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羅他們即將遭遇兇險之前。
布蘭託鎮西郊。
狄歌靜靜地站在石制的祭神臺上,月光在他的臉頰投上側影,增添了莫名的凝重氣氛。
他的身軀彷彿也石化了,紋絲不動。
四周的樹林一片寂靜。夜風輕拂着樹葉,間或發出沙沙的聲響。
在這聲響中,狄歌聽到了一聲略帶沙啞的低笑。
數秒後,穿黑色皮衣的性感身影在他的右前方閃現,小巧精緻的面容笑容嫵媚,燦若星辰的黑瞳煜煜發光。
長身而立的狄歌與她對視,紫眸中掠過一絲異色。
“大哥哥……你說話不算話,這麼久都不來看我……”少女故作委屈,沙啞的嗓音低低說了一句。
凝視她半晌,狄歌長嘆出聲:“婕咪……你怎麼會變成這幅模樣?”
少女笑了出來:“大哥哥不喜歡我的樣子麼?提前長大不好麼?”她俏皮地眨巴了一下眼睛,“是法奈爾陛下啦……他一直給我吃一種味道很奇怪的藥,讓我的身體很快就成長了,每天還對我進行煩人的訓練。不過,陛下誇我,說我是他最傑出的作品呢。”
狄歌驀地抿緊嘴角,眼瞳中隱隱燃起地獄之火。
半晌他沉聲問道:“你的父親赫瑟爾呢?”
“父親啊……”婕咪揹着手,在原地轉悠了一會,嫣然一笑,“母親在地下孤單單地呆了那麼久,一定很不開心,所以我送他去陪母親了呀!”
她隨即手指着狄歌笑出聲來:“大哥哥,不要做出那樣的表情嘛。我也是爲他們好呢。本來,爲了讓父親也開心,我是希望你能下去陪他的。不過啊……見到你之後我就發現,我自己捨不得呢,嘻嘻……”
“婕咪,你在殺死這些無辜鎮民的時候,就沒有想過,他們的身上也流着和你的母親一樣的血液?”
“就是想到啦,所以我纔沒有把他們全部殺死嘛。”婕咪眨巴着無辜的大眼睛,“沒有辦法,吃了陛下給的藥,我不吸到足夠的血液就會渾身難受。如果停藥的話,我的身體就會回到小孩子的模樣,我纔不要那樣子呢!”
她轉了轉眼珠,語帶興奮地開口:“不過……陛下說了,如果我能吸到你的血,我就再也不用擔心會變回原來的樣子了!”隨即可憐兮兮地央求,“大哥哥,你就讓我吸血吧,好麼?這樣我就再也不用吃藥,也不用再吸那麼多人類的血了!”
狄歌的紫眸微斂,半晌纔回答:“法奈爾若要的只是我的血,我很樂意奉上,我也不介意變成你的傀儡。只可惜,他的目的絕非這麼簡單,一個小小帝國已容納不下他的野心。所以,你想要我的血,還得憑真本事來拿!”
婕咪巧笑嫣然:“好哎!陛下一直說,大哥哥你是最強的半吸血鬼,但是,我也不弱啊!我倒要看看,我們兩個,到底誰纔是第一!”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驟然消失。
四周再度恢復了寂靜,唯有風吹着樹葉,發出執著的沙沙聲。
狄歌默然佇立,片刻之後朗聲道:“竟然能完全隱匿氣息讓我毫無察覺,這世上除了聖尊,你是第二個。看來,我是小看你了。”
他驀地側身,身影瞬間變幻了數個位置,在祭臺的右腳站定:“只可惜,你若要行動,就必然會發出聲響。”
靈巧輕盈的身影自離他一丈處閃現,婕咪笑得像朵盛開的薔薇花:“我知道啦,大哥哥,我的速度還差了你那麼一點點。不過,你要擺脫我,還真沒那麼容易呢。現在,我忍不住開始擔心啦,你如果甩不掉我,又不忍心殺我的話,怎麼來得及趕回去,去救你的愛人和朋友呢?”
狄歌聞言紫眸驟然一凜,在這萬分之一秒間,黑色身影已閃電襲至,狄歌堪堪避開,胸前卻留下了三道爪痕。
“哈哈!”少女忽閃着大眼睛,得意洋洋,“我明白了!當你無慾無情的時候,你確實是天下第一、戰無不勝的。可是,現在的你心裡裝了太多的牽絆,就因爲這個,你輸定啦!”
“你是在自尋死路。”輕輕搖了搖頭,狄歌冷然道。
“這回你說錯啦……”婕咪的樣子甚是開心,“你知道嗎?因爲吃藥的緣故,我的全身遍佈異菌,只要被我咬過、傷過的人類,在一日之後必會變成殭屍,就算是吸血鬼也只能乖乖聽我的話。現在,你已經被我感染了,異菌在混血兒身上的擴散會比人類快得多,所以,我很好奇,你要怎麼來殺死你的主人呢?”
自狄歌胸前的傷口處,皮膚已隱隱開始發黑,詭異的青紫色紋理迅速向周身蔓延。
靜靜佇立了數秒,狄歌攤開雙手、仰頭向天。
他的全身霎時騰冒出瑰麗藍焰,藍焰輝映着婕咪晶瑩的面龐,在她瞪大了的黑瞳中灼灼跳動:“這就是火焰魔石的力量麼?真是美啊……”
狄歌的雙眼已經化爲赤紅,語氣冰冷:“我最後說一句,讓開!”
“嘻嘻,若是殺了我的話,你的毒就更解不了啦!”
狄歌毫不理會,徑直向前行去。
藍焰簇擁下,他的神情,他的語氣,都似換了一個人,陌生而可怕的強大壓迫感令婕咪在他迫近的瞬間退卻。
狄歌掠過她的身邊,沿着幽暗的樹林小徑緩緩向鎮內飄行,藍焰驅散了周遭的黑霧,冷冽而迷人。婕咪輕咬嫣脣,跟在他身後不遠處。她深知異菌擴散至全身只是遲早的事,狄歌很快就會倒下,如同其他人那樣完全受自己的控制。
突然,一種至陰至寒的氣息從頭頂壓下,籠罩了整個空間。
驀地站住了腳,即使身爲混血兒,婕咪仍情不自禁打了個冷戰。那一瞬間,來自於本源的恐懼忽然被誘發並無限放大,將她整個淹沒。她似乎又變成了隱藏在成熟身體內的那個幼小的女孩,害怕得想調頭就逃。
一刻鐘之後,詭異陰寒的氣氛漸漸消散。
當婕咪終於鎮定下來之時,氣急敗壞地發覺狄歌的身影已經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