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課堂上,邱雨澈正想努力的想掙開他的眼睛,可他自己也知道這是徒勞,這麼多年以來這是他所征服不了的事,這要比讓他解一道智力題要難的多,終於他的頭漸漸地低下睡着了。
沈浩伸手輕輕扶住了澈的頭,在書桌箱裡拿出了一個小枕頭放在了澈的書桌上,將澈的頭輕輕的放了上去。
沈浩小名兒二寶比邱雨澈大兩歲,和邱雨澈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最要好的朋友,從上小學四年級沈浩就是澈的同桌,就這樣守護照顧着澈直到現在。
爲了和浩同桌,澈是從一年級直接跳到四年級,曾經轟動了他們居住的小鎮,在老師和同學的眼裡澈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孩子。
下課了,老師拿着教科書離去,同學們有的在整理剛纔的筆記,有的在準備下一節課,沈浩將雙手放進褲兜裡靜靜的看着熟睡得澈,沒人猜的出沈浩此時在想什麼。
坐在沈浩後面的同學側身看了他一眼說:“浩,又在欣賞澈漂亮的臉蛋兒?”
“嗯,”浩毫不掩飾地應着。
沈浩緩緩的說:“上帝給了他漂亮的模樣,溫柔的性格,聰明的大腦,爲啥還要在裡面裝一個瞌睡蟲呢?”
“誰知道上帝是怎麼想的呢!”後面的同學輕聲應着。
浩一直在看着手錶,他站起來面向着澈,輕輕地將澈的頭扶起來靠在自己的胸前,用手指輕輕的撓着澈的下巴,輕聲地問“醒了嗎?”
“嗯,”澈輕聲應着。澈努力地睜着眼,坐直了身體半睜着眼將頭輕輕的向後仰,停了一會兒,浩用手輕輕幫他把頭扶起來。
“你倆就像戀人。”後面的同學打趣的說。
“我覺得他更像我兒子,”浩說完笑了一下,所有人都笑了,澈的微笑更加的迷人。
放學了,同學們擁向門口,只有沈浩和邱雨澈在慢慢的收拾着書包“澈,去廁所嗎?”沈浩問。
“不去。”澈薇笑着回答。
“我會很快追上你的,你小心點兒,慢點兒走。”沈浩看着澈。
澈微笑着看着沈浩“我沒關係的,你放心去吧。”他的聲音很輕,很柔。
邱雨澈四歲時被母親丟棄。邱木匠在火車上,一個漂亮女人將睡熟的孩子交給了他,請求他幫忙照看一下,說自己去廁所,就再也沒回來。邱木匠把孩子帶回家,這個孩子總是睡覺,邱木匠的母親邱老太太覺得不太對勁,就讓木匠帶孩子去醫院檢查,才知道這個孩子腦袋裡長了瘤子,並且不能動手術,也不可劇烈運動,醫生說這個孩子不會活太久,最長也就能活到十歲左右,就是這個原因沈浩保護這顆腦袋就像保護一顆定時**一樣,不敢有一點馬虎。
邱木匠是個光棍兒,和老母親生活,心地善良,邱雨澈是他收養的第三個孩子,第一個是女孩,是個啞巴沒有名字,村裡人就叫她啞巴。
澈走得很慢,他已不能正常走路,因爲他的腦袋已承受不住正常走路帶來的震動。
操場上低年級的同學正在踢足球,這是他望塵莫及的事,他默默地看着同學們追着球飛奔,一臉的羨慕。這時,球向他這邊飛過來落在他前面不遠的地方,球慢慢的向他滾過來,他用腳擋住蹲下來將球撿起來,他捧着球看着操場的同學在向他招手,一臉的無奈。
“我來,”浩追上來接過球一腳將其踢回了球場,澈看着浩的臉咧嘴笑了,露出雪白的牙,“沈浩你酷斃了,”澈讚美着浩。
沈浩笑了一下說:“走吧,回去看看冬陽姐給我們做了啥好吃的。”
他把澈外套上的帽子扣在了澈的頭上,兩個人肩並肩向校門口走去。
他們租住的小屋就在學校的旁邊,屋子不大但擺設的井井有條,並不顯得擁擠。浩放下書包來到廚房,麻利的洗完手掀開鍋蓋。
“哇!整雞,排骨,魚,冬陽姐今天發工資嗎?我要不要出點兒伙食費?別把冬陽姐吃窮了!”浩一邊擺着桌子一邊說。
澈也來到廚房,洗了手坐在桌旁,微笑着看着浩輕柔說:“一定是飯店老闆給的,你不用在意。”
浩把一碗粥放在澈的面前。
吃完飯,浩收拾好桌子,正在刷碗時,不經意的回頭看見澈又在努力的睜着眼睛,它的臉一下子嚴肅起來,弱弱的問了一聲,“你要睡一會兒嗎?”
