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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背對着水清漪,看不清楚模樣。
水清漪想着對方喚來官府,制壓住那些個鬧事之人,於情於理都該上前道謝。方纔挪動步子,只見他身影快如閃電般自窗口躍出,銀髮藍袍在空中搖曳飄逸,似湛藍天際那飄渺的幾縷雲絮。瞬間,將站在馬路中間嚇呆的小女孩兒抱開。一輛疾馳的馬車飛速掠過,人羣裡發出一陣尖銳的叫喊聲。
“哇——”小女孩驚嚇過度,此刻回過神來,大哭出聲。
薄暮微光傾灑在他身上,彷彿將男子身上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酷給化卻。精美絕倫的容顏,似從畫中走出。隱約間,水清漪覺得有幾分熟悉感。不驚不擾的望着他,極有耐心的輕哄着小女孩。蹲在地上,從袖中拿出藍色的錦帕替小女孩兒擦拭眼淚。一雙冷傲冰寒的眸子裡,蓄滿了柔情,柔情中夾雜着幾分痛苦與悽清。
水清漪轉身走出酒樓,請二人進酒樓。常德在門口攔截住水清漪,急切的說道:“世子爺遭遇埋伏!”
“情況如何?”水清漪怎麼也無法想象,他竟也會遭人暗算!旋即,不禁嘆息,他位高權重,並不如表面那般光鮮亮麗。連親生父母都如此待他,可見他兇險的處境,必定有不少人想置他於死地!
只不過是前世,他給她製造的陰影太過深刻,適才讓她忘記,他也不過是凡胎肉骨。
“世子爺催動內力,病情發作,陷入了昏厥。”常德急的雙目通紅,無雙說他的毒已經深入骨髓,這次倘若無法醒來,便藥石無醫。水清漪打從遇見世子爺開始,便沒有好的臉色,心裡對她多少有成見。而今,他願意摒棄前嫌,希望水清漪能夠有法子喚醒世子爺,日後他定當以性命相護她!“世子妃,您隨屬下去一趟莊園。”
水清漪見他如此,便知事態的嚴重。也顧及不暇那位男子,叮嚀林掌櫃好生招待,代他聊表謝意。提着裙裾,掀簾上了馬車。
“芙兒。”
恰好這時,男子將小女孩交給她的父母,目光虛空的看着幾人,直至見不到身影。一雙幽藍似裹着冰晶的眸子,冰寒的冷意蔓延凍住了那絲溫柔,黑洞洞的猶如深不見底的深淵。只那麼一眼,便能將人的魂魄給吸附進去。不經意的一瞥,眼底迸發出奇異的光彩,彷彿一潭死水,忽而決堤,漾着波瀾的潭水匯入了奔騰不息的海洋,充滿了生機。看着掀簾上馬車的水清漪,脫口而出道:“芙兒……”
“啪——”
水清漪甩下簾子,隔絕了外界,連同那一聲飽含思念與痛苦的呼喚。
馬車疾馳,龍珏飛掠而來。龍魂驟然出現在龍珏的面前,單膝跪地道:“主子,已經查找到與主母相似的人。”
龍珏猶如冰封的眸子落在龍魂身上,暗涌翻滾。
“長遠侯府大夫人喬若瀟!”龍魂話音方落,眼前的身影如煙如電般消失。
……
莊園門前,水清漪步下馬車,五臟六腑似被顛簸得移了位置,胃裡不斷的翻滾想要嘔吐。
扶着馬車,一手壓在胸口平息胃裡的翻騰。
“世子妃,世子爺在那天您住的屋子裡。”常德說罷,便急匆匆的率先去了。想要看看長孫華錦如今是什麼狀況!
水清漪一陣恍惚,適才發覺這個莊園極爲的熟悉。根據之前的記憶,尋到了長孫華錦所在的屋子。
屋外沒有人守候,推開門,屋內靜悄悄的,並沒有瞧見先她一步來的常德。繞過屏風走進內室,便瞧見他披着件外裳,側身依靠在牀柱上翻閱賬目。
聽到腳步聲,美如清輝的眸子望向屏風處。見到來人,眼底閃過些微的詫異:“你怎得來了?”
