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都不知道楚無痕爲什麼要問自己的身世,雖然有幾個人知道楚無痕和水玄子之間的關係。
不過,水玄子卻是知道,在這個時候,楚無痕已經猜到了無瑕子的靈獸就是羽山上盤踞的那條巨蟒,從而也就猜到了這一切的安排,都是水玄子特意設計好的。
那麼,楚無痕此時提起自己的身世,水玄子心中自然知道楚無痕想要說什麼。
水玄子當即表明,他知道楚無痕的一切身世,無形中告訴楚無痕,他就是楚無痕的生父。
水玄子說罷,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楚無痕,靜等着楚無痕的回答。
楚無痕眼神中一絲痛苦的神情掠過,他仰起頭來,看着水玄子,痛苦的問道:“好,好,好,不知宮主下一步還要安排我做什麼?”
“回國都,御外敵!”水玄子斬釘截鐵,絲毫沒有猶豫的說到。
楚無痕冷笑一聲,繼而又是哈哈大笑,說到:“難道,我就是你手中的一把劍而已?”
“難道不是?爲了你,我幾乎傾盡整個黑水族的資源,讓你出道成魔,以抵禦玄奧神宮,可是今天,你做了些什麼?”水玄子也是越說越激動,而且,朝着楚無痕越走越近,幾乎都要走到楚無痕的面前。
楚無痕搖搖頭,嘆息的說到:“原來如此,我就是你手中的一個棋子而已,水玄子,不,宮主,你的話,讓我楚無痕難以接受,恕我難以從命!”
楚無痕說的也是決然,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
這讓水玄子感到難堪,而且,感到失望。
他指着楚無痕,氣的臉頰通紅,渾身顫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忽而,他回頭看着沐寒雨,冷冷的笑了,看着懵懂無知的沐寒雨,說到:“哦,我明白了,原來一代魔主也是爲情所困,哈哈,我真是高看你了!”
說罷,水玄子鬼魅的身影像是一陣風一樣,倏忽之間,便漂移到沐寒雨身邊,一伸手,便掐着沐寒雨的脖子,惡狠狠地看着沐寒雨,說到:“就是你,羈絆了我所有的設想,我曾經殺過你一回,今天再殺你一次也不爲過!”
說罷,水玄子的手就要用力,卻冷不防的感到身後一陣細微的疼痛傳遍全身,他不用回頭,就能感覺到,自己的身後,至少有三個人在頂着自己的後心。
一個是火鳳凰,赤火族的公主,此時爲何爲了營救沐寒雨而威脅他水玄子?
水玄子想不通。
另一個是落塵,水玄子的心在滴血,落塵此時竟然一聲不響的,用自己親手傳授的功力日月水訣,抵住自己的後心。
水玄子感到萬念俱灰。
更有另一個人,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楚無痕用盡最後的一絲力氣,完全不顧自己的生死,用最爲歹毒的魔刀鳴鴻刀,刺穿了他的衣服,刀劍的寒意已經觸及到了他的皮膚。
這是爲什麼?水玄子的心,已經死亡。
水玄子這一生,爲的就是能夠解救黑水族於危難之中,囚禁萬朝宗,起因只是爲了自己的一己私仇,但是當他真正掌握大權之時,才發現黑水族早已淪爲赤火族的附庸,以及玄奧神宮的奴隸。
爲此,他發誓,要解救黑水族,要讓千萬萬萬像自己一樣被欺凌的族民們不再受到迫害,不再提心吊膽,於是,費盡心思,殫精竭慮,一刻不敢偷閒,不管用什麼辦法,才勉強讓黑水族從赤火族的附庸之下脫離出來。
爲了與上神洛傾顏對抗,水玄子將黑水族所有的神獸統統獻給了海神奴嫣,爲的就是能夠從奴嫣口中獲得對抗上神的辦法,他深知,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他從奴嫣口中終於得知,萬年輪迴中,有一個最爲重要的人物,就是楚無痕,他的橫空出世,足以能夠搗毀神宮。
水玄子爲了楚無痕能夠步入魔道而與神宮相爭,不知費勁了多少心血,卻不了,忽然有一天,他知道了楚無痕原來就是自己的兒子。
曾經丟棄的兒子,竟然被仇人楚貴妃所養,認萬朝宗爲父,那一刻,水玄子心如死灰,無顏面對慕容霜,更不敢面對楚無痕。
他想着,如果楚無痕能夠在萬人坑的牢籠裡就此逆天道而行事,那麼,楚無痕自然是神形俱滅,與玄奧神宮一同墮入萬世不得輪迴的劫難之中,這樣,他就再也不用面對楚無痕。
誰知,楚無痕卻從牢籠之中走了出來,那一刻,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思前想後,爲了落塵能夠穩住大位,不得不讓楚無痕再次涉險,奪取分水劫,而後回國都,以防火王弒天,以及上神的責難,水玄子爲了黑水族,可謂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絲毫沒有想到過自己能夠得到什麼。
因爲他的這一生,太過曲折,太多艱難,嚐遍常人難以忍受的疾苦。
他這樣做,只是因爲自己受過了這麼的劫難,他不想讓更多的人步自己的後塵而已。
僅僅就是這樣的設想,可是,爲什麼做起來就這麼難呢?
