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口蜜腹劍,戲中有戲

水清漪抱着軟枕,護着腹部,一手緊緊的抓着窗子,馬車停下來之後,水清漪後頸一痛,便昏了過去。

殘影落霞捆綁住,扔在馬車裡,馭車從僻靜的小巷裡離開。

而原處刀光劍影,待馬車離開的時候,黑衣人撤走。

暗中保護水清漪的人,立即分成兩路,一路繼續追蹤,一路趕着去稟告長孫華錦。

馬車出了城門,一路疾馳。

驟然,馬車停了下來。陳子衝將蒙在臉上的黑布扯了幾下,看着橫檔在眼前,戴着斗笠的人。沉聲道:“來者何人?”

男子裹着黑色的斗篷,頭上戴着斗笠,遮擋住容顏。目光陰冷,宛如毒蛇一般的盯着陳子衝。掩在寬大斗篷裡的彎刀飛射而出,割破了馬匹的脖頸,鮮血噴灑而出,染紅了雪地。

“嘭——”

馬匹側倒在地上,陳子衝左手攔腰將水清漪抱起來,抗在肩膀上,飛身落在一旁繁茂樹葉的枝幹上。

“放下她,饒你不死!”黑衣人說話嗓音嘶啞而怪異,彷彿受過重創所致。

陳子衝聽着他粗嘎的嗓音,冷笑道:“閣下不敢以真名目示人。裝神弄鬼,不知是何處宵小!”心裡卻是焦急不安,他若是右手完好,倒也能從黑衣人手中逃脫,可他右手麻痹依舊沒有任何的知覺。若是黑衣人襲擊他,他也只有拋下水清漪保命。可他好不容易纔得手,怎麼就甘心爲他人做了嫁衣?

黑衣人渾身散發出濃烈的煞氣,桀桀的笑了幾聲,閃電般飛掠而來,手段凌厲,步步緊逼。陳子衝逼得沒有了退路,眼見着黑衣人一掌擊向他的面門,慌忙將水清漪扔了出去,飛身逃竄。

黑衣人已經得手,看着落荒而逃的陳子衝,勾脣一笑,透着濃濃的譏誚。

望着懷中水清漪的睡顏,睡夢中,她眉頭也不曾舒展。

呵呵笑了幾聲,你也覺察到危險,不安了麼?

你放心,落在我的手中,總好得過在陳子衝的手裡。

水清漪幽幽轉醒,看着抱着她的男子。從她的角度,能夠看到他的真面貌。微微怔了怔,眨了眨眼,脫口而出道:“玉哥哥。”

黑衣人背脊一僵,詫異的看着她,陰鷙的眸子裡閃現着複雜的光芒。

“玉哥哥,你怎得會在這?我是衣兒,百衣!”

電光火石間,水清漪驟然想到她調查的資料。眼前在小漁村生活幾年的玉哥哥,他其實是東齊國的皇子。他所有對她的好,都是僞裝!

水清漪意識到這一點,心裡有些怕了!

想到肚子裡的孩子,水清漪緊緊的抓着他的衣襟,生怕他會鬆手,她墜落下去。

李亦塵回過神來,看着懷中目光畏怯的水清漪。愉悅的一笑,你也會怕麼?唔,有趣!他已經有好幾年不曾見過這樣的水清漪。只是,她方纔的那一聲玉哥哥,值得他深思。

那一聲清脆的叫喊,宛如百靈鳥的歌聲一般悅兒。

至從她嫁給長孫華錦之後,便不再喚他‘玉哥哥’。甚至,將他當仇人一般的對待。

水清漪這一聲呼喊,勾起了李亦塵心底深處的回憶。她沒有與長孫華錦在一起,而且答應嫁給陳子衝。莫不是……心裡的答案躍然而出。

李亦塵心下震驚,更多的卻是驚喜,雙手控制不住的顫抖。壓抑下心底的喜悅,嗓音微微發顫,小心翼翼的說道:“長孫華錦呢?”

水清漪臉色一變,低垂着頭,彷彿不願意提及這個人。

李亦塵目光落在她脣瓣上的傷口,眸光微閃,他是過來人,自然知曉那是什麼。臉陡然一沉,周邊的空氣都冷冽了下來!

水清漪心裡咯噔了一下,看着他的目光,便知他在因何而怒。眼睫顫了顫,緩緩的睜開,裡面佈滿慍怒。憤恨的說道:“昨夜我被人囚禁在夜府……今早逃出來就給人攔截了!”說到夜府的時候,水清漪刻意的停頓了一下,雪白的面龐充血,後面半句話頗有些咬牙切齒。

怎麼會不憤恨?若不是陳子衝將她給劫持過來,豈會碰見李亦塵?

