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是一個很善於學習的民族，在山寨文化上確實做到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當真是有一套門路，唐不學太監，宋不學纏足，可面子這個東西，鬼子學了一半，還沒學透，這就壞了菜了。中國人的面子有個掙法，一種是自己努力掙面子，一種是保持謙虛別人給面子。
大和民族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當然是死要面子，不知進退。
小到淞滬，大到國家，死要面子的朝香宮鳩彥王白白浪費了幾萬條人命，而東條英機卻在背後拾掇着，要把日本軍隊丟到另一個戰場上去。
長江口的碼頭幾乎已經不可能使用了，日本人連掃雷艇都派不進去，隨着人民軍魚雷艇部隊亡命一擊，現在連金山衛碼頭也化爲廢墟，日軍不得不將補給品裝在鐵桶裡，讓他們隨着海潮飄到岸上去。沒有彈藥糧食淞滬的上海派遣軍根本無法前進，只能轉進上海，把租界裡日本僑民的存糧吃得一乾二淨。
對死去的人來說，戰爭已經結束，對活着的人而言，痛苦還在繼續。
陳紹寬匆匆趕往欽州，在這裡他要接收對海軍最重要的東西。
剛剛下車，海軍學院門口就看到了一排士兵在鳴槍。身爲海軍的陳紹寬知道，又有學員殉國了，他忍不住走了過去。
“刁老將軍，您的學生都很勇敢，節哀。”
“是很勇敢的，他們這個班……有三十多個孩子，”刁老頭子有點傷感的說道，“現在只剩下三個了。”
“我聽說，寶崽也……”
“他是個孤兒，漁民們從海上撿來的，無名無姓，漁民們說他是媽祖的孩子，所以淹不死，沒想到這一次他也沒能回來……”刁老頭子說到傷心處不由得泣不成聲。
陳紹寬無言以對，向靈牌敬了一個禮。
身後，海軍學員的歌聲蒼茫悲愴。
身既死矣，歸葬山陽。
山何巍巍，天何蒼蒼。
山有木兮國有殤。
魂兮歸來，以瞻河山。
身既歿矣，歸葬大川。
生即渺渺，死亦茫茫。
何所樂兮何所傷。
魂兮歸來，莫戀他鄉。
身既沒矣，歸葬南瞻。
風何肅肅，水何宕宕。
天爲廬兮地爲牀。
魂兮歸來，以瞻家邦。
身既滅矣，歸葬四方。
春亦青青，秋也黃黃。
息干戈兮刀劍藏。
魂兮歸來，永守親族。
這首歌據說源自《封常清謝死表聞》，刁老頭子留過辮子，有文化，自然知道這首葬歌。
陳紹寬緩緩走向他的目標。他夢想中的航空母艦其實已經建造完畢，只不過611所負責研發的p-4魚雷轟炸機還在風洞裡吹着，飛行員們只能用老式的s-3演練起降，這種老爺飛機，哪裡需要什麼航母，只要風稍微大一些，巴掌大的草坪就可以垂直起降了。
不過今天他要接收的，是兩位來自法蘭西的小姐，名字也很妖嬈，很有國際範。
“額，對不起，你剛纔說的我沒聽明白，這艘潛艇的名字叫什麼？”陳紹寬吃力的問道。
“根據文書記載，好像叫什麼瑪麗吉斯。”薩本炘也是陪同接收的人員，法國人的文書讓他也是莫不着頭腦。
“麻辣雞絲？”陳紹寬皺着眉頭問道。
“額……反正肯定不是麻婆豆腐。”
“拜託！認真點！”
“我能拼出法語就不錯了！”薩本炘無奈道，“好像是瑪麗吉斯皇后號。”
陳紹寬有些無語，看起來法國人確實是繼中國以後最爲看重飲食的民族，連一艘潛艇都要用菜名。
“陳司令，你打算要哪一艘呢？”
“什麼叫打算要哪一艘。”陳紹寬不解。
“主席早就說了，你們接收一艘用來訓練，另外一艘我們拆了山寨。”
“那爲什麼是我決定？”