水玄子的手,倏然間從已經驚愕的目瞪口呆的沐寒雨脖子上拿下,無力的垂下來,眼神無光,步履蹣跚,一步一步的走了。
一句話都沒有,朝着山腳,一步一步的走着。
看着他的背影,明顯的蒼老,以及佝僂。
無瑕子等玄冰宮等弟子見宮主一言不發,徑直朝山下走去,便朝族長落塵施禮之後,隨着宮主一同走下山去。
山頂之上,楚無痕,沐寒雨,沐亦軒,火鳳凰,白笙歌,以及落塵,整個血魔戰隊的成員,再一次聚集齊了。
但是,此時所有人的心頭卻是異樣的沉重。
楚無痕卻是再次的昏倒,看見水玄子有些佝僂的背影,楚無痕腿一軟,心中悽悽復悽悽,之後便昏迷不醒。
楚無痕的心神已經枯竭,丹田已經千瘡百孔,心境已經是荒蕪寂寥。
再也沒有了一絲的生機。
楚無痕渾身上下,再無一點生氣。
就跟一個死人一樣。
楚無痕這樣的狀態,的確就跟一個死人一樣。
然則,他畢竟是血魔,大神鳶天重生的魔主,除非元神寂滅,他是不會就此死去的。
楚無痕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這天,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一縷刺眼的陽光攝入眼神之中,刺的他難以完全將眼睛睜開。
於是,楚無痕微微的眯着眼睛,發現自己躺在牀上,蓋着一層又一層的獸皮。
房間裡面很簡單,一張圓桌,幾張凳子,其餘的便沒有什麼修飾的物什。
一個門,一扇窗。
牆皮是黃泥糊上去的,隱隱約約有幾處脫落,露出裡面包裹的黑色的石頭。
地上,是平整的的黃土地,乾燥,平滑,看似是經過了許多人的踩踏,才使得這些黃土細緻而緊密。
現在房間裡面一個人都沒有。
然而,透過虛掩的門扉,以及打開的窗戶,楚無痕能夠感覺到房間外面,似乎有許多的人,而且,還很熱鬧,人聲鼎沸,早已穿透門窗,滲進房間裡來。
就是從窗戶裡透露過來的陽光,也能夠讓楚無痕感到一絲生機。
楚無痕咧着嘴笑了。
他忽然笑了,因爲他聽到了沐亦軒嘰嘰喳喳的聲音,他現在正在和火鳳凰吵架,火鳳凰當然是得理不讓人,甚至是胡攪蠻纏,欺負沐亦軒。
沐亦軒自然不甘心,聽他們的話音,似乎是因爲奪取救人的功勞,而爭得不可開交。
而後,還有沐寒雨的勸阻聲音,以及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這個男人,聲音很熟悉,楚無痕仔細想了想,是段信,萬人坑上的護衛長之一。
這些鮮活的聲音傳入耳朵,讓楚無痕從死亡的邊緣努力的掙扎着,回了過來。
此時的他,覺得自己必須要走到房間外面,去享受一下這燦爛的陽光,以及這些活靈活現的人羣。
於是,楚無痕掀掉蓋在身上的一層又一層的獸皮,找到自己的戰衣,和戰靴,努力的穿上,用力的穿上。
虛弱的楚無痕,大口喘着粗氣,扶着牀幫,感到心頭一陣陣的噁心,心口的熱血還在翻滾。
楚無痕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過來的,就是活過來了,自己一個結丹層的修煉者,竟然虛弱的站立都不穩。
不能這樣,他必須要走出去,走到陽光中,走到人羣中,去看日出日落,花開花謝,感受微風掃過臉頰的溫柔,體會辛勤勞作之後的收穫。
於是,楚無痕努力壓抑心口那一股翻滾的熱血,勉強的邁開兩條虛弱無力的腿,讓腳步,一點一點的朝着門口走去。
雙手用力的扶着牆,沒有牆的支撐,楚無痕整個人都會像一堆泥一樣,癱瘓在地上。
