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寧前委。
周艾跟柯德平都在,坐在馬紮上,聳拉着腦袋。
“打贏了呀!俺恭喜你們倆啦。”張貫一似怒非怒,這兩人的腦袋更低了。
“陸軍學院那邊今年畢業的軍官,你們團分了十二個,現在還剩下幾個呀?”
啪!
張貫一一拍桌子:“說啊!”
“五……五個。”
“俺揍你個三驢子的!”張貫一恨得拳頭攥得緊緊的。“咋不把你自個兒搭進去呢?”
周艾試着來打圓場:“張老總,這事兒其實不全怪他,你看……”
“你也是!”張貫一調轉槍口,火冒三丈,“還他媽蘇聯留學?下命令要書面懂嗎?要用軍語懂嗎?全團壓上,連炊事員馬伕都上去拼刺刀,這是軍隊還是流氓鬥毆啊!”
“這不是說明我們連炊事員馬伕都能拼刺刀嘛……”柯德平弱弱的說道。
“拼你個頭!就知道拼!作爲一個男人,柯德平你小子夠種,可作爲一名指揮官,你他媽就不夠格!回去每人寫一份檢討!”
周艾一聽,心裡大概就知道了。柯德平故意曲解命令,把夜間偷襲改成夜間進攻,這是戰場篡改命令,槍斃都不過分。但這小子拼着一股蠻勁,把鬼子師團司令部都給拿下了,立下大功,前委也不好處理得太過,於是就讓張貫一出面把他們大罵一頓,最後寫一份檢查,這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功過相抵不予表彰。
“老總您消消氣!這事兒怪我,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周艾腆着臉說道。
“不給你們倆驢子釘個掌我消不了這氣!”
“要不您拿皮帶抽我兩下得了。”
“滾!”張貫一怒道,“給我坐下!這是總政治部給你們兩個的處理。”
周艾拿起電文定睛一看,前面那一大堆沒啥好看的,就看見後面結論那幾個字——功過相抵,不予表彰。
“哈哈哈哈!”周艾開懷大笑,“謝謝老首長!我就說嘛,咱隊伍是講道理的。”
張貫一抄起皮帶在他屁股上抽了一下,罵道:“怎的,俺不講理是吧。”
“講!老總比誰都講!”周艾呵呵直笑,“那我們倆走了哈。”
“小兔崽子,就這麼想走啦,沒完!”
“老總,我們回去一定深刻檢討……”
“檢討你個頭!”張貫一從兜裡拿出兩包駱駝牌香菸,塞到這兩個傢伙手裡,笑道,“兔崽子們,以後給俺多惹點事兒,啊。”
柯德平如蒙大赦,灰溜溜的從前委逃出去。
剛剛走遠,周艾一把將柯德平的耳朵擰了起來:“柯團長,我的普通話標準嗎?”
“報……報告軍長,準!”
“那就是你小子腦袋不準咯……”
“軍長,甭說了,兩份檢查都是我寫。”
“寫你個頭啊!你那水平我還不知道。”周艾一把鬆開他的耳朵,把那包香菸塞到他手裡,“黑鍋我來背,狗日的乾的不錯呀,再來幾次,啊……”
周艾迴身上馬,走了。
柯德平回到團裡的時候,友鄰部隊都看傻了,這小子不但沒受處分,而且還帶回了兩包香菸,哪裡有寫檢討書的樣子,倒是有天天叼着煙招搖過市。他這煙叼着還不抽,誰也不給,那就一個窮顯擺的心裡,十足的四川土財主做派。
柯德平立的功太大了,他繳獲的文件裡有第六師團的防禦計劃,這下子人民軍飛機大炮照着圖轟,把日軍炸得暈頭轉向。
阪本政右衛門不得不下令在白天組織撤退。
白天撤退肯定挨炸,但沒辦法,中央已經被突破,防線全部在人民軍手裡,接下去無險可守,師團主力有被切成兩段的危險。13聯隊基本打殘,他只能調動騎兵聯隊來堵缺口,嚴格來說不是堵缺口而是發動反擊,守無可守,只能反擊爭取點時間,好讓兩翼的日軍能撤下來。
剛剛把最後一個團塞到陣地上的第2師遭到了開戰以來最猛烈的炮擊,日軍的重型火力肯定是走不掉的,還不如把炮彈統統丟出去。這種不要命的火力急襲當即遭到人民軍空軍的轟炸,也是老天有眼,前一天還是陰雲密佈的百濟縣今天晴空萬里,日軍來不及構築工事的重武器成了空軍的活靶子,日本兵瘋狂開火,直到被飛機發現或者被人民軍的反擊火炮炸燬。
僅僅一個上午,日軍騎兵聯隊對人民軍2師駐守的陣地發起一次比一次瘋狂的萬歲衝鋒十三次。瘋了一樣的日本兵在重炮掩護下反覆衝擊,一片一片的倒在人民軍的火網下。第2師是人民軍的老牌勁旅,輕重火力一應俱全,日軍雖然在戰術層面壓制住了重機槍,但對迫擊炮卻始終沒有辦法,只能使用煙霧彈來阻擋人民軍炮兵觀察員的視線。人民軍的反制措施就是東風洗地,所有炮兵按照既定任務區域盲射,直接覆蓋。
這一次,人民軍戰士們又看到一堵煙牆向自己飄來。戰士們紛紛擰開手榴彈後蓋,準備好衝鋒槍,零星的迫擊炮開始對煙牆後面進行盲目射擊,這種火力密度遠遠達不到覆蓋的標準。一個上午十三次衝鋒,人民軍的後勤補給也出現了問題,日軍的煙霧戰術大大浪費了人民軍的彈藥,到最後,只能由刺刀解決問題了。
周艾橫眉冷笑——屍橫遍野,你還有什麼花招?
