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化去,水清漪去了花房,手裡拿着剪刀,採摘香雪蘭。し
挑揀了幾株紅黃白的花卉,嬌嫩的花瓣上沾染着水露,花瓣上的脈絡都十分清晰,散發着淡淡的香氣。小心翼翼的裝進白玉骨瓷花瓶。
落霞看着水清漪精心照料着,詢問道:“郡主這花是要送人?”
水清漪頷首,她許久不曾去見花千絕了,不知他這些時日過得可好?
落霞看着神色恍惚的水清漪,當下不敢多問,小心翼翼的將花瓶擱在石桌上。轉身瞧見含煙急匆匆的跑來,喘着粗氣,額頭上都滲出了細密的冷汗。心中凜然,含煙這般着急,莫不是有事兒發生了?
“郡主,安小姐來尋您了。”含煙彎腰,一手撐在膝蓋上,一手捂着快速的跳動的心口。
“安悅欣?”水清漪挑眉,昨日裡還想着許久不曾見到她,不曾想她今日便尋來了。
“郡主!”含煙沒想到郡主猜準了。
水清漪懶怠理會傻呆的含煙,安樂菁與她結仇,兩人已經撕破臉,安樂菁豈會來尋她?何況,安樂菁如今臉上有傷,又被陳家退了親事,短時間不會出現在衆人的面前,特別是她的眼前,被她笑話了去。
水清漪擱下剪刀,起身褪去身上的外衫,整理了微皺的衣袖,對落霞道:“這瓶花好生照料着,我去去便回。”
“諾。”落霞捧着花瓶回了落雪閣。
水清漪領着含煙去了前廳,看着一襲嫩黃色衣裳的安悅欣,臉上笑容輕快明麗,兩眼彎彎似月牙兒,散發出晶亮光芒。見到水清漪緩緩行來,一蹦一跳的過去,熱忱的挽着水清漪的肩膀,歡樂的說道:“這些時日與母親一道去寺裡吃齋唸佛,許久都沒有來看望姐姐了。”
水清漪撫摸着她柔軟的髮絲:“頭髮亂了。”
“外頭風大,我戴了帽子,把頭髮壓壞了。”安悅欣不在意的順了順頭髮,歪着腦袋看着水清漪:“姐姐有見過花哥哥麼?”
水清漪搖頭。
安悅欣晶瑩的眸子裡閃過一道華彩,搖晃着水清漪的手臂道:“我從寺廟來的時候,經過花哥哥住的地方,但是人去樓空,姐姐知曉花哥哥在何處麼?”
水清漪頷首:“我安置他住在後院山頂。”
安悅欣驚愕的張大嘴,緊張的說道:“姐姐,如今天寒地凍,山上更是陰冷。花哥哥的腿腳不好,住在山上不利於他恢復,還是讓他去王府住着。”
水清漪失笑:“莫要擔心,山上的屋子是父王爲母妃建造的屋子,裡面暖氣充足,倒是別一般的地方暖和。而且啊,那裡風景好,有天然的溫池,更適合他養病。”
安悅欣對攝政王府不太瞭解,聽了水清漪的話,心裡總歸是放心不下,乞求道:“姐姐,你就帶我去見見花哥哥吧!我在菩薩面前給花哥哥求了平安符,將這個送給他保平安。”
水清漪原本不想要別人看望花千絕,抵不住安悅欣的請求,最後鬆口帶着安悅欣一同上山。
冷風颯颯,卷得山頂百草枯折,晶瑩剔透的冰凌掛滿枝椏,流轉着五彩繽紛的華光。一路走來,消融掉的冰凌脫落枝椏,砸的人皮肉生疼。
含煙有眼力見的給水清漪打傘,安悅欣強忍着額頭上的疼痛,咬牙往前爬。
原本短短的幾刻鐘,她們耗費了半個時辰纔到山頂。
山頂雪景煞是奇特,雪霧朦朧,團團縷縷,瀰漫整個山頂,將山下壯麗景觀掩去,連方向都難以辨識。
安悅欣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連天空都是沉沉霧靄,攏着凍僵的手指,說話都懨懨地:“姐姐,怎麼辦?我們找不到屋子。”
水清漪看着安悅欣凍得通紅的鼻頭,四周打量了一會,指着兩個方向道:“屋子大約在這兩處,我們先去那邊看看。”
安悅欣搖頭道:“姐姐,咱們分頭找,如果沒有找着就在這裡集合。半個時辰沒有等到人,各自下山。”
水清漪覺得可行,摘掉束髮的絲帶,捆綁在枝椏上,各自分頭去尋找。
水清漪來過一回,走了片刻,便覺得這地兒極爲的熟悉,便知她是找對了,加快了腳程,不一會兒,便瞧見隱匿在雪霧中的屋子。
水清漪欣喜道:“含煙,你去尋安小姐。”隨後,喚了看守屋子的護衛與含煙一塊去。
水清漪將手中的花瓶,擺放在花千絕的內室窗臺邊上。看着極爲簡陋的屋子,水清漪尋處紙筆,將缺乏的物件一一記下,待下山後購置後讓人送上山。
這一路走來,水清漪小腹隱隱的作痛,坐下來歇息。這一等,便是等了半個多時辰,安悅欣與花千絕一前一後的走來,二人之間氣氛極爲的微妙。
安悅欣面頰一陣紅一陣白,目光躲閃,安安靜靜的站在水清漪的身旁。不同之前上山時的活躍,水清漪狐疑的看向花錢花。花千絕過於蒼白的面容,平靜的沒有一絲漣漪,看不出異色。轉而看向含煙,詢問着她發生了何事。