是一股意志力,是一種頑強的求生慾望,讓楚無痕走到了門口,走進了熱烈的陽光之中,走到了人聲鼎沸的人羣之中,走到了鮮花遍野鬱鬱蔥蔥的天地之中。
楚無痕看到了火鳳凰正在揪着沐亦軒的耳朵,沐亦軒疼的齜牙咧嘴,卻不敢掙扎。
楚無痕更看到了沐寒雨和段信兩人,並排站在火鳳凰的面前,苦苦哀求火鳳凰饒了沐亦軒。
楚無痕更是看到了在這片遼闊的草原之上,整整齊齊的一排一排的房屋,以及成羣結隊的人羣,這些人羣,看其穿着,就知道是萬人坑的護衛。
這裡是萬人坑山下護衛們生活的地方。
有煙熏火燎的味道,也有爭吵打鬧的聲音,這是生的氣息。
楚無痕已經邁出了房間門扉,扶着門框,看到了這一切,嘴角流露出一絲微笑。
但是,當他踏出門扉的那一刻,眼前這些鮮活的畫面,好像一下子被凍結了似的。
火鳳凰驚訝的長大嘴巴,忘記了自己的一隻手還在使勁的擰着沐亦軒的耳朵。
沐亦軒半蹲着身子,雙手捂着耳朵,驚訝的看着楚無痕,眼眶裡面忽然涌出一滴一滴的淚水,任由淚水順着臉頰流下。
沐寒雨扭頭看着楚無痕,是驚喜,還是驚訝,眼神裡面的意味太過複雜,只是愣愣的看着走出房間的楚無痕。
段信像是受到了驚嚇,嘴巴張的最大,好久都沒有匯攏。
近處的,以及遠處的三三兩兩,成羣結隊的護衛們,此時也是驚訝的呆立不動,朝着楚無痕看來。
就是嫋嫋而起的炊煙,似乎也靜止了。
所有的聲音,頃刻間全部消失,消失的無影無蹤,天上飛鳥似乎深知這裡發生了異常,一絲鳥叫的聲音都沒有。
微風拂過臉頰,空氣裡面,都是凝滯的意味。
凝滯的時間,或許是一剎那,也許是許久許久。
凍結的時空,被一聲蒼老沉穩的聲音打破:“還愣着幹嘛,還不趕快去扶着他,還想讓他死一回嗎?”
楚無痕對這個聲音也是很熟悉,這是萬人坑總護衛長程大同的聲音。
就是這一聲蒼老沉穩的聲音,打破了所有的凝滯。
沐亦軒從火鳳凰手下連滾帶爬,帶着哭腔,撕心裂肺的喊道:“無痕哥哥,無痕哥哥,你活過來了?你真的活過來了?”
沐亦軒已經磕磕絆絆的滾爬過來,伸手扶着楚無痕,楚無痕無力的幾乎將全身都依靠在沐亦軒身上。
楚無痕看到火鳳凰,以及沐寒雨段信程大同,以及遠遠近近的護衛,都圍了過來。
先是程大同伸手握着楚無痕的脈搏,衆人神情緊張的看着程大同。
程大同沉吟了一會兒,便輕輕的放開楚無痕的手腕,點了點頭,說到:“嗯,真的如王子白笙歌所說,脈搏有力,定然會起死回生,現在,只是身子虛了一點,其他的倒是沒什麼事兒。”
程大同說完,看着楚無痕,眼神之中閃過一絲猶疑,但是一閃而過,便推開人羣,朝着遠處走去。
聽得程大同說楚無痕已經無事,沐亦軒和火鳳凰攔不住衆人,衆護衛便紛紛朝楚無痕施禮感謝,感謝楚無痕冒死獲得救治火磷功的方法。
楚無痕不知道這些天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回頭疑惑的看着沐亦軒。
沐亦軒流着眼淚,笑着說:“他們,他們許多人都是身中火磷功的護衛,現在早已康復,無痕哥哥,要不是你,他們早在一個月前就死去了。”
一個月前?
楚無痕已經昏迷了一個月?
楚無痕現在只有朝着衆護衛連連回禮,此時,段信卻努力的擠過來,擠到楚無痕面前,朝着楚無痕施禮之後,說到:“楚公子能夠醒來,我段信高興萬分,七日後,就是我段信大婚之日,屆時一定邀請恩人楚公子蒞臨寒舍,爲我祈福祝賀!”
段信大婚?
段信是新郎,新娘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