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峪巫轉而便向母親問我的生辰八字,然後她雙手放在膝蓋上閉目靜坐。一會兒漠峪巫硬噎了一聲神靈附體了。她不斷打噎,她止不住噎越打越頻繁,全身開始抽搐。她渾身顫抖着,手指突然指向空中。可她眼睛依然緊閉,十指張開,十指中的兩個食指,又都分明衝着我。她嘰咕嘰咕不斷出聲,語義含糊念着咒語,說的大概是王母娘娘天地君親神靈的靈筒屋裡一棵鬆足踏天輪地輪牛鬼蛇神統統打殺百無禁忌,她越說越快,越來越急促。
跳動的火光映照着他削瘦的面頰,高高的鼻樑和顴骨她念着一串又一串咒語,不像唱歌時那樣悠緩從容,都喃喃吶吶,十分急促。手裡的雞蛋在火光中跳動着,旋轉着,突然雞蛋隨着火光的跳動站立在了她的手心。我的病就奇蹟般的好起來了。直到現在我也沒有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秦厚林在高燒中說着自己的夢話,他不知道自己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是說給夢聽的,或者是說給影子聽的。可是他分明看到了寒雪鳳,那個三年前在鳳凰山遇到的姑娘。夢中和秦厚林說話的不再是自己的影子,也不再是自己的夢,而是那個雷雨後的夜晚牀上的寒雪鳳。
“我小時候聽外婆說有一種法術叫鬼打牆,人在山裡走夜路,走着走着,眼面前會出現一道牆,一座峭壁,或是一條深深的河,怎麼也走不過去。破不了這法,腳就是邁不出這一步,就不斷走回頭路。於是,到天亮才發現不過在原地轉圈。這還算好的,更糟的還能把人引向絕境,那就是死亡。”秦厚林的話閃在五彩的充電器燈光裡。
“我真想去死,那是很容易的。我站在高高的河堤上,只要眼睛一閉,縱身跳下去!如果只跳到岸邊的石級上,我不寒而慄,不敢想象腦袋迸裂,腦漿四濺那慘死的景象。這太醜惡了。要死也應該死得很美,讓人們都同情,讓人們都惋惜,讓人們都爲我哭泣。”寒雪鳳已經被譚老師和秦厚林救回來躺在鳳凰中學的宿舍裡了。
雷雨早已經悄悄的散去了。夜晚如同老情人一樣又降臨在了鳳凰山上。雷雨過後的整個鳳凰山舒展了很多。譚老師已經回房睡覺了。房間裡就剩下了秦厚林還在照顧着這個剛剛被救起的人。
夜光閃映在秦厚林的臉上,寒雪鳳的嘴脣靜靜的一張一合:“是我錯了。我應該順河岸向上遊走去,找到個河灘,從堤岸下到河灘上去。不能讓任何人看見,也不會有人知道,我將在夜裡走進黑黝黝的河水中去,連鞋子也不脫,不要留下痕跡,就穿着鞋向水中走去,一步步涉水,到齊腰深處,還不等水沒到胸口呼吸難受的時候,河水湍急,一下子就把我捲進急流中去,捲入河心,再也飄浮不出水面,身不由己,就是掙扎,那本能求生的慾望也無濟於事。最多手腳掙扎兩下,那也很快,沒有痛苦,還來不及痛苦人就完了。多美的死亡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