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吶,請問你知道這裡是哪裡麼?”一個穿着白身桔黃色滾邊短打的童子走到了白衣女子身邊。
白衣女子正在塘邊設成碼頭的橋頭釣魚,那女子兩袖飄飄,像是落入人間的仙子,但她的眼上卻蒙上了一條白紗,定是有舊疾。
她一早便預知這個童子要來,但那童子一直在躊躇自己要不要上前,她不疾不徐直等到他的問話。
“這裡是行山山腳。”她聲音如空谷迴音,仔細聽她並沒有動嘴,但聲音就這樣傳到了他的心裡。
“你不問我我是誰麼?”童子在那女子身邊坐了下來,兩隻腳丫子在空中甩來甩去。
“姓甚名誰很重要麼?”那女子嘴角彎上了弧度,“告訴別人名字就等於在告知別人你的歸屬,知道了歸屬,別人就會爲你的歸屬而和你說話,你希望這樣麼?”
那個童子第一次遇到不問姓名的人,竟不知怎麼交流了。“當然不希望我離開了……”
“不,這些都不要說。我們都是沒有過去和未來的人只說現在就好。”那女子面向着他,他們彼此心意相通。
“我可以摸你的臉麼?”童子徵詢着她的意見,他就是突然想記住這樣一個特別的人的模樣。
“嗯。”她把魚竿放好,摸到他的手,把他的手捧在手心託到臉邊。
“你……”他不敢相信的語氣,“你看不見?”
“不,我看的見。”
“那你……”
“這凡間沒有我們要看的東西,我們要看的是輪迴,我看到輪迴就知道我們會遇到,所以我不會問你問題。”
“但是我什麼也沒有看到過啊。”童子放下了他的手,不解地看着她。
“給。”她取了身邊一根魚竿遞給他。
他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接了過來。
分別的時候,她給了他一尾大魚,然後他便去了行山,她便回了那個陶甄家拾掇出來的小屋。
第二天他在塘邊並沒有看到昨天那個女子,於是他沿着她之前走的方向跟過去,卻誤打誤撞進了一塊花田,而那個女子正在花田間收拾。
“我來了。”他站在田頭。
“過來試試。”她招呼他過去。
他猶豫了,但還是過去了,“我不會。”
“我教你。”她手粘了泥巴,兩個袖子束在背後,臉上還點了裡滴泥巴。但那個童子看不到,他接過她給的雜草,仔細摸着草的模樣,然後便伸手向前,想觸碰前面的花草。
她噗嗤一笑“你可知道這是什麼苗圃?”
他縮了縮手,“並不知道。”
“這是藥花圃。弄不好可是會中毒的,可不是簡簡單單的倒地抽搐的樣子的。”
“但是我是……”
“這與身份無關,你不要看我這樣,什麼都傷不了我的。比起一般的人因爲我看到我知道哪些會對哪樣的人有害,哪樣能把好事佔盡,可以讓他怎麼避免,甚至拯救他。”她抹了抹額上的汗珠,“昨天我說的看,不過是以自己的知識算出來的結果,其實並沒有多深的奧義。”
說完她握住了他的手,將她所“看”到的景象“交付”給了他。
剛觸到她的手的時候,他眼前再也不是一片黑色,他看到整個苗圃,燦爛的紅色明亮的黃色魅惑的紫色……從來沒有在眼前看到的景色,一下子眼前衝擊讓他的眼淚奪眶。那女子用她的袖子給她擦了擦,女子的體香撲面而來。
“明天還會來找我麼?”那女子問到。
這個不能算出來麼?
童子愣住了,這是問題麼?她不是說什麼她都能“看”到麼?
她“看”他遲疑了,笑開了,“確實我騙了你,我只是‘看’到了會和你遇見,在哪裡,我們一起做了什麼,這是看不到的。”
“所以說,所謂的預見和看到都是……”
“嗯,都是。我會的不多,但相對於你來說我會的就是最有用的了。”她側了頭笑開了。
“這的確是。”他想起了一直牽着自己手的姐姐,“明天我們再遇到就好了。”
“嗯,再遇到吧。”
第三天,他去了塘邊去了苗圃都沒有遇到她,他有點慌張,他收斂了自己的氣息。他加快了腳程累到力竭,最後不得不放棄。就在他認爲再也沒希望見到她的時候,
他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他一直在你這裡麼?”
他躲入草叢伸長了脖子,卻聽到了她的話,嚴肅又不容懷疑,“沒有。他穿過了我和魏家設的法陣,每天這個時候和我在一起。但你知道如果他不願意,我們是沒有辦法把他束縛住的。雪辰有消息麼?”
“雪辰還沒有消息,但現在重要的是季節的日子已經不容推後了,陶甄已經治住了芒種,不會再出現面具的事情了,今晚匯合……”
“誰?”那白衣女子伸出手指向草叢,手指尖彈出的線直指草叢。他已經沒有力氣躲開了,被絲線一牽引栽倒在地上。
當她看清是誰的時候,她急忙衝了過去,“小滿。”
“雪羽!”陽光照在男子的臉上,他是雪昂!他聽到雪羽的那聲“小滿”,他一下便置了個冰玲瓏結界。讓撲過去的雪羽一下子便撞到了結界上,額頭上一下子就沁出了血跡,雪昂收了收白大褂,吩咐道,“雪羽,你看着他。”然後閃身走了。
“你也是個騙子。”他坐在地上雙手垂在身側,雪昂設的冰玲瓏在不停地旋轉。雪羽連手扶住玲瓏站起來都不可能,她只能坐在小滿對面,“小滿,我無話可說。”
“你知道我是誰,你看到我是誰,爲了不讓我知道你自己是誰,所以你騙我,用那麼空洞的理由騙我!”
“這裡什麼都是假的,我要逆了季節讓這裡永沒有再見光明的可能!”
“這個你遇見了麼?一個瞎子能看見什麼,另一個瞎子能有什麼能耐,雪羽姐姐你知道麼?”
雪羽突然一震,“你是……”
“是,我是。我不是小滿,你的預見是算出來的一點都不神秘,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爲什麼我小滿和芒種是兩個童子麼?”
“你真的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青銅面具和青銅手鍊麼?”
“初枚。我知道了。”
“可你還是騙了我。造化弄人我現在和你一樣是個瞎子,我就是原先幼年那般模樣,你摸着我的手像陌生人一樣。”
“爲了見你,我甩掉芒種,不回連山,忍受每天烈日焦灼。你殺了我吧,你也不必再欠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