他與長孫華錦有不共戴天之仇,長孫華錦在意她,對她又怎得會有好顏色?

李亦塵目光在她臉上流連,望着她的花容月貌,不禁猜測,夜大人囚禁她莫不是相中了她的姿色,這才輕薄了她?

她眼底的憤恨,不似作假。

“夜錦?”李亦塵心思複雜,他對水清漪不是全然沒有感覺。但是利用與仇恨,早已是將那微小的喜愛給掩埋。如今脫離過去爾虞我詐的環境,兩個人在異國獨處,李亦塵彷彿又回到了在小漁村的生活。當利用之心褪去,那喜愛便雲開霧散,嶄露頭角。

因此,看着水清漪被人輕薄,心裡有些嫉妒。

“嗯。”水清漪頷首。

李亦塵深吸口氣,轉移話題道:“長孫華錦沒有來尋你?”

“他真是莫名其妙,找上門說我是他的妻子,可我明明是陳公子的未婚妻。世風日下,爲了攀附父王的權勢,信口胡謅,敗壞我的名聲,當即便讓人打了出去。”水清漪臉上綻放出一抹妍麗的笑容,眼底有着得意,彷彿做了了不得的事情。

的確了不得,她將長孫華錦視作眼珠子一樣的護着,如今居然會吩咐人將長孫華錦打出去。不過也確認了,她不記得長孫華錦的事情。莫怪他方纔一提,她便不願多說。

“做得好,下回他敢來,你便知會我,我替你收拾他。”

水清漪不以爲然道:“他不敢再來了。”

李亦塵輕笑了一聲,意味不明。抱着水清漪到了他的落腳點——皇宮冷宮。

水清漪目光復雜,他藏身在皇宮裡,誰會想得到?偌大的深宮冷院,四周都是高牆,門扉緊鎖。而這裡被荒廢許久,三面建造的宮殿,都是空置了下來。

隨着他走進一間屋子,裡面收拾的算不上乾淨,卻也算是整潔。裡面堆積的雜物全都搬出去,裡面空空蕩蕩,只剩下一桌一椅,臨窗而砌的炕。厚厚的秸稈上鋪墊着一塊皮草。半成新的錦被,摺疊整齊的擺放在上面。

“你來這裡有段時日了吧?”水清漪目光落在窗櫺上的竹風鈴,伸手搖擺了幾下道:“我在小漁村的屋子裡有幾個竹風鈴,都是玉哥哥送給我的。”

李亦塵也陷入了回憶之中,他的確給她做了幾個竹風鈴,這幾個風鈴都是有用處。可以用來辯聽海風,這樣下雨的時候她可以有所準備。

可惜,她離開小漁村的時候,風鈴並未帶走。

“當初我想要帶走一個,可走的太匆忙,那個‘母親’替我收拾了東西。我被嬤嬤帶走,上了馬車問的時候才知風鈴沒有給我帶走。”水清漪蹙緊了眉頭,彷彿有點不悅,又夾雜着一絲的委屈。

李亦塵心裡微動,起身擁着她,將她摟進懷中。

水清漪背脊僵滯,想要推開他,手擡到了胸前,水清漪狠狠的閉上眼睛,握緊拳頭放了下去。她不能推開他,推開了那麼一切都暴露了!

到那個時候,指不定李亦塵會對她做出什麼事情!

“你如今是攝政王的嫡長女,而我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是的人。你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需要玉哥哥庇護的小女孩兒了,真是有點令人難過。”李亦塵眼底閃過陰鷙,心裡涌過幾個念頭,想要將她就此據爲己有,又想要將她引誘長孫華錦。

最後,終究是眼前的溫情,抵擋住他心裡對長孫華錦的仇恨。

暫且不急,等水清漪完全的信任他之後,再做其他的打算!

水清漪甕聲甕氣的說道:“縱然現在是富貴的日子了,卻多了許多的陰謀詭計,爾虞我詐。我一點也不喜歡,還是當初在小漁村的好,那裡的百姓心思淳樸,並未沒有這麼多的彎彎繞繞。就好比方纔,若不是有幸遇見了玉哥哥,指不定我成了別人的刀下亡魂了!”水清漪刻意的吹捧着李亦塵,讓他知道她是全身心的依賴他。

李亦塵聽着她嬌憨的語氣,臉上的笑容更盛:“今日你回攝政王府,還是留下來?”

