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南京!南京!(三)

12月7日凌晨,蔣介石的飛機飛走以後,上午8點多鐘,塗着血紅的旭日軍徽的鬼子飛機就出現在了南京的上空。一時之間,南京城裡警報聲驟起,慌亂的難民紛紛涌向附近的防空洞。8點10分,鬼子飛機開始轟炸南京,頓時南京城炸彈橫飛,火光沖天。敵機越來越猛烈的轟炸告訴人們,一場血戰即將來臨了。

唐生智的衛戍司令部就設在他自己的公館裡,昔日幽靜的公館,此刻卻是充滿了戰爭的氣氛。院子裡挖了許多的防空洞,德國進口的防空高炮的炮管直指天空。白天,敵機整日狂轟亂炸,唐公館的防空高炮,和全城各點的高炮一樣不停的對空射擊。公館裡的官兵們根本就分不清炮聲和爆炸聲了,他們都在緊張的忙碌着,大戰來臨之際,這裡的工作是千頭萬緒,誰也顧不上頭上的敵機了。

突然一聲巨響,震得整個公館都跳了起來。一枚鬼子的航空炸彈落到了屋頂上,把一間辦公室炸壞了。幸好當時辦公室內沒人,沒有造成人員傷亡。經歷過戰陣的官兵們知道,這只是敵機盲目投彈,大家並沒有因此而驚慌失措,他們收拾了一下被炸壞的房間,然後繼續埋頭工作。

12月8日晚上11點的時候,南京城裡再次拉響了防空警報,伴隨着淒厲的警報聲,日軍的飛機開始了夜間轟炸。巨大的航空炸彈不斷的在唐公館的周圍爆炸,巨大的爆炸聲把玻璃都震碎了。敵機扔完炸彈以後,日軍的偵察機就趕過來查看轟炸效果。唐生智的副官立即建議道:“長官,我們的辦公地點被發現了!我們還是趕緊轉移吧!”唐生智放下手上的文件,擡起頭來平靜的說道:“我不能因爲幾顆日本人的炸彈就倉皇搬家啊,如果你們嫌這裡不夠安全,可以搬到鐵道部的地下室裡去,我身爲南京衛戍長官,就必須留在我的司令部裡。”於是,第二天,司令部裡的大部分人員,就搬到了鐵道部的地下室裡,而唐生智依然留在了公館裡。

外圍陣地已經和鬼子接上火了,南京城內都可以聽到激烈的槍炮聲。南京外圍陣地的戰況很糟,陣地的劃分和火力配置,再加上倉促修築,其作戰效用大打折扣。南京外圍陣地上的守軍大多是從凇滬敗退的殘缺部隊,老兵太少,新兵大都尚未接受過正規的訓練,戰鬥意志和戰鬥力很差。到12月8日晚,南京外圍陣地相繼失守,南京的戰事岌岌可危。唐生智急令部隊退守二道防線,並把部隊重新部署了一下,希望藉助二道防線上的國防工事,擋住日軍的進攻。

12月9日,各部隊按照唐生智的命令,進入了各自的防禦陣地,準備迎接鬼子的進攻。10幾個師10多萬的人馬雲集南京。除挹江門外,南京各城門都緊急關閉了,並用多層沙袋加固城門工事,守城部隊嚴陣以待。中國軍隊在南京城四周收攏成一隻巨大的拳頭,就等着鬼子往這隻拳頭上撞了。12月10日,日軍向中國軍隊發起了總攻擊。日本海軍第3艦隊的飛機頻繁起飛,執行掩護地面部隊進攻的任務,同時還兼顧轟炸南京城的任務。10日清晨,日軍100餘架飛機掩護着地面部隊向中國軍隊發起了猛攻。巨大的航空炸彈鋪天蓋地的在南京城內外炸響。日軍的一架飛機飛臨南京城上空,盤旋了一圈以後,投下了一包東西。這包東西落地以後並沒有爆炸,士兵們跑過去一看,原來是一個空投袋,裡面有一封寫着“南京衛戍司令長官唐生智收”的信件,士兵們不敢怠慢,趕緊把這封信交到了南京衛戍司令部。唐生智看完這封信後,冷笑着說道:“傳我的命令,準備與日軍決一死戰。各部隊要與陣地共存亡,擅自撤退者按連坐法嚴懲不怠!”

