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聖但丁堡嗑藥度過的一夜後,瑞卡瓦再度體驗了一回在溫香軟玉間醉生夢死的感覺,次日甦醒時,時間不出意料已是大中午,端的是又傷身又壞事。瑞卡瓦懊惱地撓了撓頭,整個人都沉浸在一股濃重的負罪感裡,在取衣物前,他斜過頭望了望枕邊雲鬢散亂的佳人含笑的睡顏,一時更是心亂如麻。
究竟是從何時開始,他的生活變得那麼荒誕了?他明明才十八歲啊,而且十六歲時還在鄉下砍人啊,如今怎麼滾牀單都那麼熟練了?他從小練習弓馬劍槍,身體強健,爲何如今終日疲憊,總給他已經要不了多久便會累死的感覺?他是約西亞的心腹,是立志掃平賽靈斯一切腐朽之輩的人,如今爲何活得那麼荒淫放蕩?
要死!要死!要死!屍體的腐爛在加速,他幾乎可以聞到漂浮在空氣中的屍氣!
“嘛……約西亞,別走……”正凝神思索間,伊麗莎白忽然翻過身抱住了瑞卡瓦,口中喃喃,聲音中有股說不出的甜膩與幸福。
瑞卡瓦愣了一下,約西亞遍地撒種他早有心理準備,但讓他不得不在意的是,既然伊麗莎白會在醉眠時說夢話,他會不會也說?如果他說了,唸的又是誰的名字?會是霍諾莉婭、莎莉絲特這樣的不可泄露之人嗎?
要死!要死!要死!瑞卡瓦面露兇光,忙伸手去衣物堆裡探匕首,摸了半天沒摸不到,還不小心碰到了伊麗莎白讓她又是嚶嚀一聲,瑞卡瓦這纔想起,昨天出門時他意識昏沉而且急躁,忘了帶。既然沒帶武器,他只好在附近找找有沒有可以湊合用的,很快,他瞥到牀頭櫃上雜亂的一堆物件裡有一串項鍊,便想:不知這個結實否,能不能勒得死人?
他側身壓向牀頭櫃想要抓項鍊,伊麗莎白卻是抱他抱得更緊了些,還夢囈着:“約西亞……別走……”
瑞卡瓦猛地清醒了,他縮回手往自己的額頭上狠狠一敲,心說瑞卡瓦你有病啊,一言不合便要殺人,真是……糟透了!那麼想着,他抱住伊麗莎白輕輕搖着,直到她睜開睡眼朦朧的雙眼,瞳中光華,天真純淨得彷彿嬰孩。
“姐姐……昨晚是在下唐突了……承蒙照顧……”又一次對上這雙有魔力的眼睛,瑞卡瓦再度不自在起來,只好偏過頭斷斷續續地說。
“噗嗤,同男爵你怎麼了呀?你是大名鼎鼎有權有勢的領主,我只是一介略有虛名的戲子罷了,怎麼聽上去你像是覺得佔了大便宜一樣?”伊麗莎白忽然笑了起來。
“我是那麼覺得的。我今日的地位大半要歸結於我的運氣,可姐姐的美貌、才能還有……可愛的性格卻是實打實的。能有你的陪伴是我的榮幸。”
“可愛的……性格?哈哈,你是不是給我演的戲騙了啊?”
“女人演的戲我一向看不破,反正我是那麼覺得的。唔,昨晚我喝多了,沒有說什麼奇怪的話吧?”瑞卡瓦終於問出了他最在意的問題。
“有啊,你一直在喊,安娜~安娜~安娜!總給我一種還在戲裡沒出來的感覺,嘛,想不到你還挺念舊的。”
“抱……抱歉……”既然沒說露陷的話,瑞卡瓦的心也定了大半,開始想早點趕回治安官府處理政務了,便取衣穿上,說,“我今日還有工作,先走了。”
“好,同男爵且去吧……只是不知……我們以後還能再見嗎?”
“……能。”
“好啊,來日再約?”