水清漪低垂了頭,爲難的絞着手指:“我想要陪玉哥哥,許久都不曾見到你。可我也怕父王擔心,畢竟我是被人擄走,父王得到消息,恐怕會滿城搜索,到時候就怕連累了你。”

李亦塵聽着水清漪替他打算,心裡的最後一絲懷疑給打消了。“玉哥哥有兩全其美的法子。”

水清漪擡頭看向李亦塵,眼底有着希翼。片刻,水清漪便又低下了頭,怕眼底深處的厭惡,會被他給察覺。

“玉哥哥,你說。”

“攝政王給你準備了暗衛,玉哥哥想要替換下一個暗衛,這樣便可以留在你的身邊保護你!”李亦塵情真意切的說道。

水清漪心中冷笑,李亦塵無非是想要尋求一個棲身之處,冷宮的環境終歸是差了太多,與他過往優渥的生活,當真是天差地別。

第二點,留在她的身邊,這樣長孫華錦來尋她的時候,他能夠算計了長孫華錦。畢竟,她現在是極度‘厭惡’長孫華錦的人,自然不會告訴長孫華錦他的死敵李亦塵就在她的身邊,到時候來個出其不意,長孫華錦恐怕難以抵抗。

水清漪擡眸看向李亦塵,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逝的勢在必得,不禁勾脣譏誚的一笑,他倒真的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只是,他從何處來的自信,她就會如他所願呢?

“玉哥哥,每個暗衛都是父王精心挑選過來的人,每日都要去給父王回稟。你若是取代一個,到時候去報道的時候,豈不是會露陷了?”水清漪憂心忡忡的問道,語氣中有些落寞,彷彿是因爲李亦塵不能夠陪她一起回府。

她的神情取悅了李亦塵,揉了揉她的頭頂,溫和的說道:“不妨事,只要你記得玉哥哥就好。日後想玉哥哥了,便來宮中見玉哥哥,你若不嫌煩,玉哥哥也會常去攝政王府看你,只是你的暗衛……”

“玉哥哥儘管來,你放心就是,他們知你是我的友人,便不會爲難你。”水清漪手心洇出了汗水,她不敢掉以輕心,高度精神的應付李亦塵。只等他鬆口送她回去,到時候她想要如何都行!

李亦塵點了點頭:“也好,那我便……”驀地,李亦塵察覺到外邊有動靜,立即拉着水清漪藏身在斑駁的柱子後,陰冷的目光透過窗櫺看着外頭的動靜。當看到是一條銀環蛇順着窗櫺爬進來的時候,悄然鬆了一口氣。

水清漪察覺到腰間頂着利器,那一瞬他顯然是動了殺氣,恐怕誤以爲是她引過來的人。

“玉……玉哥哥……發……發生何事了?”水清漪磕巴道,後背因緊張而沁出了冷汗。

李亦塵收回匕首,手指無意間觸碰到她的衣襟,一片溼濡。不由的笑了一聲,一如既往的膽小。

“無事,一個不知死活的小東西罷了。”李亦塵揚手,一枚銀針飛射而出,銀環蛇翻身落了下來,捲曲得掙扎了幾下,便一動也不動了。

李亦塵上前,從炕下摸出幾個瓷瓶,撬開銀環蛇的嘴,取出毒液,而後將蛇膽摘除,撞進瓷瓶裡,密封好後塞進了腰間。

水清漪看着這一幕,李亦塵動作利落,看來他不是第一回取蛇毒。

李亦塵處理好,這纔想起什麼,趕忙看向水清漪。便見水清漪不在屋子裡,目光微凜,便看見水清漪從屋外跑了進來。驚訝的說道:“蛇呢?”

李亦塵的目光落在她手上拿着的麻布袋,搖了搖頭:“已經扔了。”

水清漪隨手將麻布袋扔了,對李亦塵說道:“玉哥哥,我餓了。”

李亦塵想了想,對水清漪說道:“你在這裡等着,我給你去弄些吃食來。”

水清漪忙不迭的點頭。

李亦塵看了她幾眼,這才離開。

水清漪聽到房樑上有動靜,搖了搖頭,黑影如鬼魅一般的隱去。

半個時辰後,李亦塵從隔壁的屋子走出來,看了一眼水清漪所在的屋子,縱身躍上高牆,朝御膳房而去。

就在這時,黑影落了下來。

“你別動。”水清漪坐在炕上,李亦塵吩咐她不許離開炕半步,恐怕周邊撒了什麼東西。“你去院子裡去抓一些活物來。”

黑影一愣,卻也照做。片刻,便抓着一隻老鼠進來。

水清漪吩咐他將老鼠放在炕下,老鼠立即朝炕衝去,驀地,老鼠塗抹白沫身亡。

黑影看着老鼠的皮毛都焦黑了,便知地上有毒。

水清漪對黑影搖了搖頭,炕離安全的地段有一點距離。況且,就算黑影飛身落在炕上,帶她離開,就怕院子裡還有陷阱。她不能冒險!

