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盧溝橋上的槍聲(二)

8、9兩日的戰事,讓日軍吃盡了苦頭。日本華北駐屯軍顏面盡失,戰前河邊正三還曾向田代皖一郎,信誓旦旦的保證在8小時內解決29軍,可是如今兩天都過去了,河邊正三連盧溝橋和宛平城都沒拿下來,這讓河邊正三感到萬分的羞愧。就在他要集合旅團主力,準備拼死一搏的時候,日本軍部最新的命令傳到了天津,他不得不放棄拼死一搏的計劃,趕回天津參加緊急召開的軍事會議。

7月10日上午,日軍華北特務機關長鬆井大佐來到北平29軍指揮部,向29軍副軍長秦德純講起了軟話。鬆井在大談一番兩國友誼之久遠、兩國合作之默契之後,向秦德純表示,此翻盧溝橋引發的衝突純屬誤會,希望兩軍能停止戰爭,共同商討停戰事宜。秦德純身爲軍人,又與日軍在華北周旋多年,深知其秉性狡詐,此時議和,分明就是緩兵之計。但由於29軍幾年來“不應戰”的一貫政策,使其生出些僥倖心理。由於此時軍長宋哲元遠在山東老家,他這個代理軍長自然不願把事情鬧大,日本人主動提出就地協商解決,何樂而不爲。經雙方商定,達成了幾點協議:1、雙方立即停戰;2、雙方各回原防區;3、雙方組織視察團監督雙方撤兵情況。協議達成後,鬆井要求秦德純以保安部隊接管盧溝橋和宛平城的防務。這一要求遭到了秦德純的反對,鬆井雖然一再的堅持,可秦德純就是死活不答應,無奈之下鬆井就氣呼呼的返回了天津。

盧溝橋事件的爆發,震動了國內外。但令華北和中國震動的是,事變爆發時,他們的主帥、29軍軍長宋哲元並不在北平,而是在其山東老家省親休息。7月11日,宋哲元秘密的從老家返回了天津。可是到達天津後的宋哲元並沒有返回北平,而是指派29軍38師師長張自忠與日軍交涉,在宋哲元看來,目前日本還不至於對中國發動全面戰爭,只要表示一些讓步,局部解決爭端還是有可能的。

當天,由秦德純與鬆井久郎簽定的《盧溝橋事件現地協定》,未獲得南京政府的批准。然而,宋哲元卻不顧南京政府的反對,執意宣佈撤消北平的戒嚴,嚴禁中國軍隊與日本軍隊發生摩檫,並下令將日軍俘虜送回豐臺。7月19日,宋哲元返回了北平後,下令拆除北平城的防禦工事,打開關閉數日的城門,謝絕全國各界贈送的捐款。同時,他還命令遠在天津的張自忠繼續與日軍談判。7月20日上午,宋哲元發表公開講話,他既不同意堅決抗日,也不同意全面撤退。他在29軍高級將領會議說道:“既不以退爲守,也不以攻爲守,我們就以守爲守吧。”

會後,29軍132師師長趙登禹對29軍副軍長佟麟閣說道:“副軍長,這以守爲守簡直就是扯淡!這等於是把弟兄的手腳給捆上了,然後幹瞪着眼睛,等着小鬼子打過來啊!”佟麟閣無奈的說道:“你我都是軍人,既然軍長下達了作戰方針,你我就執行命令吧。”趙登禹沉痛的說道:“前幾天,我就對軍長說過,停戰只是日軍的緩兵之計。我們應當主動出擊,趁日軍的援軍還沒到來,一鼓作氣把日本華北駐屯軍趕下大海。可是軍長卻說和平未到絕望之時,就不要輕言放棄和平。可如今日軍從本土和朝鮮分別調來了兩個主力師團,關東軍的第9師團也越過山海關,威逼平津了。如今我軍根本就不佔優勢,這仗可怎麼打啊!”佟麟閣悲憤的說道:“怎麼打!維有以死來報效國家和民族!我佟麟閣對天發誓,將與北平共存亡!”

7月21日,香月清司接替田代皖一郎出任日本華北駐屯軍司令,他剛一上任就向29軍發來了最後通牒,要求29軍於7月25日前撤出平津地區,被宋哲元嚴詞拒絕了。7月25日,日軍調集2個師團的兵力,權利進攻天津門戶廊坊,負責駐守廊坊的29軍官兵死戰不退。經過1天的激戰,廊坊守軍全體壯烈殉國。廊坊陷落後,佟麟閣再也忍不住了,他在南苑對宋哲元說道:“此時應作堅決抗戰之打算,若軍長覺得目前處境不便,請回保定,以安人心。平津責之佟某可也。萬一變議而敵來犯,某決以死赴之,不敢負託!”佟麟閣主動請纓,情真意切,終於打動了宋哲元。他當即下令急調駐防任丘的趙登禹師進駐南苑,支持北平作戰。但此刻爲時已晚,日軍已經完成了戰略包圍,如今的北平已經成了一座孤城了。7月26日,宋哲元帶領29軍軍部撤進了北平城內,將南苑的防務交給了佟麟閣和趙登禹。送走宋哲元等人後,佟麟閣回到指揮部裡,和參謀們開始佈置兵力。