“整個海軍就你見過潛艇。”薩本炘咧着嘴笑道。
這條潛艇是法國人一戰建造的老舊貨色，已經退役了。排水量457/670噸，航速17節水上/11節水下，續航力2600海里/11節水上，160海里/5節水下，武備爲前4後2具450mm魚雷，還有一門1×75mm炮，最大下潛深度只有區區50米。
即便如此，這種東西對當時的中國仍舊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令人吃驚的是，除了艇身鏽蝕比較嚴重，裡面的武器和各種儀器都是完好的，幾乎沒怎麼用過，實際上，也確實沒怎麼用過。陳紹寬仔細的檢查了潛艇，設備的完好程度簡直令人吃驚，法國工程師們除了比較懶，其他的都還不錯，總之這是一筆很不錯的買賣，比起英國海軍那些磨損的看不出原樣的潛艇，這實在是不可錯過的好東西。
“圖紙呢？”
“沒問題，我這都接收了，法國人很講信用。”薩本炘對這艘潛艇確實很滿意。
陳紹寬撫摸着駕駛臺的潛望鏡，一聲輕嘆：“當年法國人是怎麼打贏的。”
“法國人一向愛好和平，”薩本炘打趣道，“他們通常都是坐着曬太陽，然後盟友就會替他們贏得戰爭。”
薩本炘心情相當好，他已經被確定爲第一艘艦隊航母的設計師，天天到“遼寧”號訓練艦上參觀艦載機飛行員們的訓練，積累設計經驗。
他來到這裡主要目的自然是爲了山寨，不過在外殼上高興了一陣子之後，薩本炘的眉頭開始皺了起來。法國人的魚雷管是450mm的！
這就坑了！名謙對於軍備的態度是很明確的，後勤必須儘量簡單，人民軍陸軍只有兩種子彈，不是7.92鋼芯彈就是7.63毛瑟彈，除此之外不許有別的彈藥。陸軍中口徑火炮以75mm爲準，在105炮的實踐失敗之後，轉而以122炮爲準，火炮炮架卻始終只有兩種，非常簡潔。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跨洋作戰的日軍卻搞出了花樣百出的彈藥種類，僅步槍彈就有友阪6.5步槍彈、歪把子6.5槍彈、九二式7.7機槍彈三種，互不通用，而炮彈則有37mm彈、70mm九二式步兵炮彈、75mm四一式山炮彈，手榴彈則有97式、91式，還有擲彈筒專用的小炮彈，名目繁多，極難伺候。
但是海軍卻是反其道而行之，成了人民軍三大兵種中後勤最爲複雜的一支。除了法國哈奇開斯47mm艦炮這一經典產品之外，江南造船所研發的120mm艦炮、76mm艦炮系列，法國哈奇開斯57mm、37mm系列，德國150mm、105mm、60mm系列，日本140mm、127mm、76mm系列等等，一共十幾個口徑，幾十個品種，每一種彈藥都不通用，也就是說，每一艘國民黨海軍艦艇的炮彈都是不一樣的，屬於私人訂製，就算是同樣的76mm炮，日式的就無法使用江南造船所的炮彈。這種現狀讓名謙十分惱怒，乾脆把這些亂七八糟的軍艦全部丟到北部灣和武漢兩個地方，集中管理，改的改，拆的拆，轉訓練的轉訓練。還能使用的必須更換統一的武器，防空炮定爲德式88mm炮，小口徑防空炮使用40mm博福斯和20mm厄利空的國產山寨版，經過統一改裝後，這些亂七八糟的軍艦纔算有了戰鬥力。
萬國牌事件還沒結束，如今又來了個魚雷危機。魚雷艇和潛艇用的魚雷不一樣，這簡直就是惹軍委生氣嘛！要知道德國人換裝電動魚雷，原來的蒸汽魚雷便成了過期的東西，勞動黨剛剛買回生產線，回頭你就告訴中央，你們買少了，法國450的也請買一條，銀根發緊的名謙說不定是要跳腳罵人的。