李亦塵好不容易對她信任了,這恐怕也是一種考驗,必須要讓李亦塵親自放她離開。否則,下一回遇見,指不定就沒有這麼好運了!

“你回去告知父王,我無礙。”水清漪頓了頓,幽幽的說道:“告知夜大人一聲。”水清漪從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扔給黑影:“這個一併給了夜大人。”裡面的東西,不宜讓李亦塵知道。李亦塵若是瞧見小冊子裡面的內容,便是功虧一簣了!

黑影方纔一離開,李亦塵便回來了。看着消失在高牆的黑衣人,目光驟冷。快步進了屋子,瞧着水清漪裹着錦被躺在炕上,眼底的寒霜化去,將食物遞給水清漪。

水清漪抱怨了一句他去的真久,她都快餓扁了。而後漫不經心的說道:“方纔父王的暗衛尋來了,要帶我走,我不願意。就算要走,也要與玉哥哥告別。”

李亦塵一怔,眼底閃過一抹詫異。他預料到那個人是水清漪的人,可沒有想到她會坦然的告訴他。

“玉哥哥,你換個地方罷!父王對我極爲的傷心,若是知曉你擄走我,揹着我對你做出什麼事來。”水清漪沉吟了片刻,將手中的雞腿放了下來:“我的落雪閣很大,空了幾間屋子,你住攝政王府去吧。”

李亦塵思索了良久,搖了搖頭:“你陪我在這裡住幾日,我送你回去。”

“不行!”

水清漪感受到周邊的空氣彷彿隨着她這句話,而冷凝。硬着頭皮道:“再過幾日宮中要舉辦冬至節盛宴,而宴會的佈置卻是交給了我。明日是當初約定進宮的日子,我若沒有出現,恐怕皇后娘娘會刁難我,甚至連累了父王。玉哥哥,你對我那樣的好,不忍心我受到責罰吧?”

李亦塵心中掙扎,放走了水清漪便是要打亂了他的計劃。不放走,水清漪恐怕會記恨他。於長遠來說,極爲的不利。畢竟水清漪是攝政王女兒的身份,對她來說有極大的好處!

“吃完,我送你回去。”李亦塵鬆了口。

水清漪點了點頭,慢條斯理的將雞腿吃完,剩下的一隻遞給李亦塵,示意他吃了。

李亦塵依言,將水清漪送了回去。

水清漪站在落雪閣的庭院裡,看着李亦塵幾個起落消失在白皚皚的雪光中。伸手撫摸着胸膛,那裡有力的跳動着,冰冷的四肢隨着含煙披在肩上的大氅而回暖,有種劫後餘生之感!

“郡主,您可算回來了!落霞姐姐在夜大人那兒,他們在四處尋找您。”含煙一直在門口翹首期盼,驀地看着水清漪憑空出現在庭院裡,眼淚滾落了下來,將事先抱在懷中的大氅披在水清漪的身上。緊緊的抱着水清漪,失聲痛哭。

“落霞沒事?”水清漪看着一撥人疾步而來,推開了含煙,將袖中的帕子遞給她。

含煙連忙擦拭了淚水,怔怔的看着夜大人滿面寒霜,氣勢凜然的站在院外。他身後跟着失魂落魄的落霞,含煙立即上去,將落霞拉拽到一旁。

水清漪見含煙遞了個眼色,目光落在長孫華錦身上。他漆黑的眸子里布滿了寒霜,宛若冰潭。

水清漪看完那本小冊子後,原本不知該以怎樣的心態去面對他,這才悄悄的走了,纔會發生後面令人膽戰心驚的事情!水清漪看着他冷冽的眸子深處的擔憂,心底莫名的心虛,底氣不足的說道:“你來了,謝謝你救了落霞。”

長孫華錦看着眼前若無其事的跟他道謝的女人,手背上的青筋鼓動,狠狠的壓制下心裡想要掐死她的衝動。

她不知他有多擔心麼?

當他循跡找過去的時候,看到的是倒在血泊中的馬匹,馬車裡只剩下落霞。

而落霞並不知劫持的人是誰,一路尋過去,看到林子裡有打鬥的痕跡。最後將目標鎖定在陳子衝身上,長孫華錦將陳子衝抓住的時候,陳子衝也不知劫持走她的人是誰。

線索中斷!

這短短的幾個時辰,他在煎熬中度過。當宮裡傳來消息的時候,他去了冷宮又撲空。索性,常德傳遞來了消息,將她帶走的那本小冊子給了他,得知她無性命之憂,這才舒了口氣。

卻也命人埋伏在冷宮,他倒要看看,是誰這麼大的膽子,竟敢劫持她!

