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怪那對大螯即將落在張御身上的時候,他並沒有去直接回應,而是身上虛影一晃,那一具命印分身從中走了出來,對着那巨怪毫無煙火氣的伸手一按,星光一閃之後,這頭怪物霎時爆散成了漫天血肉。
張御自己則負袖站在原地未動。這等攻襲實在是太過簡單了,簡單到守禦起來沒有任何難度,他不得不思索其中是否更深的用意。考慮到語誓的存在,很可能他忍不住親自出手擊敵,那就會達成對方某個語誓的條件。
不過他自是不會因噎廢食,連反擊都不敢去做。他方纔已是試出來了,一旦牽涉到大道之印,對方的約誓便很難約束住他,而命印分身既是他的分身,同樣也是大道之印益助所成,這樣就可以繞開對方的制束。
此刻那怪物爆散出無數血肉後,卻並沒有就此消停,而是又化散成無數細微到極致的蟲豸,向着他圍籠過來。
張御神色從容,到了他們這個層次,只要沒有超脫至更上境界,外物無論是細微廣大都是一般,最多隻是對抗之中的手段變化,可是此中若是沒有配合,單獨拿出來也沒有任何意義。
故他依舊不作絲毫迴應,那命印分身則是將心光一張,立刻將他維護在內,那些蟲豸穿入進來,恰如飛蛾投火,在耀閃光芒之中化爲烏有。
神莫並不因此停手,他再是起指勾畫,壁畫之上又一頭頭怪物浮現,這一次出來的,主要是一種半人半蜥的生靈。
張御望去,感覺似曾相識,這好像就是他曾經見過的“鼉人”,其與伊帕爾處於同一個時期,如此看來,其或許也是出自莫契神族的造物。
他環顧一圈,這些生靈雖然層次也是不低,眼前數目也是不少,但要壓倒命印分身,那卻無可能做到的。
他此刻也是在轉着念頭,認爲神莫的語誓也必然是需要符合某種條件的,正如之前針對焦堯的手段,是對雙方舉止行動的約定,既是約束別人,也有約束自己的部分。
這裡有點類似以往他曾對陣過的渾空老祖,其有一咒落人,那必有一咒落己。
只是約誓具體是什麼樣子,他不知道里面的條件,自也不好利用和反制。而且糾纏這個也沒有意義,因爲神莫可以設布各種誘餌陷阱,令你產生錯判,即便千防萬防,也沒有可能全部料準,一旦出的紕漏,就可能被其所利用。
這就像是兩個下棋之人,一方知你如何下棋,對你一切舉動看得清清楚楚,而你根本看不到對面的棋子和棋路。這是不可能勝過對手的。
故他要滅除此獠,則必須要設法打破這個局面。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是將對方拉入自己的棋盤中來,而不是跟着對方走。
思考他這裡,他不去管場中戰局,凝定心神,擡袖拿決一引,身上心光一時若汪洋滂湃。
隨着他的心光牽引,大片的清穹之氣自域外涌動進來,衝入這片虛域之內,並在同時將之化變成了前紀元的濁潮。
現在他可是求全道法之人,心光法力更上一層,引來的清穹之氣更是龐大。
這一招無疑是切中對方的要害的。因爲無論神莫語誓如何厲害,在莫契神族整體選擇退避濁潮的時候,已然說明其力沒有辦法對抗濁潮了,極可能在濁潮影響之下神莫沒法再順利從至高那處竊取力量。
神莫果然爲之神情一變,方纔要勾畫的石板忽然出現了無數裂紋,而後塊塊碎裂下來,他一連嘗試了幾塊都是如此。
祂果斷對着自己胸口勾畫了幾下,動作越來越快,可見大殿之外有一縷縷金光射入進來,並漸漸勾勒出一個龐大的形影,這形影漸漸由虛無邁向真實,看去倒有幾分修道人的模樣。
這是祂試圖臨時編造出一個能夠對敵張御的神異生靈出來。這裡需要藉助他所竊取來的至高之力,同時還要對對手的力量有一定的認知,認識越多,所編造的生靈越能剋制對手。
若一次不可,二次不可可再三次,總之通過不停的鬥戰試探就能完成那最終的神異生靈,如此不僅僅能剋制張御,或還能借助此剋制所有修道人。
張御此刻不去管祂如何做,神莫用神莫的手段,而他用他自己的手段。他先將紫炁砂交給命印分身運使,同時令他爲己護法。
少頃,就見一道盈盈紫光擴張出來,將他整個都是護在了其內。而自己則是喚出訓天道章,將自身的一些判斷和要求傳意去了玄廷。
在此事做完之後,他收定心神,目觀其人,而後緩緩道出了一個宏大音聲,與此同時,他背後現出一圈燦燦明光,上面六個似融入虛空的道籙顯現而出,其中一個道籙隨音聲浮現出來了一個“封”字。
