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天際那一抹殘陽如血,照耀得清漪居昏暗中透着一抹淺淡的暖色。
水清漪疲憊的躺在榻上,繡橘蹲在榻邊,爲她捏着手臂,輕輕的問道:“小姐,今兒個你去哪裡了?奴婢找了一晌午,都不見您的蹤影。”話裡帶着顫音,想想她一個轉身,就不見了小姐的身影,嚇得心驚膽顫。
生怕她與花公子出去,被人撞見,抓到把柄,那當真就毀了清譽!
水清漪勾了勾嘴角,微微一笑:“去鳳凰湖了。”
“小姐!”繡橘瞪眼鼓腮,微怒的起身道:“那兒人多眼雜,您與花公子去,傳出些不好的風評落在莫姨娘的耳裡,少不得會作怪。那時候,靜安王府退親了可怎麼辦?”
心裡隱隱的擔憂,莫姨娘才吃了敗仗,怎麼會善罷甘休?定會讓人盯着,抓小姐的錯處!
水清漪眸光一暗,鳳凰湖的事情鬧得那樣大,到明日怕是都傳遍了。
“你不用擔心,世子吩咐人送我回府。”水清漪安撫的拍着繡橘的手背,想了想,詢問道:“父親在哪裡?”
“侯爺在書房。”繡橘鬆了口氣,疑惑的看着水清漪,不知道小姐突然問起侯爺,要做什麼。
水清漪眸光微閃:“走,去陪母親用膳。”
喬夢語也參與其中,恐怕大夫人會早先一步知曉。
果然,水清漪到了大夫人的院落裡,跨進屋子,就聽到裡面傳來細細的交談聲。說的正是鳳凰湖裡發生的事兒!
大夫人聽到腳步聲,示意李媽媽住嘴。回過頭來,見到水清漪,眉頭微微一蹙。水清漪彎身見禮,面色蒼白,顯得倒是有幾分弱不禁風。
大夫人板着臉,並沒有喚她入座,不悅道:“好端端的,怎得去鳳凰湖了?還得罪了權相之女?”
水清漪垂着頭,並沒有出聲。
李媽媽左右看了看,將下面沒有說完的話頭,事無鉅細的說與大夫人,慈愛的看着水清漪道:“夫人,小姐才真真是委屈的人。一直顧全着侯府的臉面,是喬小姐揪着不放。最後查清楚兇手,小姐念在您的臉面,纔沒有追究喬小姐。”
大夫人一怔,沒有料到喬夢語也參與其中。不禁深思,她是不是知道了?所以才容不下水清漪?
端着茶杯,淺抿了一口。端詳着與她女兒一模一樣的容顏,不禁有些恍惚。良久,才嘆聲道:“漪兒,是母親錯怪你了。這件事,定不會委屈了你!”
水清漪溫順的頷首。
她今日來,就是試探大夫人的心是向着誰。倘若是明事理的人,那麼她今後就爲大夫人出謀劃策,走出一條莊康大道來。若不是,她便要改了注意,爲自個好好謀劃。否則,沒有權勢,如浮萍般無依,遲早會被那些帶了畫皮的人,生吞活吃了!
“母親,這件事兒就此算了,女兒也從權小姐那兒討了公道。至於表妹……念她糊塗的份兒上,罷了吧。舅母您也知曉是什麼樣的人,若是落了表妹的臉面,舅母鐵定不會善了,到時候鬧大了外祖母夾在中間難爲。”頓了頓,見大夫人並沒有不悅,反而認同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以外祖母疼愛母親的態度來看,明兒知曉了,定會叫表妹來府上賠罪。您就回絕了,說女兒染了風寒,不便見客。”
大夫人很欣慰,仔細的端詳着出落的亭亭玉立的水清漪,面色更加的溫婉和藹。當初將她接回府,是想要當成親生女兒來教養,畢竟這不是小事兒,是牽繫自己的後半生命運。但是又不知她的爲人,便不冷不熱的晾着,暗中觀察。倒是沒有料到被莫姨娘給攏絡了去。而今,倒是開了竅,知曉誰纔是她的依仗!
畢竟,自個是要指望她,所以大夫人見水清漪示好,也願意接受。撫順了水清漪鬢角散落的髮絲,溫和的說道:“嚇的也不輕吧?”轉頭對李媽媽說道:“去給小姐熬一碗藥來壓壓驚。”
“唉!好嘞!”李媽媽也打心底的開心,大夫人已經沒有別的指望了。小姐願意與夫人親近,她自是樂見的。
“慢着。”水清漪喚住李媽媽,目光清亮,在燭火的照耀下似乎蒙上了一層冰晶,流轉着光芒:“小廚房裡頭在備着晚膳,李媽媽您去大廚房煎藥。”
李媽媽一怔,靈光一閃,醒過神來,笑得一臉褶子,歡喜的離開。
大夫人也聯想到了,去大廚房,必定要經過書房。到時候,侯爺定會知道。礙於水清漪的身份不同了,他會來看望。
果然,半個時辰後,一身墨綠袍子的長遠侯,闊步走來。見到大夫人與水清漪在用膳,撩開袍擺,在主位上坐下,隨口問道:“今日發生何事了?既然身子不適,就回去歇着。”
“不礙事,是母親擔憂心切了。”水清漪朝大夫人遞了個眼色,放下碗道:“女兒吃飽了,身子有些乏了,先回院子。”
長遠侯點了點頭,見水清漪走遠了,看着優雅進食的大夫人,心裡有些尷尬。但是想到今日她的識大體,衍生的愧疚覆蓋了尷尬:“瀟兒,這些年來,辛苦你了。”
大夫人饒是對長遠侯再絕望,再心生恨意,聽到這一句話,不免心裡有些酸澀。不禁想到早逝的女兒,眼眶微熱。看着他伸過來的手指,下意識的要避開,驀地想到水清漪叮囑的話,強忍下心底的噁心,強笑道:“老爺,這些都是妾該做的。倒是這些年妾越發的懶,辛苦妹妹替妾分憂,偷得幾分空閒。”
長遠侯面色一僵,清了清喉嚨道:“那庶務賬房鑰匙……”
“老爺,庶務既然交給妹妹打點,她也打理的井井有條,暫且給妹妹管理。”大夫人自有自己的算盤,莫姨娘掌管庶務多年,定有許多簍子,她若接手,太多事兒說不清楚,反倒惹了一身腥。見長遠侯狐疑的目光,大夫人眼睫顫了顫,擱下碗筷道:“妾說的不是氣話,而是漪兒定了親,我要張羅她的嫁妝與婚事,分身乏術。”
長遠侯鬆了口氣,看着大夫人已經起身去梳洗,也跟着進淨室。一同收拾了出來,長遠侯率先躺在了牀上,杏兒替大夫人摘掉頭釵,退了出去。
大夫人心裡有着疙瘩,心裡掙扎了片刻,想到子嗣,咬了咬牙,穿着中衣躺上了牀。
長遠侯看着身旁的大夫人,眉目溫婉,一時想到新婚之時的情景。心神一動,落了帳子,附身上來。
就在此時,屋外一陣雜亂聲,長遠侯臉一沉,聽到丫鬟拍着門板道:“老爺,夫人,不好了!莫姨娘跪在地上請罪,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