“那個人是誰!”長孫華錦嗓音寒涼,能夠將她送回來,斷然就是熟知的人。

“李亦塵。”水清漪不敢長孫華錦,他如今的表情,令她不喜,又會有一點委屈。若當真如冊子上所說,他這個時候不該是安慰她?驅散她心裡的不安!而不是像審問犯人一般,口氣嚴厲!

長孫華錦看着她小媳婦模樣,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伸手要揉她的腦袋,看着她躲避瘟疫一般的急促退開,心一沉。便聽到水清漪看着他,對一旁的丫鬟開口道:“含煙,備熱水,我要沐浴。”

水清漪這纔想起她被困在李亦塵用過的炕上,還有被李亦塵與陳子衝抱了,李亦塵也揉了她的腦袋,渾身彷彿爬滿了蝨子一般,難以忍受!

長孫華錦看着她腳步急促的進屋,眸光驟然一冷,便知她失蹤的這段時辰,發生了何事。

“緝捕李亦塵!就地誅殺!”長孫華錦渾身散發出濃烈的煞氣,陰寒的臉上帶着生人勿近的表情。

……

陳府

陳子衝一夜未歸,陳夫人心裡擔憂,有些後悔她不該以死相逼。

“金花,公子他若不出院門,便不會徹夜不歸。他昨日裡可是被我逼急了?”與銀錢相比,陳子衝顯然要重要一些。若是沒有陳子衝,她守着的這偌大的家產,也是吃不消。二房的人得到消息,如今正虎視眈眈。若是陳子衝當真與她斷了母子情,這家產恐怕就會被二房隨意擬定一個名義充公了!

想到此,陳夫人惴惴不安。

看着屋子裡堆滿的箱籠,退回去,簡直就是割她的肉。

金花眼巴巴的看着堆積如山的財寶,這些都不是她的就算送去她也是不捨。更何況是愛財如命的陳夫人?

“公子不會如此,他恐怕是有要事纏身,這才未歸!”金花安撫着陳夫人。

陳夫人嘆了一聲,決定再等一日。

就在這時,管家慌慌張張的走來,臉色發白的說道:“夫人,大公子他……他回來了……”

陳夫人臉一沉:“不會說話?吱吱唔唔的像什麼事兒!有什麼話直接說了,遮遮掩掩作甚?”

管家被陳夫人一通訓斥,臉色脹紅的說道:“夫人,大公子被人綁着扔在門口。他傷得不輕!”

陳夫人面色大變:“衝兒他受傷了,你怎麼不早說?”

陳夫人匆匆的去了陳子衝的院子,陳子衝遍體鱗傷。躺在牀上,面色煞白,陷入了昏睡中。

陳夫人看着這樣的陳子衝,眼淚落了下來,嚎哭道:“衝兒……我的衝兒啊!是誰!是誰把你傷成這樣!”

府醫給陳子衝清理傷口,神色凝重的說道:“恐怕是仇家,下手太狠了一點。這身上的傷痕按理說是鞭傷,但是鞭傷頂多是皮開肉綻,可他的傷口深可見骨,甚至可見齒痕,若老夫沒有猜錯這鞭子上應當有倒刺。幸好發現得及時,遲上幾刻鐘,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陳夫人四肢發冷,仇家?

“衝兒素來與人爲善,他怎麼會與人結仇?”陳夫人立即否認了。

而恰好聞訊來探望陳子衝的安樂菁,聽聞陳夫人的話,忍不住搭腔道:“莫不是攝政王府?伯母,攝政王的權威無人敢挑戰,難不成是您向他索要家產,而後他……”安樂菁意識到說了不該說的,立即住了嘴,訕訕的笑道:“伯母,我只是猜測罷了,往日裡得罪攝政王府的人,都是屍骨無存。”

陳夫人臉色發白,緊緊的捏着手中的錦帕。按照安樂菁的話,那麼他們眼下得罪的也只有攝政王府了。難道真的是攝政王?陳夫人又覺得攝政王不是如此小氣之人,若是他不願意,自己也沒有法子勉強他,好比那株紅珊瑚。

“伯母,您不懂。越是身居高位,便越是在乎顏面。攝政王不在乎那幾個錢,可您這樣逼上門去,他覺得落了他的臉面。”安樂菁斜睨了陳夫人一眼,看着陳夫人將所有的心思全都擺在臉上,眼底晦暗不明的幽光。“我今早聽聞攝政王府動靜頗大,福安郡主徹夜未歸,被人擄走了。”

陳夫人恍然想到昨日裡陳子衝便是聽聞了福安郡主的消息離開,莫不是福安郡主被陳子衝擄走?攝政王府尋到人,這纔對他下了狠手?

