再度睜眼,對上一雙溫暖而明亮的狹長鳳眸,華青弦眨巴着水霧般迷茫的大眼睛半晌,突然便擰着眉頭慘號起來。
“你神經病啊?你打暈我幹嘛?”掙扎着從地上坐了起來,華青弦扭動着僵硬的脖子,氣得狠狠錘了他一下:“疼死了。”
俊秀絕倫的美男子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摸着下巴奇怪地問:“什麼是神經病?”
“靠!這是重點嗎?重點是你爲什麼要打暈我?”
忍不住爆了粗口,某人雖聽不懂但也想得到可能不是好話,於是擰起漂亮的眉頭瞥着她:“不是我打的,我只是從打暈你的人手裡把你救下來罷了。”
“什麼?還有別人?誰?”
夜雲朝沒有出聲,隻眼光一斜,直扭向不遠處正被反手捆綁在地上的某個小丫鬟身上。
眯起眼,細細地分辨:“流年?”
看來,這一次她真是把某人氣的不輕,竟連身邊最不輕易示人的大丫鬟都派出來了。錦瑟流年,這不正是那矯情的莊覓珠最器重的兩大丫鬟之一麼?只是,華青弦沒有想到,眼前這個看上去不怎麼起眼的小姑娘居然手勁這麼大,能一下子就把自己打暈。伸手,扯掉她嘴裡還塞着的破布,華青弦不怎麼高興地問:“莊覓珠吩咐的?姑娘,你攤上大事兒了知道不?”
“哼!要殺要刮悉聽尊便。”
“真的?悉聽我便?”
“哼!”
“小模樣還挺橫,呵呵!可惜你看錯我了。”一聲乾笑,華青弦挑高了眼睛俯睨着她:“是不是以爲我軟弱無能善良又白癡?所以你以爲,就算你做了這麼這麼讓我不爽的事我都不會對你怎麼樣是不是?哼哼,你又看錯我了,我根本就是面善心狠辣手又無情,所以,我不會讓你死的,我要讓你生不如死。”
月光下,華青弦精緻的眉眼透着一股子邪魅的妖氣,說話的時候聲音軟軟儂儂,但又讓人聽上去覺得特別真實。好像她說了什麼就一定會做,而做了什麼也一定會達到她說的那樣的效果。所以,生不如死四個字一出口,流年便倒吸了一口冷氣。雖小模樣還是很橫很倔強,但她起伏的胸口早已出賣了她內心深處隱隱不安的真實情緒。
“別這麼看着我呀?我狠話還沒說完呢!”無辜地瞅着流年那雙寫滿了驚惶的小臉,她忽而壓低了聲音問她:“哎!你現在是不是特想死?或者,特想我讓我給你個痛快?可我爲什麼要給你個痛快啊?你痛快了我多難受啊?所以,我得折磨你呀,折磨完了再把你送回莊覓珠的房裡,她看完後也一定會覺得很刺激對不對?”
“……”
流年的身子幾不可見地顫動了一下,但依舊緊抿着小嘴,一句求饒的話也不肯說。
“你是不是想問我打算怎麼折磨你?別急,我一個一個跟你說,首先,有一種辦法叫‘辣手摧花’,哎!你還是黃花大閨女吧?要不是這辦法可就不好使了。”說着,她忽而流裡流氣地瞥了瞥流年的胸,曖昧道:“不過,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是啊!是四哥還是六哥?或者……二哥?”
聞聲,流年終於忍不住了:“不是……不是二爺。”
“那就是二哥了,不過他眼光真的不咋地,你長得還不我房裡的泌蘭泌梅呢!怎麼下得了口喲!”說完,華青弦還嘖嘖嘖地砸起了嘴,那表情彷彿流年長得有多麼難看一般。其實,小姑娘不過才十八歲,還鮮嫩得像朵花兒,要不然,她那個二哥也不敢隨便下手。不過,她只是隨便套套她的話好不好,沒想到這丫頭還真的招了,只是,莊覓珠的手也未免伸的太長,自己看上了華青磊,還把手底下的丫鬟送到了她二哥的牀上,其心昭昭,簡直是路人皆知。
驚覺上當,流年咬着下脣控訴地瞪着華青弦:“你,你……”
“我什麼我?我現在要言歸正傳,跟你來聊聊接下來怎麼折磨你我比較開心。”
說着,華青弦終於收起了笑意,慢條斯理地報着各類變態刑法的名字,每說一下,流年的表情就慘淡一分,直到最後已是面無血色,可華青弦似是越說越開心,不但說着各類刑法的名字,還手舞足蹈地說起了每個刑法的施行過程。那流年想到她說的那些都是要加諸在自己身上的,頓時抖着脣連話都說不清楚了:“你,你好……好狠毒……”
見流年的心理防線已被自己攻塌,她終於又危險地眯起了眼,臉上的表情有如寒月般清冷:“如果你說實話,這些好辦法我就省下來,以後都好好地用在莊覓珠的身上試試。可如果你什麼也不肯說,我會把我方纔說過的辦法一件一件用到你身上,就從……騎木驢開始。”
聽到騎木驢這三個字,流年害怕地尖叫了起來:“不,不要……”
伴着她的尖叫聲,華青弦本來那麼明亮那麼澄淨的雙眼,霎時冷光閃閃如寒鐵一般:“我只問你一句話,當年,我到底是怎麼死的?”