水清漪看着他面色泛着不正常的白,眼底有着明顯的烏青,透着病態。眉頭微擰,他是病了,卻沒有常德說得那樣的嚴重,不知他騙她來有何用意?
“王府沒有你,也不見得會支撐不下去。病得這樣嚴重,怎得不好生的休養?”水清漪瞧着他如此的不愛惜身體,心裡升騰着莫名的怒火。
前世裡,不見得他這般的上心,這輩子怎得就如此的勞心勞力了?
長孫華錦微抿的嘴角上揚,溫聲道:“閒來無事罷了。”
“莫不是王爺將你逼得躲在莊園來了?”靜安王對她絲毫也沒有防備,不知是太過自傲,亦或是對她太信任了?
水清漪搖了搖頭,否定了後者。
長孫華錦眼底閃過無奈,他若是不願,無人能夠逼迫得了他。合上賬目,擱置在牀頭:“那你作爲我娘子,可要與我一同留在莊園?”
水清漪沒有料到他會順勢接話,一時怔愣住。捕捉到他眼底的戲謔,便知他是在戲耍她,淺笑道:“恭敬不如從命!”
“常青,回府將繡橘接回莊園伺候世子妃。”長孫華錦眼底笑意濃郁,若他神態認真,她必定會打太極,避重就輕的岔開話題。“你作爲世子妃,一言一行被人瞧在眼裡,切不可食言而肥。”
水清漪錯愕的看着長孫華錦,他是認真的?聽着他後半句話,不知該氣還是該笑,索性不理會他。翻看着賬本,越看越心驚,光是這莊園名下的良田山地便比得上長遠侯府一半的產地。還不說其他地方的莊子田產,可見王府裡的財富有多驚人!莫怪四夫人那般的不甘心,時常想着分家。若是分出去,到手的財產也極爲的可觀,而且由她自個做主,不必要聽令王妃的命令!
“王府人口繁多,就數你身子骨弱。這偌大的家產,夠王府用幾輩子了,你何必這般勞累?”水清漪語氣裡含着淡淡的譏誚,彷彿在諷刺王府少了他並不會就此衰敗,不會運轉。
長孫華錦眸子深幽,一瞬不順的凝視着她。雖然她語氣帶刺,卻難掩其中的關心。“王府家大業大,可人口衆多,倘若坐吃山空,王府又如何有如今深厚的地位?”至於爲何他要着手賬房之事,只是想要爲她奠定在王府的地位,日後即使他不在了,王府裡的人也不敢欺她!“王府少我一個,依舊過得很好。在外聲望極高,可內在你我都極爲的清楚。各懷心思,如今是大房掌家,依舊有人暗中刁難陷害於你,若是權勢旁落,府中又怎得有我們立足之地?”
水清漪被說得心口一滯,她自是知曉這一層,不過是想要他有個度量,莫要太過操勞。合上了賬本,緘默不語。
長孫華錦見狀,眉頭微蹙,生氣了?