陳夫人咬緊後槽牙,呸了一聲,面色扭曲道:“福安那個賤人不過是隻破鞋,若不是投生好,誰會想要娶她?偏生她太將自個當回事,在衝兒面前拿喬。”眼底閃過一抹狠唳,看着陳子衝了無聲息的躺在牀上,陳夫人眸光閃爍,心裡有了主意。

……

翌日

水清漪被擄走的消息,傳的沸沸揚揚。

攝政王府與長孫華錦第一時間壓制,卻又生出了另外一個版本,水清漪私下裡有人有了情郎,遂於陳子衝退親,爲此不惜效仿南門家公子割捨三成家產。可攝政王不同意,爲此水清漪與情郎私奔,徹夜未歸。而供人考究的證據,便是攝政王轟動的找人。

陳子衝顧念舊情,幫忙尋人,卻被攝政王滅口,封住這段醜聞。可惜天不絕人,陳子衝還殘留一口氣,被人所救。

傳言一出,京都爲之轟動。

未料到攝政王如此手段如此不堪,陳公子好心好助,非但不感恩,反而痛下殺手。

水清漪聽到這個消息,眼都不眨一下,小口小口的將手中的燕窩給吃完。看着賴在這裡不走的長孫華錦,厚顏無恥品着她親手做給龍珏的煎茶。

長孫華錦看着她幽怨的目光,指着門外道:“你父王該喝涼茶。”

水清漪冷哼了一聲:“你將陳子衝收拾就收拾了,不忘將禍水東引,陳夫人將這筆賬記在父王頭上!”

長孫華錦淡淡的看了水清漪一眼,那一眼,分明很無辜。

水清漪氣急:“我的名聲本就壞了,再壞也無所謂。可這回卻牽連我父王,你若不解決了,我便將你給推出去。”

長孫華錦見她那模樣,分明是有了主意,她卻將問題扔給了他。輕輕嘆了一聲:“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水清漪一怔,白皙如玉的面龐瞬間一片緋紅,心中卻是一陣後怕。她的腹部還未顯形,他抱着她睡了一下,若是敏感的定會知曉那不是豐腴了,而是有孕微隆的腹部。

方纔他這一句是何意?

水清漪眼睫顫了顫,試探的詢問道:“我想吃長命菜做的餃子。”

長孫華錦目光若有似無的掃過她眼前那一盅燕窩,眉頭微蹙,她的食量剛剛好。突然要吃長命菜餃子……長命菜性寒,能夠滑胎。長孫華錦若有所思的看着水清漪,她眼睫顫抖,第一是心虛,第二便是思考。她想吃餃子自然無須思考,便是他那一句話……長孫華錦驀然領悟,那本小冊子,她還未有身孕寫的,因此她並不知道他早已是知曉她懷孕?

而她這話的試探,分明是不想他知曉。

長孫華錦眸子一暗,點了點頭:“再吃便撐了,留着晌午吃。”

水清漪鬆了口氣,淡淡的說道:“外面的傳言,你如何看待?”她不相信陳夫人的智商能夠相出這樣一環套一環的詭計,只剩下那點可憐的心計,也想着如何算計財產。

“你等着就好。”長孫華錦看了一眼沙漏,優雅的起身,撫順了寬大拽地的袖擺,信步離開。

水清漪望着他身影,隱沒在紛飛的大雪中,直到看不見了,這才吩咐含煙將簾子垂落下來。銀勺戳了戳碗裡剩下的燕窩,淡淡的詢問道:“我發現的時候便已經有身孕,可對?”

“那個時候太醫說將近兩個月。”含煙如實相告。

水清漪嘴角微彎,透着諷刺。將近兩個月,若不是個傻的,月信推遲,都是可以知曉的。

方纔他回答的時候,分明沉吟了片刻,見她當他不知,也不想要他知,他便也裝作不知。呵!水清漪自嘲的一笑,她總故作高明,誤以爲將他們都矇在鼓裡,玩弄於鼓掌間。可到底誰算計了誰,卻是要到結局才見分曉。

而今日這齣戲,水清漪冷冷一笑,嘴角帶着一抹殘佞。她不曾反擊,一個比一個在她的頭上蹦的歡快,到底是要殺雞儆猴,纔會安寧!

“寬衣!”水清漪推開餐具,起身進了淨室。收惙乾淨後,水清漪乘坐馬車去了陳府。

落霞聽到水清漪的話,吃了一驚:“郡主……”陳公子擄走了郡主,之後又破郡主髒水,她還去陳家作甚?

