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尼肯特同子爵馬庫斯·巴爾拉是因斯帕克最爲顯赫的貴族,他的兒子皮古·巴爾拉擔任了因斯帕克城的守護,毫無疑問,巴爾拉家族是因斯帕克毋庸置疑的強權。身在因斯帕,瑞卡瓦和敵對的中年紳士都很清楚西尼肯特同子爵的命令意味着什麼,要是惹得老人家一個不高興,讓他發軍征討,無論哪方都經不住。
幾乎是在聽到騎手呼喊的下一刻,敵我雙方指揮官便不約而同地下令停手,鼓聲停息,部隊推進中止,只剩疑惑的將士們紛紛把目光投向北方。
青葉山西麓,一面巴爾拉家族的大旗昂然前行,旗下,一衆精銳騎兵簇擁着三位華服男女快步靠近,不一會兒,他們已步入衝突兩方之間。三人間最年長的是一位鬚髮微白的挺拔老人,他騎馬慢悠悠地走到正中插在土裡的投槍前停下,提繮轉了一圈,笑容和藹地朝西問:“請問貝倫卡恩同男爵何在。”
“在下即是貝倫卡恩同男爵。”瑞卡瓦心想老者多半便是西尼肯特同子爵了,堂堂同子爵應該不會耍貓膩,於是越衆而出,走向老者。
“那麼,請問鄉賢和同騎士們可有代表?”老者又朝東問。
“在下便是,見過西尼肯特同男爵。”先前和瑞卡瓦隔空對罵的中年紳士也從陣中走出,行過禮後靠向老者。
“見過西尼肯特同子爵。”確定了老者的身份,瑞卡瓦也行禮道。
見兩人已到身邊,馬庫斯·巴爾拉輕笑一聲,說:“哈哈,都是伯爵座下的臣民,何必大動干戈呢。吾今日率騎士至此,不爲其他,只爲化解你們兩方的恩怨,調解紛爭。如今巴茲特半島風雲變幻,兵連禍結,說不定明日便有勢力興兵入侵,你們都是伯爵麾下有力的勢力,都該爲伯爵分憂,爲何非要同室操戈,削弱國力?事情原委我已聽說,蒙洛傢俬築城堡,犯了大罪,同男爵判他絞刑,剝奪族產,雖顯刻薄,但於法無過。因蒙洛家起的事端,我看也無需再繼續下去了。”
馬庫斯的一番長篇大論對瑞卡瓦而言真正的關鍵只有一句“調解紛爭”,這正是瑞卡瓦當下最希望聽到的,況且馬庫斯已認可了瑞卡瓦對蒙洛一家的處治,瑞卡瓦再無多事的興趣,立刻迴應:“同子爵所言極是,在下也不想起戰事,可是無奈他們非要啓釁,出兵壓境。”
中年紳士的氣勢依舊不減,他說:“儘管內鬥不是好事,可公平與正義和和平同樣重要,若是同男爵願意認罪,交還奪走的財產,我們又何必刀兵相見?”
“開玩笑,同子爵都說我的處治合理合法了,我幹嘛要交出我的產業。”
“唉唉,所謂調解還需各方都退一步,同男爵,你難道真的不能做出一點讓步。”馬庫斯問。
“說實話,貝倫卡恩領內人民世受蒙洛家之害,我已把剝奪蒙洛家產業得到的土地全部分給了百姓,難道還要我背離誓言,把土地收回麼?”
中年紳士繼續施壓,說:“哼,你整出的事,當然要由你處理,我看即使沒有今日之時,要不了多久你也會收回那些土地了,現在不過是提前一點。再說,賤民一向狡猾,他們的話不可信。”
“哼,我看明明是你和蒙洛家一丘之貉,纔會爲此賊張目!我是堂堂同男爵,怎會做自打臉的事情,我不但不會收回那些土地,你們要是有意強取他們的土地,我還會爲保護我的人民而戰!”
中年紳士聞言大怒,他剛要發作,便聽馬庫斯大力拍手,說:“說得好啊!不愧是賽靈斯伯國的堂堂同男爵,心繫百姓,勇敢無畏。”接着,他轉頭對一臉懵逼的中年紳士笑吟吟地說,“我看貝倫卡恩堡同男爵也是愛民之人,方纔與你水火不容,但內鬥終究不好。這樣,賣我西尼肯特同子爵一個面子,今日之事便算了,如何?”
