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吹亂了瑪麗的金色短髮，當拂在她眼睛上的一縷頭髮被吹散時，我好像看見了那眼神中的一絲迷離，應該是錯覺吧。
趴在欄杆上，我盯着地面上那變得細如螻蟻的人羣。雖然吸血鬼屬於沒有國界的已逝者，但是在這星空下，我卻分明有種身在異鄉的感覺。
“有些不習慣嗎？時間一長，就好了。”
“聽你的語氣，似乎已存在很久了一樣！”
我側過頭，看着瑪麗那張跟我一樣年輕的臉。依舊是沒有表情，看不出她心裡面在想些什麼，只是偶爾纔會從眼睛中透出一些信息。
瑪麗跳上欄杆，我的目光追隨着，看着她站在上面，仰起頭，衣袂飄舞，彷彿會乘風飛去。
“……兩百年，對於人的心來講，不算太短的時間吧？”
悠悠的話語，飄落中散發着寂寥。兩百年，對於吸血鬼來講，只是一個開始罷了，像皮埃爾，已活了兩千年。然而正因爲是開始，心纔會有寂寞，纔會有痛苦的感覺，時間太長，反而會變得麻木。當你看着同樣的事物不停地出現在眼前，不同的只是時間和地點，就會熟視無睹。
“我不知道你的感覺是怎麼樣的，畢竟我身爲人時才二十二歲，變成吸血鬼也不過半年。對了，謝謝你！”
“爲什麼謝我？”
我也跳上欄杆，張開雙臂，感受着風觸着肌膚的那種細膩和溫柔。
“因爲你照顧我啊，還把我從死亡中拯救出來！說真的，我想不通你爲什麼要對我那樣好，如果你是人類，我可以理解爲是出於人道，但你是吸血鬼……”
“吸血鬼又怎樣？不會有任何感情了麼？”瑪麗看着我，“其實所有的人類都忘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吸血鬼也是由人轉變而成，也曾擁有過……心！我們並不是像某些小說裡所描寫的那樣冰冷無情，只不過是活在世間的時間太長，心已麻木，不會再輕易表露出感情而已。”
“好吧，就算是這樣，可是你怎麼會對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冒丟命的危險呢？”
瑪麗低下頭，沒有說話。我也沒有再問，只是看着遠處的凱旋門。
“……同情，對，我想是出於對你的同情吧？其實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爲什麼會那樣做，只是看見你奄奄一息的樣子，我好像看見了一個似曾相識的影子！”
正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一樣，吸血鬼也有屬於自己的故事。那故事，或快樂，或悲傷，但都同樣的精彩，都同樣的只屬於自己的天空，其他人只是配角和觀衆。我們與人類不同的是，我們吸血鬼有兩個故事。一個是身爲人時的，過去了的故事，另一個則就是現在，正在上演的故事。前者知道結局，而後者……
“那影子，是你很親近的人嗎？”
我很好奇地問，但剛一說出口，就後悔了。
哀傷，沒有任何預兆，就那樣在瑪麗的臉上出現，但正如突然的出現一樣，又馬上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微笑。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她的笑容，但已在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那微笑，含着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