聞聲,流年的雙眼霍地大張,看向華青弦的眼裡只剩惶然。
“泌竹和泌菊死了,方媽媽在我回來的那一天也死了,我身邊能知道這些秘密的人幾乎都死了,看起來似乎是知情人都死了,可是……”小心地挑起流年的臉,她盯着她的眼一字一頓:“你是知情的對不對?”
“我,我不知道。”
那件事……那件事郡主怎麼可能會知道?當年,是她用高價買回來的新花樣騙走了郡主屋裡的小丫鬟,姑娘纔有機會偷偷進去給郡主下迷香,可是,郡主明明當時已被迷倒了,怎麼還會懷疑到她的身上。不可能的,郡主不會知道的,一定是在騙她,一定是……
“其實你不用這麼害怕的,香也不是你治的,人也不是你殺的,你有什麼好害怕的?既然我敢這麼問你,也就代表我什麼都知道了。”
心口一鬆,流年示弱道:“郡主既然什麼都知道,爲什麼還要問?”
“因爲,還有一點我是不知道的,就是那個讓莊覓珠給我用迷香的人?”說罷,她又長長一嘆,扭頭看她:“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答案她早就猜到了,會逼問她也只是想要確定一下省得冤枉了好人罷了,可是,這丫頭一點都不上道啊!可謂是油鹽不進,既然如此,她就再嚇她一嚇好了。
“阿十,有黃瓜麼?給我一根。”
一直沒有機會吭聲的夜雲朝終於有機會開口了,只是,面對着華青弦的問題,他顯得很茫然:“你想吃黃瓜?”
“不是,我想用黃瓜試試騎木驢……”
“……”
聞聲,淡定如夜雲朝也終是被她一句話雷翻了。
外焦裡嫩地僵在原地,那一刻,某門主某將軍某國舅爺自動腦補着黃瓜騎木驢的畫面。
紅着臉,熱血沸騰着……
——
服侍老夫人睡下後,香媽媽偷偷摸摸來了莊覓珠的屋子,看見莊覓珠紅着眼坐在牀頭,她一雙老眼裡霎時便流出了兩行濁淚:“姑娘,這下可怎麼好?老夫人她竟然真的打算……”
“她不忍心殺了我,又不想放我出王府。”捏着拳,莊覓珠眼眶微紅,卻死死忍住不讓眼淚流下來。
“可是,王爺都那麼老了,老夫人怎麼忍心……”說着,香媽媽又拿起帕子擦眼睛,她跟在老夫人身邊幾十年了,可沒有人知道香媽媽除了是老夫人身邊的管事媽媽以外,還是莊覓珠母親的乳母,因着這層關係。她一直拿莊覓珠當親孫女兒看,眼看着自己手心裡呵護着長大的寶貝,如今要被一個老頭子去‘糟蹋’,她心裡哪能不難受。雖說王爺位高權重,可畢竟比莊覓珠的祖父小不了多少,怎麼想都替莊覓珠覺得委屈。
“有什麼不忍心的?你以爲那個死老太婆是真的對我好麼?一開始不過是覺得我可憐罷了,覺得帶回來就和養着條小貓小狗差不多。後來,漸漸的發現我還能有點用處,這才一直將我帶在身邊,可真到了關鍵的時候,舍不捨還不是她一句話。”怨着,恨着,不甘着,莊覓珠的眼中再一次浮出水霧。憑什麼?憑什麼?就因爲她姓莊不姓華,就差別和華青弦那麼大?她一個破落戶都可以嫁給年輕有爲國舅爺,自己卻要嫁給一個糟老頭子。
老頭子也罷了,還讓她做妾,連個側妃的封號也不想給。
老夫人待她可真好啊!真好!
“姑娘,媽媽是爲你覺得不值。”
握着拳,咬着牙,莊覓珠眸中怒火沖天:“都是那個華青弦那個賤人,一定是她在那個馬道長身上下了功夫,要不然平白無故的他怎麼會提到我命中帶煞?還剛好是煞到了她華青弦?”說着,又是一通磨牙:“那個賤人不讓我好過,那大家都不要過好了,我光腳的還怕她穿鞋的不成?”