中年紳士沉吟良久,最終苦笑一聲,說:“既然是同子爵的請求,我怎敢不從。”
見狀,同子爵又讓兩個向血神莉莉絲髮誓,再不爲蒙洛家之事啓釁攻伐,違者落入地獄,方纔放他們離開。
見中年紳士離去率部曲撤退,瑞卡瓦不禁向同子爵又施一禮:“謝謝同子爵出手相助,若非你的面子,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呵呵,不過是爲伯爵分憂罷了,你我皆是主上的封臣,日後可要同舟共濟纔是。”
“當然,職責所在。”
瑞卡瓦又和馬庫斯聊了會後,告別回陣,領軍離開。同子爵只是默默地看着貝倫卡恩軍離去,然後也回到了旗下。
“呵呵,女兒,你觀貝倫卡恩同男爵如何?”他對衆騎兵簇擁下的一位清麗的青袍黑髮少女和藹地笑了笑,問。
“怎麼看怎麼像山賊頭領,穿着也好土,好像鄉下人,婚後會不會打老婆啊?總之……不嫁,堅決不嫁!”少女有些反感地說,“哪怕他前程似錦到明天便被伯爵任命爲大將軍,我也不嫁!”
……
回到貝倫卡恩堡後,瑞卡瓦發放了犒賞,解散了部隊。次日,他向城堡的老管家安排了一下領內開發的事宜,隨後一行人便啓程往賽靈斯去了。
與卡賽利亞王國作戰的勝利,對賽靈斯家族來說,意義重大。數代羸弱之族由衰轉盛的輝煌大捷,封疆建國以來首次靠軍爭開疆拓土,以伯破王的史詩傳奇,繼承人被四方的人們敬稱爲“東國的雄獅”,無論哪個方面都值得家族不惜支出的狂歡與慶祝。既然如此,一場大慶典是少不了的。
瑞卡瓦等人作爲事實上的戰略重要執行者,表面上的中高階戰爭參與者,理所當然地屬於慶典的受邀者的行列。瑞卡瓦覺得即使約西亞不邀請他,以他愛湊熱鬧的性格,他也會主動跑過去圍觀的。
不過話說回來,喜歡湊熱鬧可不是什麼稀有的屬性。要知道他越往賽靈斯走,路上的行人就越多,還都是一副樂呵呵趕集的模樣。
“喂喂,大叔!”
又是陽光明媚的一天,人流如潮的大道上,瑞卡瓦朝不遠處一位正駕着牛車前進的壯實中年漢子招手問道。
漢子的衣衫已經舊得褪色嚴重,但從上到下都很整齊潔淨,補丁打得很齊,應該是把所有有破洞的地方都補起來了。他的兩頭老牛都還算肥壯,毛刷得黑亮,牛耳朵抖啊抖很有活力。牛後拉着一輛結實的木車,車上碼着幾隻木箱,素麗的農婦環着四個小孩坐在後面。小孩子們只顧大呼小叫地嬉鬧,母親則愛戀地撫過這個,摸摸那個。
“哎……”漢子笑呵呵地扭過頭,忽然驚得一愣,然後故作恭順道,“軍爺們有什麼事麼?”
“你們也是去賽靈斯趕慶典的吧?”
“可不是麼,軍爺們定是立了功去受賞的吧。哈哈,我看幾位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想必定是軍中勇士。”那漢子停了車,朝幾人豪爽地笑道。
大叔你這拍馬屁技巧還真是爐火純青啊,果然拍馬屁是現世生存的必備技能麼。
“哈哈,謝謝誇獎。”瑞卡瓦也咧着大嘴笑道,“其實我剛纔看你拖家帶口,帶着那麼多箱子,還以爲你是在搬家呢。”
“哎,這不是慶典麼,集市火熱,我正好去那裡做點小營生,好補貼稅款啊。”
“這樣啊,哈哈哈,那祝你發大財了。不過箱子帶太多,難免被人惦記上,你們可得小心點,要知道賽靈斯城裡小偷可一點不少。”作爲曾被街道竊手氣到跳腳的賽靈斯城居民,瑞卡瓦這句話一點都不嚴重。
繁榮城市的巨大吸引力是不分黑白的,除了商隊與手工業者這類守法良民外,盜賊與流氓等等被上層階級人士稱爲社會敗類的存在也在被吸引之列。
“謝謝軍爺提醒,小民會注意的。”雖說漢子笑得淳樸自然,但瑞卡瓦也猜不透他到底聽沒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