風微微的吹。
“手榴彈準備!”士官大聲提醒士兵。
忽然,一股濃烈的味道進入他的鼻腔裡。身體出於本能反應想把這口氣體噴出去,不料鼻子裡的氣一出,嘴巴又吸進一口,整個呼吸道全都是火辣辣的,眼淚不由自主的往外流。身邊開始有人嘔吐,打噴嚏,流眼淚,嚴重者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毒氣彈!
周艾聽到這個報告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種東西僅僅在課本上存在過,之前與日軍的戰鬥中對方從未使用過毒氣彈,所以人民軍根本沒有相應的準備。
“快點,用炮火驅散後面的毒劑!讓增援部隊準備反擊。”周艾呼叫緊急炮火支援,並且要求空軍對當面日軍進行重點打擊。
日軍臨時指揮所裡,阪本政右衛門終於收到了這兩天來的第一個好消息。
“師團長閣下!我們收復了昨晚丟失的陣地!我們可以不用撤了!”
“喲西!給特種化學中隊記功!”阪本政右衛門大聲獰笑,全然忘記了自己丟失軍刀的尷尬處境。
這個得意的老鬼子拿起望遠鏡,欣賞皇軍將士攻城掠地的“壯舉”。毒氣牆不僅摧毀了一線人民軍的抵抗,而且毒劑向後方擴散,還導致了二線部隊的傷亡。剛剛攻上陣地的日軍士兵興奮得手舞足蹈,雙手高舉,山呼萬歲。
“你!去把那面旗子推倒,讓大日本帝國的軍旗飄揚起來!”日本軍官得意的說道。
幾個日本兵走向那面紅旗,踹了一腳,卻發現動不了,擦了擦防毒面具的鏡框,這才發現下面有個中國軍人死死抱住旗杆子,眼眶口鼻都在流血,還在動彈。
日本兵冷冷的舉起刺刀,正要刺下。
忽然,這個士兵手裡舉起了一個呲呲冒煙的東西。
日本兵透過鏡框看不太清楚,以爲是手榴彈,嚇得趕緊向後趴下。
“八嘎呀路!那是紅色信號彈!”軍曹氣急敗壞的罵道。
已經來不及了,飛機看到紅色煙霧信號彈就知道其中的含義,在白茫茫的煙霧中,一點血紅飛散。s-5戰鬥機立即俯衝投彈掃射,剛剛還在慶祝勝利的日本兵立即被烈焰和彈片覆蓋,一時間頭盔、碎片、殘肢炸得四處飛散,粘稠的土地包裹着禽獸的碎肉。衝擊波將毒氣衝得四散,很快就在濃霧中炸出一片視野清晰的區域。
二苯氰胂作用時間有限,毒氣剛剛消散,人民軍空軍又到日軍頭頂轟炸掃射,把騎兵聯隊那些無法隱蔽的軍馬炸得四分五裂。裝甲部隊果斷髮起反擊,防止日軍再次使用毒氣彈。這一回形勢真的是急轉直下,阪本政右衛門看到人民軍坦克就頭皮發麻,日本兵看到就肝膽俱裂,從顫抖的嘴脣裡,他吐出一個字——轉進!
騎兵聯隊的殘兵用燃燒瓶炸藥包做肉盾死扛,其他部隊丟棄一切輜重逃跑。
周艾看到鬼子要跑,早已是氣憤難平,對着電話就吼:“你他孃的德國炮呢?”
