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風雲驟變,自穹頂傳來隱隱的雷聲,一聲響似一聲,似在不斷積蓄着力量。
身處法陣中心,狄歌微闔雙目,高舉魔劍:“熾魔,地傀,冰魘,我以魔界之主的名義,召喚你們到此!”
話音未落,空氣中出現了奇異的裂變。眩目赤芒過後,狄歌身側出現了三隻魔物——通體鮮紅、頭上長角、身燃烈焰的怪獸,人首蛇身、膚黑如墨、雙眼如炬的巨靈,漂浮空中、渾身雪白、背身瑩翅的妖女。
與此同時,天空中的雷電交織與光柱交接,匯聚強大能量,直擊法陣中央。
熾魔率先釋放出炎之結界,阻擋能量波的攻勢,地傀、冰魘緊隨其後,用暗土、寒水之魔力加固防護結界,牢牢護住了魔君。
然而,天空中似有源源不斷的強大能量奔涌而至,與三魔對抗。三魔的魔力似不斷被吞噬,片刻之後,熾魔周身的烈焰越來越弱,冰魘的全身也不斷化出水珠,蒸騰開來。
眼見三魔已抵擋不住,結界瀕臨破碎,狄歌再次仰頭闔目,攤開了雙手。自他的胸口綻放出強烈的光芒,瞬間將他籠罩在絢麗的藍焰之中。藍焰向四周擴散,幻化成了攻不可破的防護結界。狄歌大聲喝令:“熾魔,地傀,冰魘,速速退去!”
話音未落,三魔即刻消失。
狄歌的雙眼化作了赤紅,身體升騰至半空。藍焰的光芒越來越盛,防護結界不斷擴大,能量波也被頂得步步回升。然而正如狄歌所擔心的那樣,隨着火焰魔石釋放出的力量越來越強大,他的意志漸漸無法控制火焰魔石,反而逐步受其所制。
結界之外,在與魔石力量的對抗中,六密印使已經傾盡全力,額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臉色也越來越慘白。
正在此時,一聲清亮的呼喊劃破長空:“阿狄!”
狄歌睜眼望去,遠遠地,修羅正駕着馬朝自己飛奔而來。原來,修羅在快至布蘭託鎮之時,終於化解了狄歌對馬匹的精神控制,命令馬兒掉頭返回。此刻看到狄歌的危險處境,修羅焦灼萬分。
吉榭爾也被這熟悉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他回過頭去,只見修羅勒停了馬匹,自馬上立起身來,眼眸緊閉,面容全神貫注。
下一秒鐘,一股熟悉的精神力量匯入了狄歌的意識中,與他一起,全力對抗着來自體內魔石和外界六使的雙重壓力。
在越來越強烈的雷電交織之中,多方的異能抗衡產生的強大壓迫感,令整個天地都在微微震顫。此時若是有生物莽撞地接近這片禁地,必將化爲灰燼。
沒過多久,修羅口中驀地噴出一口鮮血,身體也隨即伏在了馬背上。
“修羅!”
狄歌低呼一聲,焦灼地睜開雙目。這一分神,他的意志瞬間被火焰魔石操控。
同時亂了心神的還有吉榭爾,他正想看清馬上金髮披垂的女子狀況,突然,天地間被奪目的藍光所籠罩。
縱然有結界護體,六位密印使還是被巨大的力量震開,四散飛落。
在陰冷至極的藍焰覆蓋下,方圓數裡之內瞬間化作了一片森寒死地。
然而,藍焰的締造者卻似在受着炙烤之刑,絕美的面容痛苦難耐,墨色長髮在身後狂亂舞動。
熱!好熱!!
超強的意志力作用下,狄歌逐漸恢復了意識,身體卻依舊不聽使喚,魔石的力量在周身亂竄,狂暴肆虐。
萬般煎熬之中,狄歌忽然感到一股冰寒的氣息靠近了自己,他想睜開眼睛,眼皮卻似有千斤重。
“納伊撒……”
好熟悉的聲音……
悅耳而又如冰泉般純澈幽寒,帶着不容抗拒的深情。
是誰?到底是誰?!