“你若不喜,我便不管了。”長孫華錦命常德將賬目撤走,端着常德順便帶來的湯藥,一口喝了下去。苦味蔓延口腔,已經麻痹了他的口舌。
解下外衣,撩開被子,躺下去,錦被搭在胸口,闔眼養神。忽而,脣瓣抵着一顆甜膩的蜜餞,睜開眼,便瞧着她立在牀頭,一手端着白玉碟子,一手拿着蜜餞傾身喂他。目光微動,張脣吃了下去。
甜膩的味道化去了脣齒間的苦味,似有一股暖流,化去了心底的寒涼。
水清漪緊緊的捏着身側的手,指尖似殘留着他脣瓣上的溫度。半垂着眼睫,轉身手腕被扣住。側頭看着他那深幽的眸子,裡面綻放着異樣的光彩。
“你陪我睡一小會。”長孫華錦幽幽的看着她,帶着令人不可抗拒的魔力。
水清漪躺在他的身側,愣愣的回神,也不知自己怎得鬼使神差的就睡下了,懊惱的閉上眼。腰間一緊,他的手臂攬着她的腰肢,下頷抵在她的頭頂。心跳平緩而有力的跳動,呼吸延綿,他已經睡去。
水清漪不舒適的動了動,腰間的手臂更緊了一分。皺緊眉頭,無奈的靠近他:“我換個姿勢。”
長孫華錦毫無所動。
水清漪繃着臉,頭靠在他的胸膛,依偎在他的懷裡,手亦是搭在他的腰上。並沒有發現,擁着她的人,嘴角緩緩地上揚,勾勒出一抹迷人的弧度,淺淺的笑意流瀉而出。
一覺醒來,已經是日落西山。
長孫華錦看着依偎在懷中的人,目光溫柔似水。可想到她對自己的成見,無奈的嘆息,不知他做了何事,令她對他有如此之深的芥蒂。他感受到她待他的不同,關於男女之間的愛情,可每當她不經意間流露出,恢復理智的時候,便會滿目掙扎,強行剋制。
“我該拿你如何是好?”長孫華錦憐惜的拂過她眼瞼下的青影,心裡知曉她在王府不開心,適才想帶着她在莊園住上幾日,散散心。
不捨的拿開她擱在腰間的手,心知她若醒來,瞧見這般親密,好不容易踏出的這一步,怕是又要縮回原地。輕手輕腳的下榻,自個穿上衣裳,出了屋子。
許久,屋子裡淡淡的幽蘭冷香散去。水清漪睜開了雙目,眼底是一片的清明,並沒有剛剛轉醒的迷糊。顯然是醒來多時。
手搭在額頭,耳畔彷彿還回蕩着他方纔的嘆息,心裡百味陳雜。
“吱呀——”
繡橘推門而入,看着水清漪穿着單衣坐在牀頭,碎碎念道:“世子妃,晚間起風,您穿得這樣單薄容易受涼。”
水清漪怔怔的看着繡橘,看着她眼底的關懷,是那樣的真切,一眼便能夠看穿了她的心思。而長孫華錦,卻是深沉似海的人,還不曾看穿他,自個便仿似被他的目光給剖析了!
不明白他是早已發現她醒來,有意說與她聽,還是當真在感概?
心亂如麻。
“繡橘,世子爺呢?”水清漪起身穿着衣裳,坐在銅鏡前顧自梳妝。
“世子爺出去了,奴婢不知他的去處。”繡橘眼底的喜色盡顯,她來時恰好瞧着世子爺從屋子裡出去,看來二人的關係更親近了一步。“奴婢聽到世子爺吩咐常青,將龍公子接到莊園,怕是知曉您心裡掛念着,便將人給請了來。”
水清漪笑了笑,推開繡橘爲她畫眉的手。淡淡的說道:“莊園裡可有馬車?”她的那句龍幽,赫然讓水清漪記起爲何覺得酒樓男子面熟。他的輪廓與龍幽有*分的相似,靜安王提及西越攝政王秘密來京,那麼他定是攝政王龍珏了!
繡橘驀地睜大了雙眼:“世子妃,天色已晚,您要馬車作甚?”難不成去尋世子爺?這個念頭一起,便被繡橘打消。世子妃是什麼性子,她怎能不知?而今對世子爺心生抗拒,能夠共處一室,已經是極爲的難得,又怎得會願意去尋世子爺呢?
想到此,不由得心裡頭發愁。
水清漪並不知繡橘的心思:“回府。”不知龍珏可還在酒樓?
繡橘纔不會輕易的讓水清漪和長孫華錦培養感情的好機會溜走,要她說,世子爺也是木魚腦子,龍幽纏世子妃纏的緊,放着這大好的時機不好好與世子妃獨處,偏生還將龍幽請到莊園!
“莊園只有一輛馬車,其他就是採買的牛車了。那一輛馬車,已經給世子爺用了。”繡橘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計上心來。
水清漪看了眼天色,估算了進城與莊園的距離,沉聲道:“去備牛車。”她還有許多疑問,興許龍珏能替她解惑。
繡橘畢恭畢敬的說道:“世子妃,您代表着王府的臉面。怎得能坐牛車呢?這不是有損王府的臉面麼?若是教王妃或是四夫人知曉,又不知要翻起什麼風浪!”