德制105mm加農炮,人民軍一共進口了24門,射程達19公里,由於身高體胖,一直沒有參加過像樣的戰役,這一次正好派上用場。
在高聳的加農炮炮管下面,許寶駒與他的機械式計算機一起緊張的工作着。這臺機器重達一百多公斤,由皮卡車裝載,工作人員一邊輸入目標的位置座標,一邊調整目標角度和速度,由此得出目標的射擊諸元,炮兵只需要輸入這些諸元,然後等待目標進入射擊窗就可以了。這些計算如有人工去做,就要消耗大量時間,對移動目標射擊也就非常困難,但如果是計算機就簡單多了,你只需要輸入,然後得到結果,接着紅燈一亮,你就開炮。
正在趕往前線日軍坦克行軍大隊還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空中一陣嘯叫,幾十發炮彈鋪天蓋地而下。日軍當時就傻了,這在陣線後面十幾公里,聽不到炮聲,也看不到火光,怎麼炮彈會跟雨點一樣落下來。鬼子聯隊長並不慌亂,他知道人民軍在炮彈充足的情況下有時候會對敵軍後方交通要道突然進行盲射,以打亂集結節奏。
“不許慌亂!”聯隊長扯着嗓子喊道,“只是亂打的炮彈而已!加速前進,避開彈幕!”
八九式中戰車拉開間距,加速前進。
“發報,日軍加速前進,速度30公里。”琦叔披着厚厚的僞裝,給電報員下令。
許寶駒身邊的士兵對着有線通話器大聲叫喊:“標尺減5!向右003!兩發齊射!”
咻……
轟!轟!轟!……
日軍行軍縱隊突然被炮火覆蓋,105炮彈一下,人馬俱碎,一輛八九式被熾熱的彈片引燃了油箱,火炬一樣燃燒起來,衝擊波卡住了艙門,駕駛員打不開,哇哇亂叫,活生生的烤焦燒熟。
“疏散!全體疏散!”
咻……
炮彈轉瞬即至,道路上連番爆炸,日本兵暈頭轉向,本能的逃跑。缺乏防護的汽車被炮彈引燃,士兵慌亂的跳下汽車散開。坦克也慌亂不已,連忙開下路基規避。鬼子步兵被炮火殺傷甚多,傷兵在地上痛苦哀嚎,眼睜睜的看着坦克履帶從自己身上碾過去,道路上血肉橫飛,呻吟聲此起彼伏。
琦叔一拳打在泥裡:“打得好啊!放過步兵,專門打坦克!”
日軍坦克部隊非常執着也很頑強,散開隊形仍然繼續前進,人民軍炮火命中率急劇下降。曲射火炮打坦克本來難度就很大,琦叔只能寄希望於炮彈能震壞日軍的發動機或者履帶,好讓隨後的炮擊摧毀這些靜止目標。不料日本小豆丁裝甲不怎麼樣,跑得卻比兔子還快,沒幾輪齊射就跑到了視野之外,許寶駒憑着機械計算機盲射幾輪,最終不得不放棄射擊,回過頭來打爆那些癱在地上的坦克。
日軍聯隊長髮現,現在能趕去增援的只剩下自己這幾十輛八九式中戰車了。
“大日本皇軍英勇無敵,就憑這些坦克也能幹掉支那人!”
日本人也知道兵貴神速的道理,坦克聯隊開足馬力,在高速公路上一路狂奔,直撲南寧而去。
就在此時,黑森峰裝甲隊還在歡快的屠戮着日本騎兵聯隊,日軍給騎兵部隊配備了92式騎兵坦克,這種小豆丁戰鬥全重3.5噸,裝甲厚度6mm,裝備一挺13.2mm機槍,無論火力還是防護與2號改根本不在一個等級上。
人民軍把這種“樂色”當成靶子一樣打,待遇比日軍軍馬還不如,馬還能用來拉物資,這種東西只能回爐。正面會戰僅僅三十分鐘,騎兵聯隊十二輛92式騎兵戰車就被擊毀九輛,殘餘的92式被追着屁股一路暴揍,攆兔子一樣往欽州方向跑。第六師團兵敗如山倒,除了還在前沿玉碎的掩護兵力,其餘的鬼子兵不是暴露在52航空聯隊的鐵翼之下,就是被105mm榴彈炮當成移動靶標,一些運氣更差的還會碰上人民軍坦克,直接碾成肉泥。
阪本政右衛門除了釋放毒氣遲滯人民軍的進攻,只能命令自己的士兵去自爆。螳臂當車也得當啊,指不定把車胎扎破了呢?
可惜這道命令還沒傳到前線,人民軍坦克就已經碾過去了,順着交通線一路猛衝,日軍後勤部隊毫無招架之力,紛紛如螻蟻般逃竄。
直到那鬼使神差的一炮。
“003起火!”