水清漪沒有說話,只是將攝政王府的旗幟插在馬車上。一路駛去,紅黃相交的旗幟在大雪中飛舞,氣勢如虹。

行色匆匆的路人,看着馬車上的標誌,紛紛停頓了腳步。看着馬車去的方向,不禁交頭接耳:“這不是攝政王府的馬車?攝政王做出這樣的事來,怎得還敢去陳家?”

“去去去!不過是傳言罷了,攝政王素來寬宏,對待百姓也是極好。先帝徵收賦稅,但是攝政王看着許多百姓上繳賦稅,沒有多少餘糧,食不飽腹後,便給取消了。他若不是磊落之人,哪管百姓死活?這件事情,絕對有蹊蹺。”

“這事可說不準,當初攝政王說不準是爲了收攏人心?走走走,去瞧瞧不就知曉緣由了?”

“也好!大家都一起去瞧個究竟。”青衣男子呼籲,圍觀的百姓全都跟在馬車後,去了陳家。

當看到步下馬車的是水清漪之後,都極爲的詫異。按理說最不該出現的便是水清漪,可她偏巧就出現了!且是大張旗鼓!

看着水清漪裹着潔白勝雪的狐皮,映襯得巴掌大的小臉毫無血色。纖若蒲柳的身子,看着愈發的孱弱。

“郡主眼睛都紅腫了,莫不是委屈哭的?”人羣裡不知是誰,說出這樣一句話。

轉而便有人嗤笑道:“怎得能不哭?她這名聲掃地,即使有攝政王撐腰做靠山,日後也休想要嫁好人家。”

衆人七嘴八舌,水清漪卻是充耳不聞,將帖子遞給門僕。

門僕看了一眼,不敢多說,轉而交給了陳家家主——陳賢。

陳賢看着帖子,沉吟了片刻,便讓人通知二夫人虞氏去門口迎接。

虞氏得到消息,收惙了一番,便讓人打開了正門,迎接水清漪。

門外看熱鬧的百姓,全都在想陳家定會給水清漪排頭吃,將她拒之門外。可瞧見正門打開後,皆是心中一驚。便看見打傘出來的虞氏,便都安靜了下來。

水清漪也極爲的詫異,虞氏敢以最高禮接待她,定是得了陳賢的話。

“你這孩子,這麼大的風雪,你要來不知提前讓人遞來帖子,到的時候便不用等了。”虞氏熱情的接待水清漪。

水清漪上下打量着虞氏,她不似江南的女子,身姿嬌小。虞氏身形高大,比她高出整整一個頭。面容姣好,即使年近四十,臉上卻沒有留下歲月的痕跡。眼波流轉間,滿目皆風情。

“這才能盡顯誠意。”水清漪指了指大開的正門,笑道:“這不,夫人也給清兒開了正門,值當。”

虞氏心裡想着水清漪來的這一趟,是想要做什麼。便拉着她的手往裡頭走,隻字不提大房的事兒。“屋裡去坐。”

水清漪卻是主動提及,水眸顧盼流芳,環顧衆人一眼,神色肅靜的說道:“實不相瞞,今日來府裡有一事相求。夫人恐怕對坊間的傳言,耳熟能詳了罷。我本不在意這名聲,可卻牽累到我父王。他爲百姓謀福祉,鞠躬盡瘁,可卻敵不過這些傳言。百姓心中,他如今恐怕成了一個僞君子了!”

驀地,水清漪撩起裙襬,跪在雪地裡:“今日來,我是想求大夫人放我父王一條生路。人言可畏,它宛如尖利的鋒刃,無堅不摧!我的父王也不過是一個尋常人罷了!他如何能夠承受,他心心念唸的子民,如此的謾罵討伐他?這是逼得他自戕以示清白麼?我如今出來聲名,怕了!當真是怕了!我流落街頭,食不飽腹的生活了十幾年,如今好不容易尋回了親人,不想他們因我而受累。”

“這門親事,父王念着陳家大老爺的恩情,便應了陳大夫人的要求,效仿南門家割捨三成家產,賠償陳公子爲了等候我不娶的損失。我之所以同意退了這門親事,實在是我一個姐妹在面前哭訴,陳公子許諾她待他滿二十五歲,我若沒有尋回來,便迎娶她爲妻。可天不從人願,我被父王尋回來了。但是陳公子與她是情投意合。我早已在他國便成婚過,不是陳家公子的良配,便成全了他們。卻未料到這一舉動,倒是落人口實。”