水清漪揉了揉脹痛的額頭,嘆道:“你去備晚膳。”
聞言,繡橘眼底迸發出光彩,知曉水清漪是同意留下來了!
“好的,奴婢這就去。”繡橘匆匆的離開,心裡還是有些不放心,加快了腳程去廚房!
屋子裡一片空寂,水清漪起身推開窗櫺。看着天際夕陽沉沉欲墜,紅霞灼灼燒天。整個帝京,籠罩在暮靄霞光中,血紅一片。
晚風拂面,水清漪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少許。感覺到絲絲的冷意,半關着窗櫺,將木棍支着。
“啪嗒——”
窗櫺木棍不曾放好,打在屋子裡擺放的瓷瓶,砸在臨窗而放的盆栽上,壓斷了盆栽裡細小的枝幹。
水清漪彎身撿起有緩衝而沒有磕碎的瓷瓶,撥弄着壓斷的花樹。拿着剪刀修剪枝椏,驀地,發現盆栽泥土裡露出一點白,流轉着光芒。撥開泥土,一塊上好的玉玦映入眼簾,水清漪拭去泥土,看着玉佩直直的發愣。她認識這塊玉玦,前世里長孫華錦從不離身的佩戴,而今生去掩埋在泥土,不見天日。當看到玉玦上的字時,眼底滿是震驚之色。
清漪
水清漪不懂他爲何將她的名字刻在他視若珍寶的玉玦上,最後卻埋在了泥土中,若是盆栽花草枯萎,便會被清走而消失。
目光微閃,他是棄了,只因上頭雕刻了她的名麼?
“世子妃,這花枝斷了,就莫要修剪了。世子爺叮囑過,這屋子裡的盆栽,每三月換一次。這盆栽也該快要換了!”一個婢子將一個托盤端進來擱在梳妝檯上,看着水清漪腳下的盆栽,含笑道。
聞言,水清漪一怔。電光火石間,似乎想起上次她與長孫華錦來過一次,和這盆栽日期相近。莫不是那回,他將玉玦掩埋了?
想到此,心底彷彿被銀針輕微的扎痛。
“不用了。”水清漪回絕,將婢子揮退下去,本想將玉玦給埋回原處,最後卻是收入了袖中。
“世子妃,您快些用膳。”繡橘提着食盒進來,看着水清漪盯着手心的玉玦出神,不禁舒了口氣,她真怕水清漪趁着她離開之際,吩咐其他的人備馬車離開。
莊園裡雖然主子們不常在,可也有管事的在打理。管事的時常要四處奔走亦或是去王府報備近況,斷然不可能坐牛車,她只是瞎謅得罷了!
水清漪斂好了心神,吃了幾口,沒有什麼胃口。撤退了繡橘,獨自一人在院子裡走動。
夜色濃重,莊園裡已經點起了燈火,在這微涼如水的夜裡,並不曾添上一分暖意。夜色深處,一道藍色的身影屹立。身姿筆挺如鬆,遠遠的望去看不清楚他驚天的容顏,清晰的感受到他周身肅厲冷漠的氣息。彷彿是寒梢陡峭的冰山,冷冽中帶着十足的壓迫感!
水清漪不禁停駐了步伐,不明白好端端的,他怎得來了莊園裡?難道他已經探查到龍幽會來莊園?
