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七日中,蕭嶷一直被逼迫着解桃花陣,桃花陣奧妙無窮,蕭嶷身上傷本來就沒好,再加上一直費盡心神解陣,他整個人都迅速憔悴下去了,明萱非常擔心,但是七殺門門主迫切想要解開陣法,他並不管蕭嶷身體是否負擔得了,而是一昧地拿明萱來威脅蕭嶷,蕭嶷身體愈發的不好,咳血之症也一日之間頻發,臉色也愈發蒼白,看上去竟像大限已至。
而驛館失火後,婕妤衛芷素、侍郎慕珩、婆羅國明萱公主三人都失蹤了,遠在建康的劉子業得知消息後大怒,命令全國官員傾盡全力搜尋三人蹤跡。
七殺門中,七殺門門主盯着牆上掛着的一幅畫出神,那幅畫畫的是一個衣袂飄飄的白衣絕麗女子,“青雲衣兮白霓裳,霓裳,就是你阿孃的名字。”他轉過頭,對身後的慕珩說道。
“我與你阿孃是同門師兄妹,我叫青雲,她叫霓裳,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此情不渝。”七殺門門主沒有戴着面具,他可怖的臉上唯一完好的眼中神情溫柔,彷彿回憶起那段少年時光:“但是她誤入桃花塢,被桃花塢塢主慕瞻然看中,是的,她那麼美麗,沒有哪一個男人抵抗的了她的美貌,慕瞻然居然強留她在桃花塢,她逃了出來後,終於見到我,我們度過了一段很美好的時光,也是那時,我們有了你,可是,慕瞻然居然追了上來,他武功蓋世,我打不過他,他強行將她帶進了桃花塢,她生下你後,鬱鬱而終。”
慕珩默然:“阿爹,這些我從來沒有聽你說過。”
七殺門門主一笑,繼續說道:“你阿孃死後,我在桃花塢外徘徊了數十年,終於讓我尋了個機會進去,我進去後,只找到了霓裳的墳,還好,我見到了你,你與我長得如此相像,我一見到你就知道你是我的孩兒,可是,慕瞻然知道我們見面後,不但將我打下斷崖,還狠心斷了你手腳經脈,廢去你一身武功,我雖然容顏盡毀,但老天可憐我,終於還是讓我們父子相見了,如今天賜良機,送來蕭嶷這個破陣之人,阿珩,你可不要心軟,忘了我們一家三口的血海深仇。”
慕珩不語,過了一會只道:“阿爹,我不會的。”
“我知道你不會的。”七殺門門主滿意地頷首道:“否則,你在當日就不會和她一刀兩斷了。還好你及時和她分開了,這個丫頭心思純淨,若她得知真相,必不讓你再利用山陰公主復仇,誰若妨礙我的復仇計劃,我必不會讓她再活在人間。”
七殺門門主的話到後面,已語氣森冷,慕珩知道這是他在警告他,他苦笑一聲,道:“阿爹,我不會,阮明萱也不會,何況,有阿沅監視我,有七殺門這個殺手組織,您何愁大事不成?”
“你在怪我?”
慕珩搖頭:“阿珩不敢。”
“我知道,你怪我派阿沅監視你,怪我不告訴你七殺門的存在,阿沅本就是我從沅水撿回來的孤兒,她只聽我的命令,是一條再忠心不過的狗,我是讓她監視你,但我也是讓她在保護你,建康波雲詭譎,若沒有她傳遞消息,我如何能知道你的安危?至於七殺門,這是一個見不得光的組織,我是利用七殺門賺取了數不清的錢財,但也結下了數不清的仇家,我不想你捲進七殺門,阿珩,你懂嗎?”