此一回,他準備直接祭用“六正天言”解決對方。
神莫就算能竊取至高,也不代表其人就是至高,不然其也沒必要站在這裡了,早可去到上境了,所以此人大致可以看成一個駕馭着鎮道之寶的異神,或許還有所不如。
而他依靠六正天言溝通高渺上道,此術之威連寄託煉空劫陽的關朝昇亦能鎮殺一次,此人也一樣可以制拿。
現在就看神莫怎麼選擇了。若是強行來阻止自己那是最好,他可趁勢反擊,因爲對方語誓之約不可能有其人對他造成殺傷而他不能抵抗的,對方也做不到這一點,對方甚至焦堯都無法殺死,否則直接用語誓殺死他們豈不是更好?這也反過來證明了,爲什麼對方只用那些華而不實的手段來進攻他。
神莫聽到那一聲宏大道音傳出,便自神性深處產生了一股強烈無比的危險之感,直令祂這具身軀爲之身心顫動,神情一下變得驚疑不定起來。
祂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直接出手阻斷張御,這要打破命印分身立於張御周圍的護持;還有一個就是離開此間,去到其他界域,那自然就能避開這等神通的攻襲。
可確如張御判斷的那樣,祂的語誓之中有對對手的限制,同樣也有對自己的限制,因爲如此做才能最大化的竊取至高的力量,否則祂早就無止限的將力量拿爲己用了。
這也就導致了除非祂自己主動打破約誓,否則沒可能對張御的神通手段進行制止。
可打破誓約的代價卻是他無法承受的。故是隻剩下了一個選擇。
祂神色數變之下,終是無奈選擇了退避,身軀霎時化作無數金砂散落開來,一道光華轟然沖天而去。
大殿頂上頓時被破開了一個缺口,可以看到此缺口直通天際,在天壁之上也是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窟窿。
張御見其離開,眸光一閃,並沒有立刻去追,而是令命印分身傳意去了玄廷。
清穹雲海之上,鍾廷執一直有所準備着,在神莫離開的一瞬間,他也是得到了陳禹那處送來的傳意。
他推算了一下,立便有了結果,於是又借用元都玄圖傳意去了張御那裡。雖然爲了壓住莫契神司,瞻空道人無法轉挪人手,但僅是傳遞一二個靈性意念卻是毫無問題的。
張御得知其人去處後,依舊維持着天言神通,由得命印分身喚來指心舟,隨後又將此法舟一催,順着鍾廷執的指向,霎時又追至了神莫之所在,並生生闖入了後者立定之後重新開闢的一片虛域之中。
到了這裡,他又喝出了第二聲道音,道:“敕!奪!”
神莫見他追來,心頭大凜,同時見那六個道籙之中又是多了一個“奪”字,他自是不願直面此術,於是又一次匆匆挪避了出去。
張御則是又一次令命印傳意去往玄廷。而他則是心念一轉,對於神莫的手段有了一番新的判斷。
從神莫兩度退避不難看出,約誓定然不是隨隨便便能夠做出的,應該是在事先有所準備的。
這也很符合道理,至高不是隨隨便便就可被竊取的,其在鬥戰中只能運用原本就有的誓約,但其並無法把所有的事情都料中,也就有了眼下的退避。
林廷執得曉情形之後,轉首對鍾廷執崇廷執二人道:“兩位道友,這次或要用到那推演所成的虛世,兩位可是準備好了麼?”
鍾、崇二人俱是點頭,鍾廷執道:“隨時可用。”
林廷執點頭道:“好!那便請兩位準備好,待張廷執那裡再有意傳到來,便動挪此世,引其入彀!”
神莫下來接連遁避三次,可是每一次方纔落定,張御隨後就是追來,祂無論使出任何遮蔽手段都是沒用。
且祂心神之中危兆也是越來越重。因爲張御背後那六個道籙之上,已然有四個填入了敕印,再有兩個即可完成那最後一步。
實際上,張御曾有過判斷,神莫若繼續躲避下去,並持續去到間層深處,那麼推演超出三次之後,玄廷就未見得再能找到祂的所在了。可神莫並不知道此事,在祂此刻看來,張御分明是有着追定祂的方法,自己是不可能將他擺脫掉了。
此時祂也不禁開始考慮是要否動某些手段了。
可在個這時候,忽有一陣奇異感應傳遞過來,祂雙目猛地一睜,那等感覺……分明是神族於大崩前留下的靈性預言……應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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