“前方不知是哪位貴客?”水清漪語氣平靜從容,目不轉睛的看向龍珏。
龍珏已不在原地,緩緩朝她院子的方向而去,背影在冷寂夜色下,格外的孤寂。
聽到她清脆的嗓音,龍珏停下了步伐。
水清漪追上了他的腳步,接着屋檐下掛着的宮燈,看清楚了男人的模樣。大約三四十歲左右,容顏依舊如少年,並不曾在他的臉上留下歲月的痕跡,卻沉澱出成熟內斂的氣質,給人一種沉穩的感覺。
俊美而冷峻的面龐在清冷的月色下更爲的清晰,狹長的鳳眼冷傲而幽邃,宛如這墨色渲染的天空,濃郁黑沉,顯得高深莫測。
而這一雙鳳眸,卻令水清漪心中大震。這樣一雙漂亮的眼,摒棄眼底的幽冷深邃,便是她看了十幾年的眸眼。旁人即使與她一樣的鳳眸,卻是形似神不似,卻不像現在眼前這雙如同一個模子雕刻而出。
“你是世子邀來的客人?”水清漪盯着他的眼睛,笑道:“這是後院女眷的居所,男子擅入。”
龍珏目光疏淡的睨了她一眼,並無異色。“我來尋人。”聲音與他冷漠的外表不同,溫和而低沉。
水清漪挑眉,緘默不語的望着他。
“你是長遠侯府嫡小姐?”許久,龍珏開口打破了沉寂。
水清漪頷首,並沒有開口接話,想要看他來此的目地。
“是你救了幽兒?”龍珏目光如炬,似燃燒了一團火焰,似沉寂已久的某種力量要迸發而出。
水清漪淺笑,果真是來尋龍幽:“機緣巧合。”
龍珏看着她青稚的臉上帶着面具,清澈的眸子裡隱有戒備,夾雜着歷經千帆的滄桑,不由得攥緊了拳頭。一個十五歲的孩子,猶如含苞初綻的嬌嫩花朵的年紀,眉目間該是涉世未深的純淨天真。而不是她這般染着淡淡清愁與自然而然的隱去真性情帶着厚重的面具,對世人充滿了濃重防備,儼然是失去了信任。
她,到底經歷過什麼?
“你與幽兒一般大的年紀,應該無憂無慮的活着。”龍珏手指輕點她的面頰,那堆積的假笑已然斂去。
水清漪面容如霜,他修長的手指帶着沁心的冷,側頭避開,沉聲道:“請您自重!”
龍珏收回手,適才發覺失態。一頭銀髮如雪,月色下散發着清泠的光澤,映着他白皙的面容更加蒼白了幾分。
她不是芙兒。
亦不是芙兒爲他所生的卿兒。
她只是與芙兒有着相似容顏的小女孩兒罷了。
一如長遠侯府裡的那個女人,可終究都不是他的芙兒。
“幽兒勞你照拂,他日必當重謝。”龍珏眸子裡轉瞬一片冰封,消失在庭院裡。
水清漪敏銳的捕捉到他眼底的沉痛,滔天怒意之後,透着毀天滅地的殺氣。她知曉,怕是那一刻龍珏想起了他心上人。
手指撫上面頰,他方纔看着她的眼神,分明是透過她在看另外一個人。
那是誰?
攝政王妃麼?
當真是個怪人!
看着空寂的庭院,水清漪轉身回屋子,這纔想起她忘記問龍珏那塊令牌的事兒了!
他應該不會這麼快就離開東齊國吧?
“刺客,快抓住他!”一聲吶喊,水清漪看到數十個黑衣人,提着散發森冷寒芒的長劍向屋頂那白髮飛舞的龍珏刺去。根本看不清楚他是怎麼動的,瞬間便到了對面的屋頂。心裡震驚,當真是好高的修爲。
“牧蘭,你看到他是怎麼動的麼?”水清漪問着藏身在暗處的牧蘭。
牧蘭搖頭:“主子,西越攝政王是玄門築寂老人唯一的弟子,盡得真傳。他本是南州國的皇子,當年南州國與西越戰事吃緊,眼見就要被攻破收納南州國囊中,攝政王下山助西越一臂之力。他的才智謀略與出神入化的武功,擊退了南州國。因此,即使他身爲南州國的皇子,西越先皇仍舊不顧衆議,封他爲攝政王。”
水清漪頓悟,莫怪他一個異姓能執政多年,皇家權勢旁落。
只是,史書記載攝政王擊敗了南州國,並且攻克下南州國邊城易守難攻的幾座城池成爲西越國的土地。他這樣做,不禁令人深思,他與南州國到底結下什麼仇怨,才令他幫助自己國家的敵國,並且讓南州國分割了土地!