慕珩低頭不語,七殺門門主拍着他的肩膀:“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的錢財,我的勢力,都是你的,我只要復仇,其他對我來說只是浮雲,將來被七殺門殺的人要復仇,都會來找我,而你,只需要在建康手握天下就好,阿珩,你是我唯一的兒子,我只會把好的東西留給你。”
慕珩眼眶有些溼潤:“阿爹,我知道您對我好,否則,也不會甘願化去三十年功力替我治手腳筋脈的傷。”
“阿珩,你是我和霓裳唯一的兒子,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不會害你的。”
慕珩默默點了點頭,七殺門門主淡淡一笑:“阿沅,你進來。”
阿沅已經恢復了女子的打扮,清麗可人,七殺門門主道:“阿沅是我派到你身邊的,留與不留,隨你一句話。”
阿沅低着頭,不敢看慕珩,慕珩卻淡淡道:“阿爹,我不介意你派人監視我,但是我介意我相信了這麼多年的人一直揹着我出賣我,阿沅這丫頭,我是不敢要了。”
阿沅雙手絞着衣角,難堪地低着頭,慕珩已經走遠,七殺門門主淡淡瞥了她一眼,道:“阿沅,阿珩現在還在生氣,等他氣消了就好了,你不必多想。”
阿沅頷首:“阿沅知道,阿沅不會怪少主的。”
看着眼前這個清秀的女子,七殺門門主不由拍了拍她的肩:“阿珩太死腦筋,等他想通了就好了,這些年,你陪在他身邊,也辛苦了,等大事一了,我會做主,讓他收了你。”
七殺門門主手拍上她肩膀的那刻,阿沅的身體就在顫抖,對這個自幼收養自己的主人,她從來都是敬畏到極點,聽完他的話,她的身體更是抖得厲害,她撲通跪下:“主人,阿沅不敢有,也從來沒有這個心思,阿沅只想一直爲主人和少主做事。”
“你這孩子。”七殺門門主搖頭,他眼中已有些不悅:“那這些事,以後再說吧。”他疲倦地看着畫像中的絕色女子:“好了,你也下去吧。”
阿沅慢慢站起退下,她退下前,不由多看了幾眼畫像下面擺放的褐色小瓶。
那瓶中,放的是能醫死人活白骨的還命丹。
她恍恍惚惚地走着,忽聽到身後有人叫她:“阿沅。”
她回頭,殺堂堂主元十三看到她時,眼睛都直了:“阿沅,原來你女裝這麼好看。”
他陶醉地嗅了嗅阿沅身上的味道,阿沅厭惡地躲開,元十三隻覺顏面盡失,他惡狠狠道:“阿沅,你躲什麼,我都知道了,少主惱你出賣他的小情人,已經不要你了,明天我就向門主請求,讓你嫁給我。”
阿沅輕笑,爲什麼總有人認不清自己的位置,真是愚蠢得可笑:“是嗎?那你就去求門主吧。”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元十三梗着脖子怒道:“你嫌棄我沒了一隻手對不對?阿沅我告訴你,我是沒了手,但你也高貴不到哪去,你不過就是門主的一條狗而已。”
阿沅心中煩悶,她又想起了當日蕭嶷的那句話,他的聲音清朗如日月,他說:“奴僕也是人。”
爲什麼人與人之間,有這麼大的差別?
元十三還在暴跳如雷:“我是沒有少主長得好看,也沒有囚室裡那病秧子那麼溫柔,但是少主和那病秧子能看上你嗎?阿沅,你還不如現實點跟着老子算了,老子雖然脾氣暴點,人長得醜點,但也會疼你的。”
阿沅聽到他說起蕭嶷,心中一動,她試探道:“元十三,主人這些天都吩咐你看守蕭嶷,到底你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嗎?”
“哼!這個別提了……”元十三忽然頓住,他狐疑道:“你要知道這個幹什麼?”
阿沅瞧了他一眼,幽幽嘆口氣:“我要知道你有沒有本事幫主人要到想要的東西,你要到了,主人才會對你另眼相看,我纔有嫁你的可能呀。”
“呵呵。”元十三摸頭道:“我現在是沒要到,但是這是遲早的事情,有阮明萱作威脅,還怕蕭嶷不畫嗎?”
阿沅故意道:“可是……聽說蕭嶷身子太弱,你不怕把他逼死了?”
“死了正好,省得我動手!”元十三摸着斷臂,恨道:“我巴不得他早點死呢,只可惜,門主最擅長醫術,只怕他一時半會死不了。”
“難道門主真準備把還命丹給蕭嶷?”
“怎麼可能?”元十三失聲笑道:“還命丹是多麼珍貴的東西,據我所知,門主先祖傳下只有三顆,如今只剩了一顆,門主怎麼可能把它給蕭嶷?門主只是騙他的,等他畫出破陣圖之日,就是他喪命之時。哼哼,他害得我丟了一條手臂,我可不會讓他死得那麼容易。”
原來,原來主人根本沒想過把還命丹給蕭嶷,他最終還是難逃一死……阿沅揪緊了衣袖,只覺得自己的心也像被一隻手緊緊揪住般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