朱真穗定睛一看,歡快的追擊這日軍步兵的003號坦克突然發動機起火,一個彈洞清晰可見。乘員們有了前兩天的經驗,七手八腳迅速從艙門逃脫,讓大家鬆了一口氣,但是這炮彈從哪來的呢?
無線電裡很快傳來報告,一千兩百米,兩點鐘方向,日軍坦克!
朱真穗暗叫不好,小鬼子訓練充分那還真不是說着玩的。“全體向北撤退,放煙霧!”
他……多慮了。如果他知道這是日軍整場戰鬥中唯一一次命中,絕不會做出這個決定。57mm坦克炮其實就是一門榴彈炮,彈道彎曲,命中率很差,特別是在一千多米外,能砸穿頂裝甲只能說明一件事——這鬼子兵的運氣已經鬼畜到一定程度了。
受到激勵的日軍坦克連續開火,加速追擊,日本坦克機動性比人民軍好,要不了多久就能趕上,把這羣膽小鬼一網打盡。
在短暫的撤退中,朱真穗把思路理了一遍,正面對抗,20mm炮射17mm裝甲,日軍57mm炮射20mm裝甲,人民軍炮小,遠距離威力衰減嚴重,肯定要吃虧。
追逐中,逐漸起了北風,煙霧逐漸散去,日軍非常得意,準備一舉擊潰對手。
“支那軍戰車,2點鐘方向!700米!”
“納尼?”聯隊長探出頭去,濃煙中真的有一輛輛坦克開出來,全部側對自己行軍縱隊,正在定點轉向。
“聯隊長,左邊也有!”
“八嘎呀路,支那人想迂迴我們兩翼,快發信號!戰鬥隊形!。”
通信兵爬出艙蓋,舉着兩面小旗子給後面的戰車打旗語,日軍後隊這才發現,人民軍正在向他們兩翼迂迴。
日軍坦克縱隊追擊,人民軍縱隊後撤,後撤中藉着煙霧的掩護,定點轉向,迅速佔領t字頭陣位。鬼子坦克沒有無線電,協作非常糟糕,等發現的時候人民軍坦克已經與他們行駛方向相反了。日軍坦克立即開始轉向,停車並且向正在飛馳的人民軍坦克開炮。
“距離!750米!速度!35公里!”
“裝填完了!”
“開炮!”
……
“近失彈!距離700!速度35!急速射擊!”
57mm榴彈炮彈道彎曲,近距離對付工事效果不錯,中距離對抗坦克就捉襟見肘了,日軍急躁之下,炮彈紛紛在人民軍坦克後面爆炸。
“距離600!八嘎呀路!你在幹什麼!”
人民軍坦克已經在減速,像受過訓練的舞者,齊刷刷的轉動車身。日軍聯隊長頭皮一陣發麻,自己已經被人家從兩面包抄了。不過現在人民軍坦克已經減速,600米距離上20mm機關炮對付不了八九式的裝甲,而57mm炮卻有可能擊穿對方的前裝甲。——勝算依舊!
“開炮!消滅支那人!”
聯隊長話音未落,人民軍坦克突然炮口噴吐出火舌。
砰!
八九式坦克震了一下,鬼子聯隊長一頭冷汗,看到坦克沒有被打穿,應該是跳彈了。
轟!
納尼!聯隊長突然感覺後面似乎有什麼動靜,一看,身後的一輛戰車已經被打穿了發動機,炮彈直接從車尾穿入,引燃彈藥,全車炸回零件狀態。
上當了!
人民軍的20mm炮是打不穿他們的前裝甲,但可以打穿後裝甲,日本人以爲分別對射就能正面迎敵,卻不知道人民軍坦克兵瞄準的是他們戰友的菊花。
20mm炮射速是日軍的數倍,命中率極高,交火不過幾分鐘,日軍十餘輛八九式戰車被打穿發動機,汽油機一打就着,每打必着,不着也要被機關炮點着。戰車聯隊五十多輛坦克,毫無還手之力,一輛接着一輛被擊毀。
“讓他們快撤!”聯隊長邊喊邊探出頭去,想要觀察一下情況,不料後面那輛人民軍坦克炮口一閃……
一具沒有腦袋的屍體無力的滑進車裡,緊接着就是烈焰焚身,聯隊長臨死拉了兩個墊背,他的乘員因爲他的屍體堵住艙口無法快速脫離,全部成了鬆阪烤肉。日軍隨即大亂,各自爲戰的八九式坦克被各個擊破,除了幾輛趁亂逃脫,其餘具被殲滅,烈火,爆炸,此起彼伏,竟日不熄。
“金人披堅執銳,箭不能入,太祖誘之,伏其兩翼,擊,大破。”——《元·太祖本紀》
朱真穗把書一合,狠狠的親了一口,封面的成吉思汗畫像面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