“嘭——”
一聲震天響,金絲網劈頭朝龍珏蓋去。
水清漪只見一道殘影,龍珏已不知去向。灑出的金絲網,驀地朝水清漪四面擲來,牧蘭武功雖高,卻無法帶着水清漪全身而退。
金絲網不是普通的網,上面佈滿了倒鉤,倒鉤上泛着幽藍的光,明眼人一瞧便知塗抹了劇毒。眼看着要將水清漪束縛住,龍珏將水清漪推開,金絲網將龍珏束縛住。
水藍的衣袍瞬間漆黑。
水清漪看着黑衣人將刀架在龍珏的脖子上,驚魂未定,臉色發白的說道:“他的武功出神入化,爲何不能逃開?”
牧蘭搖了搖頭:“這是靜安王苦心鑽研的金絲網,依屬下的拙見,它與攝政王的武功相剋。”能夠救出您,已屬不易。“金絲網靜安王用在戰場上,無往不利。至今,天下間無人能夠掙脫。”
水清漪疑惑不解,便聽到牧蘭道:“靜安王當年與攝政王出自同門,後犯了門規,被逐出師門。因而,玄門便只有攝政王一個弟子。”
水清漪臉色當即變了幾變,回想起今日裡靜安王對她的叮囑。莫不是龍珏一進京,他便派人跟蹤。知道龍珏在她的酒樓,而後便安排人鬧事,讓她親自出面?
而龍珏看她的目光,顯然是看着心愛之人的痛苦悔恨的神色,難道她與攝政王妃長得相似?所以,靜安王讓她將龍珏引來?
看着這些黑衣人,想來是埋伏莊園已久。長孫華錦將她留在莊園,莫不是他與靜安王聯手?
那日當着她的面忤逆靜安王,只是爲了打消她的猜忌麼?所以,他們才能夠順利的完成接下來的事!
倘若真的如她的推測,她長的與攝政王妃相似,那麼攝政王斷然不會眼睜睜的看着她被金絲網毒死。那些黑衣人,纔會將金絲網朝她擲來。
眼底一片冰冷,她彷彿聽到心口的碎裂聲。若是龍珏沒有救她,她早已是被毒死。
長孫華錦……你當真是好得很!
水清漪只覺得眼睛乾涸,心口麻木,袖中的玉玦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他若誠心想要丟棄,又爲何露出玉玦的一角呢?
她當真是傻透頂了!
看着龍珏玉白的面色泛着黑氣,水清漪對着牧蘭耳語了一番。
牧蘭領命離開,水清漪整理好情緒,冷聲道:“放肆,敢在王府莊園行刺,罪當該死!來人,將這刺客押進暗牢,待世子爺回來後處置!”
牧風出現,將龍珏帶走。
黑衣人包抄住水清漪三人,爲首的冷聲道:“世子妃,這次多虧了你配合,王爺必有賞賜。”一語道出這是替王爺辦事,輪不到世子爺處置。隨後,又感謝水清漪的配合,顯然是把她當成同盟,說給龍珏聽!
龍珏至始至終沒有睜開眼。
水清漪冷聲道:“這刺客方纔預備刺殺我,理該由我處置。既然你們是奉王爺之命辦事,捉拿刺客必要護我周全。可方纔卻無一人上來保護,這是你們的失職!”語氣陡然一變,冷若寒冰道:“身爲王爺部下精銳,該知失職之罪該如何處置?”
黑衣人首領面色倏然一變,失職是重罪!
他明白水清漪的意思,他今日若帶走了龍珏,她便會以失職要這幾十個人的性命!心思一轉,今日抓到了龍珏,王爺必定會給他們將功折罪的機會。
“老大,何不……”後面的一個黑衣人做了抹脖子的動作,這樣便可以封口。若世子爺問罪,便說是遭了龍珏的毒手!