澈半睜着眼睛看着浩,臉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溫柔地應了一聲“嗯,在寒冬陽回來之前叫醒我,我不想她擔心。”
他站起來想走回臥室,但腿已不聽使喚,浩急忙上前扶住他,將他送到炕上讓他躺下,給他蓋好被子,他又睡着了。
浩靜靜的看着這個眉清目秀的少年,最近睡的次數多了,時間也長了,他有一種不祥的感覺,他心裡平添了一些緊張和一絲恐懼。
他坐在書桌前,他要努力學習才能跟得上這個天才少年,只有跟上他才能照顧他,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照顧澈已成了他生命一部分,很重要的一部分。
“寒冬,”山一樣的男人,體育老師兼跆拳道教練,每個星期天騎摩托車帶着女兒韓冬陽去省城的跆拳道館教學。他很愛妻子,更疼愛女兒,寒冬陽是他心中的寶。
“寒陽,”象水樣溫柔漂亮的女人,有先天性心臟病,與寒冬一起在孤兒院長大,兩小無猜。冒着生命危險爲寒冬生下女兒“寒冬陽”,她習慣性的動作是親吻女兒的額頭。一生唯一的願望,就是與寒冬白頭到老。
寒冬陽十歲,那個冬天是那樣的溫暖,小孩子們在期盼寒流的到來,在期盼湖面快些結冰,那是小孩子們快樂的場地。
寒流終於來了,那是寒冬陽的寒流,是把她凍僵的寒流,是讓她無法呼吸的寒流。
湖面結冰了,小孩子一涌而至,開心的嬉戲玩耍。危險也截至而來,湖心突然塌陷,幾個小孩子陷了下去,這一幕就發生在寒冬父女眼前。
“快去叫大人來”寒冬吩咐着女兒,自己向湖心奔去。
小孩子們得救了,寒冬卻再也沒站起來,寒陽用手死死地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跪在寒冬旁邊,將臉輕輕的貼在寒冬的胸口。
寒冬陽成了孤兒,她跪在父母旁邊沒有一滴眼淚,她睜大眼睛,眼神空洞灰暗,直至村裡人把她父母埋葬,沒人勸得動她,也沒人拉得起她,她就跪在那裡一動不動。
村裡開始有一些謠言,這個女孩是個不祥的孩子。
她感覺被父母拋棄了,她知道不會再有人親吻她的額頭,不會再擁有暖暖的愛。她的世界開始下雪,她把自己冰封在寒冷的冬季。
這個冬天的寒流就這樣來了,將這個小女孩凍僵,讓她無法呼吸,她暈倒了,躺在了冰冷的地面。
邱木匠來了,抱起了這個可憐的女孩。這是他收養的第二個孩子,“韓冬陽。”
浩又在看他的手錶,七點半他來到澈的身邊,用手指輕輕地撓着澈的下巴“醒了嗎?冬陽姐快回來了。”
“嗯,”澈半睜着眼看着浩回答。
“要我幫你嗎?”浩問。
澈半睜着眼看着浩,嘴角微微上揚揮揮手“我自己可以的。”
浩喘了一口粗氣,將手揣進衣兜裡坐在炕沿上心想“這又何苦呢?其實彼此都知道,又彼此假裝不知道。”
對於澈,浩不敢有一丁點兒隱瞞韓冬陽。
澈穿好鞋,拿起外套要往外走,“你去幹嘛?”浩攔住他問。
“我去大門口等她”澈誠懇的看着浩。
“冬陽姐看見會生氣的”浩說。
“我看見她就快點兒回來”澈依然誠懇。
“你沒她快”浩說完有點兒後悔。“就在這等吧,如果感冒就麻煩了。”浩有一點懇求。
澈無奈放下外套,回到炕沿邊兒坐下低着頭搓着自己的食指,臉上沒有微笑,時不時地看着牆上的時鐘。
浩看着他,心裡五味雜陳,卻又無奈。默默地回到書桌前坐下。
快八點,澈已捧着一杯熱水站在房門口靜靜的聽,有開大門的聲音“回來了”他回頭告訴浩。已經是一臉的開心又露出了他那一排雪白的牙。
房門開了,寒冬陽從外面進來,站在澈的面前,一邊脫着外套,一邊微笑着親切的溫柔地看着他尋問“今天還好嗎?”