見莊覓珠眸中帶戾,香媽媽心尖一顫,趕緊勸道:“姑娘,要不要再去求求老夫人?”
“求她?有用嗎?爲了她的兒子她什麼舍不下?更何況就算我有證據證明這件事情都是華青弦弄出來的,老太婆那樣的性子又怎麼會心裡沒疙瘩?我若是聰明的,就該乖乖聽了她的話給王爺做小,否則,你以爲這個府裡還能容得下我?一旦我被送出王府,一旦老夫人覺得把握不了我,她不會手軟的。”
聽到這些,香媽媽也擔心起來,她跟在老夫人身邊最久,自然也明白老夫人生的慈眉善目,但也絕非表面上看着那般溫和,否則,王府這喏大的家業也撐不到這一天。只是,這件事牽一髮而動全身,莊覓珠如今又遭逢打擊,難免會心浮氣燥,萬一她想不開衝撞了老夫人,後果:“姑娘,你照顧老夫人這麼多年,沒有功夫也有苦勞,老夫人總會念着你的好的。只是,大爺那邊奴婢是怎麼也沒有想到,最後大爺竟還是讓那‘破鞋’給佔去了……”
“不要提那個賤貨,她沒資格跟我比。”莊覓珠突然便喝斥着香媽媽,神情崩潰,咬牙切齒:“總有一天,我會讓這些人都知道得罪我的下場是什麼,雲秋水,那個賤貨以爲懷了大表哥的孩子就沒事了麼?那也得有本事生下來纔算。”
“姑娘你想對雲媽媽下手嗎?不行啊!大爺最近盯着緊,雲媽媽的院子外人根本沒法進去,不能冒這個險。”
最重要的是,老夫人雖然年紀大了可有些事情比誰都精明,莊覓珠素來乖巧,但並不代表她的一些小動作老夫人完全不知道。其它的事情也罷了,老夫人沒有追究那就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放過去。唯有這一件,老夫人是絕對不會允許有人動她的小金孫的。如果莊覓珠真的這麼不‘懂事’,老夫人對她最後的憐惜也會收回,到那時,她在王府就算是做了如夫人,也會腹背受敵再無立足之地。
“那種賤人有的是機會收拾,現在,我要收拾的可不是她。”
“姑娘,你……你又想幹什麼?”
“沒想幹什麼。”
說話間,莊覓珠神色一轉,眸間怨毒的光芒四射開來,那凜凜殺意竟是讓香媽媽也不寒而慄。她嘴皮子翕合着,似還想苦口婆心地勸她幾句,見她一臉戾氣,不願多談的樣子,香媽媽已到了舌尖的肺腑之言到底還是強嚥了下去。
香媽媽離去後不久,錦瑟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莊覓珠見她神色不對,騰地一下便自滕椅上站了起來。
“怎麼了?”
錦瑟神情慌亂,一看到莊覓珠急得差點要哭出來:“小姐,大事不好了,流年失手了,不但沒抓到郡主連自個兒都被人給擄走了。”
聞聲,莊覓珠一口長氣提不上來,人已重重地跌回了滕椅間,臉上急怒交加地變幻着,急喘了許久,這才按捺住起伏不停的胸口,鎮定地問道:“是什麼人救走的?府裡的人麼?”
“不是府裡的人,武功奇高,一會兒便不見了蹤跡。”
聽到這裡,莊覓珠漂亮的眉頭擰成了一團麻,想把華青弦抓來也是她一時怒氣攻心後衝動的決定,本也沒打算真的傷她性命,只想抓到手後,再想辦法將之前那裝神弄鬼之事賴到她頭上去,也好讓老夫人重重地責罰她一頓以解心頭之惡,沒想到,這也能失手。莊覓珠額頭的冷汗由細小凝成大滴,一滴滴地滑落下來,神色越發難看:“武林高手?華青弦那個賤人居然連武林高手都結交上了?”
“小姐,別管這些了,咱們還是想想接下來怎麼辦吧?要是流年被她抓住……萬一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錦瑟說着,腦子裡卻是亂糟糟地一團,想到那鬼魅般的身影,全身意是不由自主地顫了起來。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那個人還會回來,可這個想法她不敢對小姐說,更不敢多想,生怕一想多了那人就真的回來抓她了一般。
“怕什麼,就算她用盡手段,也無法從流年的嘴裡聽到任何關於我的事情。”
聞聲,錦瑟額頭突突一跳:“小姐,您……”
“你以爲,我爲何不讓你去偏偏讓流年去?就算是失手了,哼……呵呵!”
那兩聲冷笑落入錦瑟的耳中,刺得她頭腦間嗡嗡地響,有種不好的預感在錦瑟的心頭蒸騰着,她瞪大了烏溜溜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了莊覓珠。
聽小姐的口氣,難道,流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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