首領眸子裡染上了兇光,拔出長劍,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向水清漪。
“嘭——”
霎時,藍光大盛,水清漪被抱着退開數米,看着金絲網破碎,凌厲的刺向幾十個黑衣人,全部倒地!
水清漪緊緊的抓着他的衣襟,看着被射成篩子的黑衣人,面色蒼白。
龍珏放下水清漪,冷聲道:“一命抵一命!”
水清漪看向龍珏,面容上的黑氣褪盡。傾城如畫的容顏,令天地萬物都失去了色彩。此刻,佈滿了寒霜,周身縈繞着鋪天蓋地的煞氣。
水清漪被他強大的氣息釋放,壓迫得呼吸困難。
“嗯。”水清漪知曉他說的是她救了龍幽一命。心裡頭疑惑,他之前臉色明顯是中毒,而現在根本就一點事都沒有!“你可認識這個?”水清漪從懷中掏出那塊令牌,遞到龍珏的面前。
龍珏淡淡的瞟了一眼,袖擺拂動,水清漪手中一空,已經被他收入袖中:“我會給你一個交代!”說罷,踏着夜色離開。
水清漪雙腿一軟,虛弱的靠着樹枝,穩住身形。
匆匆而來的牧蘭,看着滿地的黑衣人,目光幽深。攝政王……果真名不虛傳。
金絲網越掙扎,便束縛的越緊。倒鉤上的毒,更是見血封喉。而他卻安然無恙,還將金絲網震破,這是何等的功力?
“主子……”牧蘭看着水清漪面色蒼白,擔憂的輕喚。
“無礙。”水清漪擺了擺手,看着滿地的黑衣人,麻木的心陣陣的抽搐,她卻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冷聲道:“將人清理了。”心中冷笑,想來長孫宏以爲萬無一失,卻沒有料到損失慘重吧!
“是。”牧蘭應聲。
……
水清漪靜靜的坐在牀榻上,盯着桌子上的火燭半宿。嬰兒手臂大的蠟燭,已經燃燒了一半多。
繡橘站在窗櫺外,看着世子妃從遇到刺客後,就一直呆呆的盯着火燭出神。空空洞洞沒有焦距,令人心底不安。轉身想進去,卻看到風塵僕僕趕來的長孫華錦,連忙上去說道:“世子爺,世子妃今夜遇刺,受到了驚嚇。”
長孫華錦滿目陰霾,推門而入,看着呆坐在牀榻的水清漪,心生憐惜。
“清兒。”
水清漪聽到呼喚,擡頭定定的看了他半晌。忽而,開口一笑道:“你回來了?”起身走到長孫華錦的身旁,端茶倒水道:“今日去了哪裡,怎得這麼晚纔回來?你的身子怕是吃不消。”
面對水清漪態度驟然的改變,長孫華錦愣了愣。低啞的語氣裡帶着一絲焦急:“你可有受到驚嚇?”
“無礙,幸好府裡有侍衛救我。”水清漪神色落寞的說道:“只是刺客武功高強,侍衛全軍覆沒了。”
長孫華錦輕輕的擁着她,感受到她真切的在懷中,提着的心落了下來。當他得知她遇見刺客,有多悔恨將她獨自留在莊園。幸而……幸而她無事。
感受到她對他的態度轉變,手臂的力道更緊了一些。
“我吩咐廚房給你熬了溫補的湯藥,你喝完再去洗漱。”水清漪放在他後背的手握緊了拳頭,不過一瞬,便鬆開了。溫柔的推開了他,拿着搭在屏風上的錦帕,替他拂去衣裳上的風塵。
長孫華錦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擰緊了眉頭。心裡驀地發慌,驟然一陣緊縮的刺痛。頭腦有一瞬的空白,記憶霎時間凌亂。慌忙從袖中拿出瓷瓶,倒出一粒藥丸服下。心裡的疑惑,隨着痛感消失而散去。
目光落在她腰間晃動的玉玦上,眸光一沉。還不待他開口詢問,便見她從繡橘手中端回一碗藥,遞給他柔聲道:“藥要趁熱吃。”
長孫華錦接過藥,抵在脣邊欲飲。忽而,手一頓,目光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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