“嗯,”澈微笑着肯定的答應着,接過她的外套把那杯熱水遞給了她。
她用雙手捧着杯子,依然微笑着看着他,她要用自己的眼睛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好。
澈用雙手捧着她的臉微笑着說:“放心,真的很好,不信問浩,冷吧?快上炕暖和吧!”
“噢,挺好,課間睡了兩次”浩看着他倆,感覺他倆不是姐弟,更像一對戀人。
寒冬陽,一手拿着水杯,用一隻手捧着澈的臉,輕輕地撫摸着,“嗯,不錯,很棒。”
“寒冬陽,”一個特別美麗,特別溫柔,特別堅強的女人。
“寒冬陽”是邱雨澈姐姐,是他的命,是他心愛的女人,是他想長大後一定要娶的女人,是他的全部。
寒冬陽十四歲那年還是一個初中的學生,澈進入她的生活中,她每天放學回來都會陪澈玩兒,澈也會陪她寫作業,她每個夜晚都陪他進入夢鄉,清晨叫他起牀給他穿衣服。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彼此是開心的快樂的。
澈每天傍晚都會坐在門口的木墩上等她放學回來,她每次都會抱起澈親吻他的額頭。親吻額頭也是在測試他的體溫是否正常。澈如果發燒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十五歲,考入市一中,必須住校,每個星期六都要騎自行車走幾十裡的路,回來看澈。
澈依然坐在木墩上等她回來。
十六歲,是灰暗的一年,邱木匠因病去世。
寒冬陽沒掉一滴眼淚,只是怔怔的跪在那裡,又一次六年前的心痛與無助。
村裡又有一些傳言,說:“她不會哭,她沒有眼淚,她是剋星轉世,剋死自己的父母,又剋死養父,很快就會剋死奶奶,會剋死身邊的每一個人。”
她握着奶奶的手眼睛睜得大大地恐懼得問:“奶奶我會剋死你嗎?”
邱奶奶慈祥的看着她說:“不該你的事,人活着就有好事和壞事,臨到身上就使勁的接着,別管人家怎麼說,做好自己該做的就好。”
她看着年近八十的邱奶奶,一個啞巴姐姐,和六歲的澈,她要扛起這個家。
她開始一邊上學一邊在飯店打工,她依然每個星期六回家看澈,將好吃的送到澈的手裡就匆匆的返回城裡工作。
飯店的廚師收了這個倔強勤勞的女孩爲徒,教了她所有的手藝,這成了她以後生存的依靠。
十八歲,高考結束。啞巴姐嫁人了,嫁給了村裡做豆腐的瘸子,這是邱奶奶的決定。
寒冬陽沉着臉坐在炕沿邊上,澈來到她身邊用小手捧着她的臉說:“姐等我長大了娶你。”
寒冬陽吻了他的額頭說:“去找二寶大胖兒玩兒去,慢點兒走別摔跤。”她關切的叮囑着。
澈聽話的出去了,但沒走遠就在門外。
邱奶奶來到寒冬陽的身邊握着她的手說:“陽陽啊,奶奶年紀大了,說不準哪天就閉眼了,我不能把啞巴和小澈都扔給你,所以要趁着活着的時候把啞巴嫁了。瘸豆官兒雖說腿有毛病,但心眼兒好,也勤快,啞巴不會受氣也不會受罪的,我能爲她做的也就這些了。至於小澈,時日恐怕也不會太多了,到那時你就爲自己活着吧。”邱奶奶說完有一點兒傷感,用衣襟擦了眼裡的淚。
“不會的,我一定會讓他好好活着的”寒冬陽緊張的,睜着大眼睛。她害怕那天來臨,她害怕失去那個孩子。
在父母墳前,她將大學錄取通知書燒掉了。澈八歲了,到了上學的年齡了。
就在這年的秋天,邱奶奶把八歲的澈留給了十八歲的寒冬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