或許有人覺得奇怪，533的魚雷生產線都弄回來了，改一改不就是450的了嗎？還真沒這麼簡單！今天，全世界能生產導彈的有三十多個國家和地區，能生產核彈的有十一個國家，但能生產魚雷的只有五大流氓和德國、瑞典等九個國家，兩隻手數得過來。
如果不是這麼難，名謙也不會自己用着6輪裝甲車跟日本人拼命，而把最新最好的8輪裝甲車送到德國去。
薩本炘的煩惱其實沒有持續太久，601所在設計雙發陸基轟炸機的時候也考慮到了魚雷搭載的問題，當時的空用魚雷都是450的，重量不大於800公斤，爲了有效的封鎖日本南海航線，這種轟炸機必須有一定的航程，而且還必須有一定的速度或者自衛火力。楊偉這個雙發狂魔，計劃用沈霍伊剛剛研發（山寨）出來的14缸氣冷式發動機，這款發動機山寨自美帝普惠r-1830，代號“秦嶺”，雖然比原版大了一些，但900馬力的澎湃動力還是壓倒了勞動黨自產的9汽缸氣冷發動機，排量即正義的原則也由此刻入航空天才們的腦子裡。
爲了配合魚雷機的研發，450mm魚雷的引進已經排上日程，只不過還沒有公開而已，反正飛機的研發也需要時間，所以也沒有533魚雷這麼着急。
眼下這艘保存完好的法國潛艇看起來只能用來佈雷。人民海軍對於水雷是非常重視的，水雷戰也是海軍的主要作戰方式，每一艘快艇，軍艦甚至漁船都要有佈雷的能力，關鍵港口外面都是水雷陣，如果沒有引導，像瓊州海峽這樣的水道根本無法通過。
看了麻辣雞絲號潛艇的魚雷管，薩本炘甚至生出這樣一個疑惑，人民軍現在生產的水雷是不是就是爲潛艇佈設設計的，這種圓柱形的水雷與傳統的球形水雷完全不一樣，竟然具備放到潛艇魚雷管中的能力。
這樣看起來，只要他能把潛艇山寨出來，一年時間應該可以用於佈雷。難度更大的魚雷攻擊什麼的就沒有辦法了，一年的陸軍，十年的空軍，百年的海軍，如果說鋪上甲板裝上空軍的航空母艦還算是一條捷徑的話，潛艇部隊是真正的技術密集型隊伍，便是粗通也要好幾個月，更別提魚雷攻擊所需的各種幾何學知識，沒有兩三年的學習根本就是瞎搞。還是佈雷比較簡單，只要定位好，把水雷用蒸汽丟出去就可以了。
當一場戰爭打起來的時候，就必須想着如何結束。日本人並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甚至石原莞爾也沒有思考過，他只是設想先經營東北，然後繼續擴張，這場擴張鬧劇如何結束，他根本沒有想清楚，或者他認爲大日本帝國根本就應該一直擴張，然後讓裕仁成爲地球球長。但名謙是思考過的，以中國的力量如何終結日本在東亞的國運並且在海軍實力不足的前提下收復臺灣。
勞動黨戰爭的目的非常明確，打垮日本，驅逐英美，實現中國東亞區域強國地位。
這個目標的實現不僅僅是要在陸地上打垮日本陸軍，而且要摧毀日本整個國家工業體系，迫使日本投降。打垮日本陸軍與摧毀日本工業體系互爲表裡，經過一段時間的研究，勞動黨中央認爲他們找到了這根勝利的鑰匙——海運。
日本是一個工業發達但資源貧乏的島國。日本92%的石油、100%的橡膠與棉花、87%的鐵礦、90%的焦炭、20%的糧食等戰略物資需要從國外進口，國內物資運輸也大部分通過內海航運（75%）。可以說，海上交通線就是日本的“生命線”。
經過南疆、淞滬兩次大規模水雷作戰，人民軍已經初步掌握了水雷封鎖戰法，可以想像，如果人民軍潛艇在日本各個港口和航道都布上水雷，那是怎樣一番情景。根據淞滬的經驗，海軍部的舊官僚們認爲，只需要5萬顆水雷就可以徹底封死日本與朝鮮、臺灣的聯繫，內部交通也將陷入癱瘓。