含煙搖頭,她去的時候,正好看見安悅欣從巨石屏障裡跑出來,臉上毫無血色。不等她過問,便拉着她一路小跑着過來,隨後便蹲在一邊等花千絕,而後一同回來。
花千絕喝下冷傲遞過來的藥汁,眉頭都不皺一下,風情萬種的眸子裡沉寂得宛如一潭死水,毫無光彩。推動着輪椅,進了內室,嗅到清雅花香,微微一怔,擡眼看着窗臺上的香雪蘭,沉寂無波的眸子微微閃動,不過一瞬,盡數斂去。
“撤了。”花千絕聲線低啞醇厚,寡淡無情。
冷傲依言將香雪蘭拿起,從窗外扔出去。
花千絕擡了擡手,想要制止,可終究是縮回手指,緊抿着紅脣,看着香雪蘭呈弧線落在雪堆裡掩埋了。
花千絕彷彿感覺到自己的心,也隨着那瓶香雪蘭一同砸落在地,碎裂成片,成灰化煙。
不屬於他的,便莫要再奢求,再念想。
“送她們下山。”花千絕冷漠而疏離的看着屏風,一道倩影緩緩而來,一揮手,珠簾垂落,阻擋了水清漪的進路。
眼前琉璃珠簾晃動,碰撞出清脆的音色,聽在水清漪耳中,聲聲敲落心頭。
他不願見她。
果然,聽到花千絕吩咐冷傲的話,水清漪佇足,透過琉璃珠簾,看清內室的情景,空蕩的窗臺令她心中澀然。她想要照顧他,可他卻不願意接受她,甚至將她拒之千里。
說不清道不明心中是何滋味,理智上告訴她,這是最好的結果。她無法給他想要的,便徹底遠離他的生活,還他平靜,便是對他而言最好的回報罷。
目光落在他的腿上,水清漪長嘆了一聲,輕聲道:“我只是來看看你,山下是攝政王府,不必相送。”說罷,水清漪轉身走回正屋,看着依舊在發愣的安悅欣,淡聲道:“走吧。”
“啊?”安悅欣慢了半拍,呆愣的看着水清漪。
“下山。”
“這就走?”安悅欣下意識的看向內室,一道屏風隔絕了她的視線。想到方纔發生的事情,心裡臊得慌,臉上陣陣的發燙。
“你在哪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水清漪將安悅欣的異樣看進眼底,嗓音陡然冷沉。
安悅欣睜大眼睛望着水清漪,慌張一閃而逝,磕磕巴巴的說道:“我去的方向,那裡有天然的巨石屏障,我進去的時候,看見……看見花哥哥在……在……”安悅欣難爲情的咬着脣瓣,後面的事兒着實無法說出口。
她進去的時候,看見花千絕赤身**,泡在水池中。很丟臉的看呆了,並且被花千絕給發現,怒斥了她一聲。
想到此,安悅欣心裡有些委屈,她不是故意偷看他沐浴,誤打誤撞碰見罷了,爲何對她那麼兇?即便如此,心裡泛起異樣的悸動。
安悅欣沒有說完,水清漪從她的神色中已然猜到發生了什麼。探究的打量着安悅欣,若有所思的看向內室,水清漪嘴角微勾道:“你平安符給了花千絕麼?你還有話與他說,我便先下山了,待會還要與夜大人用膳。”
水清漪改變了主意,將安悅欣留下來了。
而內室的花千絕,看着她華光瀲灩的眸子因他的冷淡而黯淡,內心一番掙扎,認命的發覺這輩子當真是栽死在她的手裡。吩咐冷傲將花瓶給翻找出來,推動着輪椅緩緩的走出來,不期然的聽到她的話,臉上的笑容慢慢的凝固。
水清漪聽到響動聲,朝花千絕看來,臉上染着明媚幸福的笑意。
花千絕手指緊緊的捏着輪子,臉上露出淡笑,心裡卻是一陣陣撕裂的痛。她幸福,他該替她高興,應該送上祝福。
可一個笑容,卻已經是他的極限。
水清漪讀不懂他眼裡複雜的情緒,誤以爲他不想見她,點了點頭,領着含煙下山。
花千絕手上的力道加大了幾分,木質輪子在他的手裡發出咔咔的聲音,彷彿不能承起重力壓迫發出抗拒聲。花千絕卻充耳不聞,臉色沉了沉,推動輪椅走到門口,只看到一抹煙霞色衣袂消失在雪霧中。
花千絕怔然的望着她離開的方向,木訥的轉動瞳仁,落在冷傲手裡捧着的花瓶,脆弱嬌嫩的花瓣被積雪壓壞。
雪風起,撩動香雪蘭青葉幾片,拂捲去紅花幾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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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日,距離上一回相見,隔了十七日……
下一回,冬去春來,恐怕再無相見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