混亂的大腦卻無法思考。
下一秒鐘,他的脣被人封住。
透過對方柔軟微涼的薄脣,至陰至寒的氣息源源不斷渡入狄歌的體內,在他的四肢百骸遊走,撫平身上的燥熱和魔石的暴戾之氣。
在冰火兩重天的交融中,狄歌漸漸失去了知覺。
……
冥冥之中,那個熟悉的聲音似在呼喚着他,要他快些醒來。狄歌睜開眼睛,面前卻空無一人。
他極目四望,天地間籠罩着灰茫茫的霧氣,原本綠意盎然的平原化作了一片死寂。空氣中漂浮着微塵和顆粒,不久之前,它們還都擁有蓬勃盎然的生命。六位密印使或趴或臥於數丈之遙,還未醒轉。
更遠處,廣闊的黑色凍土上,一個身着綠裙、金髮披散的身影驀地吸引了他的目光。
“修兒!!”狄歌失聲低呼,瞬間掠至女子身旁,一把抱起了她。
修羅的周身散發着奇異的光芒,在他一碰觸的時候即刻消失。似乎有人在方纔魔石力量衝擊的瞬間爲修羅佈下了防護結界,她纔沒有似坐騎般化爲塵土。
然而,此刻的修羅面色青紫,全身冰涼,完全沒有了呼吸和心跳。
“不!!!”
數秒之後,天地間傳來了一聲駭人的吶喊。
……
“冥王,她的情況如何?”凝視着石牀上一動不動的修羅,狄歌的神情凝重。
“魔石的力量過於強大,雖然有結界護體,但你妻子的魂魄已受到重創。萬幸的是,她還留下了一縷殘魂在體內,似乎有來自冥界之力護住了她,才使她沒有魂飛魄散。”說話間,冥王的手輕輕一揚,修羅冰冷的身體立刻被光芒所籠罩,慢慢幻化縮小,直至化成了一縷小小的綠色魂魄。
那縷幽魂自石牀飄飄悠悠到了狄歌的面前,淡淡的光芒似在輕吻着狄歌的面龐。
“她氣息全無,現在要如何才能救她?”狄歌將幽魂捧在掌心中,語氣難掩焦灼。
“按理,修羅的陽壽未盡。但她的魂魄失了大半,要再復生已無可能。”冥王遲疑了一下,“除非……”
“除非怎樣?”
“除非她能依附在某人的生命上,也就是說,有人願意將自己的壽命分給她。”
“爲了救她我可以不惜一切,更何況只是一半的壽命?”狄歌沉聲回答。
冥王凝視了他半晌:“你真的決定爲了她而放棄自己的永生之體嗎?”
“如果連想要珍惜的人都保護不了,那樣的永生,我要來何用!”
“你可曾想過,若是將壽命分給她,你也將脫離命運的軌道?因你的違抗天命,作爲懲罰,來世你將面臨重重劫難和變數!”
聞聽此言,幽魂在狄歌的掌心中不安地跳動着,似在反對對方的舉動。狄歌將它貼近了胸口,平靜地答道:“我的命運,向來掌握在我自己手中。”
冥王嘆了口氣:“你真的這麼在乎這個人?
“上一世,我在意的是地位和權力,爲此錯過了很多本該珍惜的東西,這一世我決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既然認定了,我就決不會放棄。”
“既是如此,我就給你的永生加上期限,你的另一半壽命將分給你的妻子修羅。這一世你的壽命只剩下300年,她會因爲你的存在而存在,你若是死去,她也將一同死去。但是,因爲這一世你們的緣分原本已盡,來世你們之間將不會再有任何牽連。”
“只有把握今生,來世纔會有無限的可能。”狄歌的語氣篤定。
“好吧,既然你心意已決,我就滿足你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