爲了達成這個目的，至少需要上千架中型轟炸機或者上百艘潛艇。同時爲了削弱日本的戰爭潛力，對日本到南洋各列強殖民地的交通也要進行破交作戰，p-4魚雷轟炸機正是爲此而生。由於毫無艦載機的製造經驗，加上人民軍的航母訓練艦根本不可能裝上彈射器，所有的飛機都只能靠自己的動力起飛，p-4對起降性能的要求很高，與此同時，這款飛機必須能夠攜帶800kg的載荷。
這個設計指標可是難壞了611所的設計團隊，“秦嶺”發動機是不用想的，這款引擎肯定要優先供給已經制造出木製模型的s-6轟炸機，611所只能選擇稍遜一籌的700馬力“萊特”發動機，要在這款發動機的基礎上搞出載重800公斤的艦載機，還要滿足大航程、短距起降的要求，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最後，諾斯羅普拿出了一個復古的設計——雙翼機。在能量空戰思想佔主導的人民空軍中，速度已經成了設計師的第一追求，楊偉的s-6轟炸機徹底推翻了實驗型s-4的大翼展方案，而是採用拉寬機翼的方法增加載荷，流線型機身上搭載兩臺900馬力發動機，甚至比s-7還要動力充沛，理論飛行速度高達420公里每小時。
可以說，611所的設計相當的大膽，但也是非常的無奈，如果採用單翼結果，根本不可能讓掛載800公斤魚雷的飛機滿油從150米的跑道上飛起來。在戰爭條件下，611所的工作效率相當的高，1934年底就拿出了全部圖紙。
p-4魚雷機，採用一臺山寨版“萊特”700馬力發動機，乘員兩人（機長、無線電員兼槍手），機長11m，翼展14m，高3.7m，空重1900公斤，最大起飛重量3500公斤，巡航速度190公里每小時，最大速度220公里每小時。沒錯，這款雙翼機的巡航速度甚至跟s-7的失速速度差不多，固定式的起落架，雙葉螺旋槳，如果不是人民軍沒有7.92mm的航空機槍，估計前後機槍都要裝上這種小水管。
設計方案剛出來的時候，空軍一片大譁，這簡直就是拿飛行員的命來開玩笑嘛！但是經過數次技術討論會，沒有人能駁倒成先生。
這款有着無數缺點的飛機，同樣也是有着無數優點的飛機。
空軍：這款飛機如果與日本戰鬥機遭遇，根本沒有反抗能力。
諾斯羅普：日本轟炸機與我軍戰鬥機遭遇，也沒有反抗能力。艦載攻擊機用於打擊艦船而不是空戰，只要不在敵機作戰區域活動，不存在生存力問題。
空軍：這款飛機完全是一戰水平。
諾斯羅普：所以可以立即投產，而且每一個部件都很可靠，可以適應海上惡劣的條件。
空軍：速度太慢，容易遭到防空火力毀傷。
諾斯羅普：攻擊目標是商船和小型艦艇，不存在防空火力密集的問題，而且450mm空投魚雷對戰列艦幾乎無效，也沒有誰會拿他對付戰列艦。
空軍：爲什麼不設計成單翼機。
諾斯羅普：單翼機不可能用700馬力的發動機在150米的跑道上起飛，更不可能在航速只有15節的航母上起飛。
空軍：遭遇日本海軍怎麼辦？
諾斯羅普：召喚陸基戰鬥機支援，p-4只需要在岸基戰鬥機的掩護下，飛行500公里然後把魚雷丟到日本商船頭上就可以了。
空軍：飛行速度這麼慢，如果敵艦閃避怎麼辦？
諾斯羅普：炸軍艦可能有點困難，但我們的目標是商船。
空軍：速度慢航程遠，我們飛行員怎麼上廁所呢？
諾斯羅普：這個……我真的沒考慮過，要不用革命精神克服一下吧。
於是那年……p-4還是投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