7月28日凌晨,一陣尖厲刺耳的警報聲響起,幾架日軍的飛機突然到來。它們飛到南苑的上空,便開始了大規模的轟炸。伴隨着團團騰空而起的煙火和四處橫飛的瓦礫,軍部及駐軍的營房轉眼間就支離破碎。29軍的官兵們,由於缺少防空武器,根本就沒有辦法對付天上的敵機。一些沒來得急疏散的士兵和戰馬,在敵機的轟炸下叫喊着、悲鳴着。敵機轟炸完畢後,得意洋洋的晃晃機身,飛了回去。29軍的官兵們剛剛鬆了口氣,日軍的重炮又開始了轟鳴。經過20分鐘的猛烈炮擊,29軍的南苑陣地已經是破敗不堪,29軍連日軍的人影還沒見着呢,就已經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幾分鐘之後,一波波身穿土黃色軍服的日軍,出現在了人們的視野裡,他們在軍官的帶領下叫喊着衝向29軍的陣地。29軍的官兵們抖落身上的灰土,鑽出坍塌的工事,握緊手中的步槍,準備向日軍射擊。當日軍到達200米距離的時候,佟麟閣下達了射擊的命令。當密集的槍聲響起後,前排的日軍紛紛中彈,而後面的日軍立刻就趴在了地上,與29軍官兵展開了對射。50

兩個小時過去了,日軍的進攻仍然在繼續,29軍的官兵傷亡慘重。眼見陣地已是岌岌可危了,佟麟閣只好下令收縮防線,讓部隊撤進了營區裡,依託營區的圍牆來阻擊日軍。佟麟閣抓起電話,打向29軍騎兵師,可是電話響了很久,電話始終無人接聽。佟麟閣覺得事態嚴重了,當下立刻派人前往騎兵師詢問情況。他又將電話達到了趙登禹的師部,一名參謀接起了電話,佟麟閣急迫的說道:“你們師長呢?”那個參謀回答道:“我們師長正在前沿指揮戰鬥。”佟麟閣對那名參謀說道:“告訴你們師長,如果支持不住了,可以向大紅門方向撤退。”佟麟閣放下電話,再次來到地圖前,仔細的研究着撤退的方向。不一會,派去聯絡騎兵師的參謀回來了,佟麟閣焦急的問道:“聯絡上鄭大章的騎兵師了嗎?”參謀回答道:“騎兵師的陣地上連個鬼影都沒有,那些沒骨氣的傢伙早就扔下陣地逃跑了。”佟麟閣聽到這個消息,立刻就意識到情況危險了。如果日軍通過騎兵師的陣地,直接穿插到大紅門去,那麼他和趙登禹就會被日軍包了餃子了。他當即就下達命令,要求全軍向大紅門方向撤退。

佟麟閣率領3000多人的隊伍,藉着公路旁的青紗帳做掩護,開始有序的向大紅門方向行進着。未走出多遠,前方就傳來了激烈的槍聲。轉眼間,這猛烈的槍聲就朝自己這邊蔓延了過來。幾分種之後,幾架敵機飛了過來,佟麟閣意識到部隊中了日軍的埋伏了。這股敵人就是通過騎兵師的陣地穿插過來的,現在已經佔領了大紅門,封死了佟麟閣和趙登禹的後路。佟麟閣把心一橫,對身邊的士兵們喊道:“弟兄們爲國捐軀的時候到了,大家跟着我衝,我們和小鬼子們拼了。”29軍的弟兄們,怒吼着朝日軍陣地衝了過去。這時,一陣密集的彈雨打了過來,佟麟閣及身邊的副官、衛士應聲倒在了血泊裡。幾名29軍的士兵趕了過來,扶起了腿部中彈的佟麟閣。佟麟閣咬着牙說道:“別管我,趕緊往前衝。”這時,又是一批敵機飛了過來,扔下一簇簇密集的炸彈,佟麟閣被沖天的煙塵吞沒了,從此就再也沒站起來。

同日傍晚,29軍132師的師長趙登禹也在撤退的路上,遭到了日軍的伏擊,他不顧衛士的阻攔,親自率領大刀隊向日軍發起了衝鋒。在日軍的密集火力下,大刀隊損失慘重,身負重傷的趙登禹被擡了下來。他在臨終前,流着眼淚對傳令兵說道:“不要管我!戰死沙場是軍人的榮譽,沒有什麼值得悲傷的。只是北平城裡還有我的老母,你回去告訴他老人家,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她的兒子爲國盡忠了,對得國家,對得起民族,對......”話到這裡人就不行了,士兵們硬是擡着趙登禹的屍體,強行突破日軍的包圍,把趙登禹的屍體擡回了北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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