12月9日,龍慶奉命帶領523團撤除湯山鎮,向南京雨花臺方向撤退。連日戰鬥,又加上一路的急行軍,523團的官兵們異常的疲憊。現在523團也僅剩下了500來人,龍慶把這500來人壓縮成了一個加強營,由原1營營長馮佔濤來擔任加強營的營長。部隊到達雨花臺後就陸續的聽到了一些消息,有人放出風來說:“唐生智長官決心要在南京城打三個月,只要能堅持住,國際形勢就會發生變化,英美就會出面干預中日間的戰爭,迫於英美的壓力,日本人就會撤兵,我們就會獲得勝利。”龍慶聽到這樣的傳言,無奈的笑了笑。他認爲這純粹是癡人說夢,別說是3個月,南京只怕是連一個月都守不住。國際形勢?那只是一相情願罷了!自身沒有實力,光指望別人是靠不住的。龍慶不去理會那些傳言,他讓馮佔濤趕緊帶着弟兄們,連夜搶修工事。

就在大家搶修工事的時候,一批中央軍校的學生們來到了523團的陣地上,他們要求留下來參加保衛南京的戰鬥。這些學生們還沒有軍銜,只是在領子上掛着中央軍校的學院章。龍慶看着鋼盔下那一張張年輕而熱切的臉,他們的眼光是那樣的明亮,沒有硝煙和鮮血薰染的痕跡,他不禁的回想起自己當年在軍校裡的生活經歷,讀書、操練、演習,曾經的軍歌嘹亮、豪情萬丈、曾經的......

龍慶拒絕了這些學員們的要求,他深知培養一個合格的軍官有多麼的不容易,他們還沒畢業,就這樣死在戰場上,實在是太可惜太不值得了。他看了一下這些學員們,然後語重心長的說道:“同學們,抗日何必要急於一時呢?中日間的戰爭會持續很長時間,我們需要大量的優秀的下級軍官來充實軍隊。你們都是國家的棟樑之材,你們多活下去一個人,就多爲國軍保留了一分元氣!等你們從軍校裡畢業了,纔是你們效命疆場的時候。我們就是戰死了,只要後繼有人,也就死而無怨了。”學員們聽了他的話,許多人的眼眶都紅了,龍慶大聲的對他們命令道:“現在,聽我的口令!全體都有,立正、稍息,全體向後轉!全體返回南京中央陸軍軍官學校!”

第二天清晨,523團的官兵們搶修完工事以後,士兵們以班爲單位集體吃早飯。這時,遠方傳來敵機的轟鳴聲。龍慶馬上大喊道:“敵機空襲!趕緊進防空洞!”士兵們趕緊扔下飯碗,手忙腳亂的拿起武器朝防空洞跑去,他們一邊跑一邊罵道:“該死的小日本,連口安生飯都不讓我們吃,操你媽的小鬼子!”

88師各團都接到了南京衛戍司令唐生智的命令:“死守陣地!死守南京!任何人不準後退半步!”龍慶召集全體官兵訓話,他用沉重的語氣說道:“開戰以來,國土淪喪,死在鬼子手裡的中國人不計其數,戰爭打到這個份上,每個中國軍人都有責任!尤其是我們當軍官的責任就更大了!我們88師是國家花費了巨資組建起來的,我們是中央軍中的精銳。現在到了我們報效國家的時候了,如果我們守不住南京,我們還有臉活在這世上嗎?我已決心要與南京共存亡!但我不要求你們和我一道犧牲,萬一城破,你們到時候可以突圍出去繼續殺敵。我只要求你們在我活着的時候,同我一起堅持戰鬥到底!”官兵們聽了龍慶這番如同遺言的話,有的臉色蒼白,有的熱淚滿眶,有的不知所措的低下了頭。小湖北感到心裡空蕩蕩的,他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這樣一個每次都能帶着大家化險爲夷的英雄也會死嗎?他瞧了瞧身邊的馮佔濤營長,他發現馮佔濤營長也是一臉的驚訝,並且把兩個拳頭捏得緊緊的。

10日上午,日軍升起了觀測氣球,用來偵察紫金山與雨花臺之間的中國軍隊的陣地。不一會,日軍的炮兵就在觀測氣球的指揮下,向國軍的陣地展開了炮擊。大約30多分鐘火力急襲後,鬼子以石家灣、大楊底、郭家底出發,向雨花臺方向發起了攻擊。由於龍慶所在的262旅準備得當,依託原有的國防工事,在88師副師長馮聖法的指揮下,接連打退鬼子的數次進攻。他們從陣地前的鬼子屍體上發現,進攻他們的鬼子是日軍第18師團。當日軍第三次進攻受挫後,毫無人性的鬼子們動用了毒氣彈,想以此來撕開88師的防線。當那殘綠色的煙霧飄向88師陣地的時候,龍慶就預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了,因爲88師裡新兵太多了,他們都沒有對付毒氣的經驗。現在,鬼子的毒氣一飄過來,就引起了極大的混亂。新兵們一個個驚慌失措,紛紛扔下步槍向後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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