水清漪仰着頭,眸子裡水光氤氳,卻是不肯眨眼,讓淚水流落。

她越是這般倔強隱忍,便愈發的讓人動了惻隱之心。

水清漪這番言論,都是可以考究。她斷然不敢撒謊!更何況,她將自個成婚過的事情也全部交代了出來。雖然坊間有傳過,卻沒有證實。若她當真畏懼了流言,隱藏還來不及呢!如此可見,她當真是爲了不讓攝政王因此事而受到牽連。

何況,攝政王的事情,的確屬實。

虞氏看着水清漪言之鑿鑿,全然是抱着撕破臉的目地的前來,便驚愕了!她原以爲水清漪將帖子遞給老爺,便是想要老爺做和事佬。卻沒料到……她會有如此的行徑。

聽到第二句話的時候,虞氏臉色冷沉。她早就猜到了大嫂那一筆豐厚的財產來路不正,卻沒有想到這個緣由,大嫂年紀越大,愈發的厚顏無恥了!

女方賠償男方的損失費,說出去簡直讓人貽笑大方!

“衝兒遍體鱗傷,可是攝政王鞭笞?”虞氏心裡早就看不慣陳大夫人的做派,何況她背地裡算計着奪回家主之位。如今,看到水清漪這做派,她也樂得成全。

水清漪淚水落了下來,她的身上披了一層厚厚的雪花,烏鴉鴉的長髮也是一片銀白。小臉凍得青紫,淚水落下來,便在臉上弄懂成薄薄的冰霜。

“我昨日裡赴陳公子的約,他給我一封書信與信物,與我談退婚的事宜。我便去了玉漱齋,他……”水清漪欲言又止,彷彿實在難以啓齒,便沒有再說。

衆人的目光落在她拿出來的書信與信物上。

虞氏拿着書信看了一眼道:“的確是衝兒所寫,你們並未談妥?”

“他……他不想退親,意欲輕薄我。我焦急的隨手摸到一個東西紮在他抓着我的手,逃了出來。看着他追了出來,我不敢回府,藏身在王府不遠處,看着他在徘徊。我實在冷的沒有辦法,便又回了玉漱齋。等我醒來的時候,天光大亮了,掌櫃的拿着我的信送到了王府,我的婢女便來接我,誰知……遇到了歹徒劫持,昏過去的時候胡亂的從他身上扯下一個物件。”

水清漪從袖袋中掏出一枚佩戴在腰間的玉環,衆人的視線全都落在水清漪攤開的手心上。

第13章 情敵追上第63章 心生間隙,仇怨已深第85章 變故第90章 計中計第36章 畫像第17章 心機謀劃第21章 休棄第14章 誰是兇手(二)第84章 死了第16章 劫持第9章 採花賊子第5章 家法伺候第8章 偷雞不成第19章 恨第12章 願者上鉤第40章 大結局(下)第156章 重修舊好第2章 相逢第59章 爭寵,惹禍上身第8章 試探第85章 變故第130章 計中有計第150章 惹禍上身第60章 別有心機,爵位代嫁第75章 納妾第90章 計中計第138章 殺雞儆猴,生產第76章 私情第43章 吻第31章 禍起第153章 重罰第32章 回暖第45章 賞賜指婚第34章 笨!第18章 允嫁第129章 滿月宴風波第23章 絕育第118章 兌現交易第14章 破綻第26章 識破第108章 自盡第110章 秘聞第2章 命硬剋夫第16章 劫持第32章 回暖第106章 琴瑟第11章 嫁給二舅第94章 攝政王第55章 美妾第89章 以命償命!第73章 如此孟浪第12章 衝突落水第20章 砸逝第156章 重修舊好第37章 事蹟敗露第102章 驗身第一百一十三章第24章 中毒第136章 外室臨盆第108章 自盡第64章 連心蠱,渣女送禮第122章 胭脂紅,破局第74章 立威第11章 婚前失貞第127章 非他不嫁!第111章 休書第107章 踩踏第46章 秘聞第131章 溫柔繾倦,籌謀第137章 信任,突發異變第21章 辭官第94章 攝政王第20章 夭折了第148章 趕盡殺絕第73章 如此孟浪第72章 大婚二第121章 陰謀構陷,故佈疑陣第130章 計中有計第22章 婚期第8章 偷天換日第154章 掃地出門,針鋒相對第5章 家法伺候第25章 撞破第110章 秘聞第47章 出醜第135章 毒發徵兆,回西越第50章 心頭之好第80章 小產第45章 賞賜指婚第122章 胭脂紅,破局第78章 大殿對峙第24章 誤解第90章 計中計第78章 大殿對峙第80章 小產第10章 今後我來照顧你第80章 小產第5章 醒悟第43章 吻第147章 引魚上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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