“好。”答應之後,瑞卡瓦無不絕望地想,今生,他怕是活不了太久了。和他的內心相對的,伊麗莎白笑得很開心,有些孩子氣。
今天是遣散不久前抓到的妓女的日子,瑞卡瓦按照約定租了輛馬車,讓七號坐上,載她回家。臨走前,他在大廳裡發現阿爾傑牽着一位俏麗少女的手和守衛閒聊,笑得極其開心,仔細一看,少女也是遣散妓女的一員。
稍一打聽,原來衆女入獄的第一時間,阿爾傑便開始和她們套近乎,打探消息了,他早早地相中了一位剛入院,還沒接過客便給逮進牢房的可憐小姑娘,向她殷切地發誓要把她救出來,帶回家過好日子。小姑娘正是他現在牽着的少女,看她的表情還蠻開心的。
“阿爾傑,你算計我!”中了他的套路的瑞卡瓦怒不可遏,“你這是假公濟私你知道嗎!還有,你他媽不是有老婆了麼!你是想改宗異教多娶幾個麼!”
“大人,別生氣啊。”阿爾傑諂媚地笑着,“我只是帶她回去做個侍女而已,幫助失足婦女再就業可是我們治安管理者義不容辭的責任啊。”
“滾滾滾滾滾!滾回家去!老子不想看到你!”作爲阿爾傑假公濟私行爲的同犯,瑞卡瓦還真沒有處治他的理由,只好罵了他一頓出氣,然後便駕着馬車回去了。
雖然是疲勞駕駛,但瑞卡瓦本身馭馬技術不錯,走得也不快,一路上平平安安,走馬觀花一番後,也到了他兩夜未歸的內城宅邸。入院後,瑞卡瓦停車跳下,走到車廂一側爲七號開了門。
“到了,請下來吧。”瑞卡瓦說。
“想不到我今生也會住進內城啊……和這個比起來,先前的牢獄之災真是什麼都算不上了。”七號探出頭,心事重重地環顧着四周的景象。
瑞卡瓦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只覺心中涌起一股無名惆悵,他牽過七號的手,引她緩步走向門。
“昨是今非,何須多想,快隨我進去吧。”他說。
“大人是等不及了麼?”
察覺到七號話語間旖旎的歧義,瑞卡瓦頓覺頭痛,難道現在是個人都覺得他是色鬼麼?
“……不好意思……鄉下人營養跟不上啊。”說着,他打開門拉七號走進,然後轉過頭仔細觀察了一番,在確定無人窺視後關了門,領着七號走到客廳裡,“今後你便是我的侍女了,家務活可得好好幹,只是宅子有點大,一個女子的勞力怕是不夠,所以你量力而爲便好,假如累了不要強撐,及時休息,剩下的事我可親爲。今天做點吃的給我吧,我也嚐嚐你的手藝。”
“……好,大人的房間在哪裡?”
“……你?”瑞卡瓦的頭更痛了。
“我只是想幫大人整理一下房間。”
“好吧。”
瑞卡瓦爲七號指出了房間所在,燒水去了,不想火還沒升呢,裡屋便傳來一聲憤怒的女子喝聲:“好啊瑞卡瓦!膽子大了!你居然帶女人到家裡來!”
用膝蓋想都知道,除了霍諾莉婭還有哪個女子會在他家大喊大叫?瑞卡瓦趕忙衝進裡屋,只見七號疑惑地站在門前,霍諾莉婭叉手坐在窗臺上晃腿,臉色不善。
“厲害了我的情郎!上次帶個男的,今天帶個女的,升級了啊!還有!你有兩晚沒回了!你幹嘛去了!”霍諾莉婭不悅地指着瑞卡瓦質問。
“等會兒,大前天你不才來過麼?你……你想要我死啊?”瑞卡瓦眼神驚恐,“還有,這個女子叫凱瑟琳,是我找的侍女,剛纔只是想爲我整理房間,不是你想得那樣的。”
“侍女?”霍諾莉婭上下打量了一番七號,怒容更甚,“好一個侍女!看模樣挺有風情的麼,怕是侍到牀上去也蠻受用的!”
“小姐過慮了。”七號卻是神色如常,她不緊不慢、不亢不卑地向霍諾莉婭行過禮,說,“小姐之美貌,宛如傳說中的精靈,以妾身的姿色,哪敢和小姐爭寵呢?妾身只是偶爾爲大人排解寂寞罷了,試問世間男子又有幾個不獵豔以作消遣呢?雖然妾身位卑言輕,但還是有一句話想奉勸小姐,妒忌是無法鎖住男人的心的。”
“好哇!瑞卡瓦!你還說你沒有負我!你的情人都幫你說話懟我了!”
瑞卡瓦欲哭無淚,他咣地一聲拔劍出鞘,二話不說往脖子上抹去,寒芒劃過,突出一個悲壯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