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裡的壁畫上是一個女子,雲髻隨意的盤着,簪花的紋飾像極了陶然身上的那隻簪子。她衣着白衣綠襟的深衣曲裾,曲裾下襬和腰帶飄飄然然。
壁畫畫得傳神,那女子眉眼間像祝融,但她低眉順目,看上去又比祝融溫婉一些。她微笑着又像長開了的陶甄,雪姬看過陶甄和季允竺的比試,畫上的女子呼之慾舞,像極了陶甄修煉的那般模樣。
雪姬仔細看了看那畫,畫並沒有畫完,只是畫的角落已經先落下了章印:陶顧維。她看了看壁畫又看了看陶然,不知道陶然爲什麼而哭,但還是用帶毛毛的手背給他蹭眼淚。
雪姬突然想到陶然也姓陶,陶顧維也姓陶,會不會她扯着陶然的耳朵指了指那個印章,雪姬跳了下去又把尾巴照在壁畫的印章。
原本陶然看到壁畫已經含淚哽咽,再看到印章更是不知所措了,陶然自然之道自己的爸爸姓甚名誰,沒想到在爸爸常去的決玉山還有他這樣的秘密。
雪姬歪着頭滿腦袋的疑問,陶然摸了摸壁畫,這壁畫並不只是壁畫,上面的捲曲的衣袂,飄動的腰帶,每一根髮絲都是雕紋再上色完成的。和外面竹子下面的狐狸菖蒲花一樣,每一下都是陶然的爸爸陶顧維的心血之作。
陶然一下子就不明白,他是不可能知道爸爸和媽媽之間的過往,但所有和媽媽有關的東西都被爸爸禁止了。只有在他記憶深處還存留了一點媽媽抱着陶甄和他講故事的樣子,但後來有人闖了進來,然後的事情就不記得了。
當然記憶是個很微妙的東西,十年前的事情,陶然也不敢保證自己記得的完全正確。
有一點他是可以肯定的。爸爸恨過媽媽,有一段時間,甚至在發現這裡之前,陶然一直覺得他非常的非常的恨媽媽。
他討厭和媽媽有關的所有東西,他燒了他爲媽媽拍的所有相片,他刻的所有的媽媽的作品,媽媽給陶甄織的毛衣,媽媽的衣服,媽媽的所有,陶然永遠也忘不了那晚家裡火光沖天,他在那火邊看到火焰裡躍動着像魔鬼一樣的爸爸和一直垂眉哭泣的媽媽。
那個時期,陶然做的唯一一件勇敢的事情就是當爸爸拿着錘子走過來的時候他緊緊地護住了陶甄,直到最後爸爸放棄了,只是又對護着陶甄的他一頓暴打。
從此之後,陶顧維眼裡再也沒有陶甄這個女兒。陶甄的所有都是陶然一個人安排的,爸爸只會給陶然他自己的學費,奶奶也給過錢,但陶然沒有要,陶然總是在假期的時候做做工幫妹妹籌學費。
因此陶然對於陶甄來說又是爸爸又是媽媽,是一個無法代替的存在。因此本來每到中午陶然把午飯送給陶甄,被她拒絕後,他便帶着陶甄來到中學的天台和雪姬雪辰一起吃飯。她要坐在陶然旁邊,陶然就給她鋪好坐墊坐在她旁邊,她要吃肉,陶然便把自己的肉也夾給她,她不喜歡雪姬和陶然坐在一
起,陶然也從不和她爭什麼,他裝模作樣的在雪姬身邊坐定,然後總自然而然把位置給陶甄。
上次爲了給陶甄治陰陽眼,他無奈拜託雪辰帶走了陶甄。可陶甄一醒過來發現自己在陌生的地方而陶然不在身邊,衝動之下變失去了理智。
她不停的從眼中抽取力量,打敗了一直追擊的雪銀,讓雪銀重傷不起。到了青石鎮醫院,看到了陶然抱着雪姬,她殺心頓起,放出的能量處處是想要了雪姬的命。直到陶然放下雪姬,攔在她前面爲她擋雪辰的冰槍,她的意識才恢復清明。
就是最近陶甄纔沒有怎麼粘他,誰知道一下子不粘人了,找不到陶甄的陶然開始慌張了。陶然暗想,真是自作孽啊,都是自己寵出來了的,現在人都找不到了,又是自己一個人緊張。
“這裡也沒有小滿。”腳步聲和陶甄的聲音漸進。“怎麼哪裡都沒有小滿……小滿去哪裡了。”
聽到陶甄聲音的一人一狐豎起了耳朵,“嗖”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從左邊黑暗處飛過來了。
“錚錚”兩聲,有一個黑色的身影突然出現攔在了他們面前,雪姬和陶然嚇了一跳,但雪姬看到刀柄尾端的“竺荷”,便定下了心,她知道他是季允竺。
她又看着陶然,陶然對她點了點頭,兩個人便都知道了來者是誰,也明白了下面就不是他們所能涉及的地方了。
陶甄的失蹤擺明了和芒種有關,而那個芒種是連雪辰都抓不住的人。現下還不知道芒種的能力是什麼,就她會穿透物質沒有雪昂在也困不住她。
這邊季允竺也示意雪姬和陶然先撤,陶然放下雪姬,“雪姬,你先出去叫他們吧。”
雪姬對着陶然一陣咆哮,“你一個人類在這裡逞能有好果子吃麼,妖怪都折騰不過節氣,快和我一起先走。”無奈她只能對自己發出的狐狸叫無語了,張牙舞爪地撓着陶然的腿。
“雪姬,乖,要是陶甄的話,她一定不會傷害我的。”陶甄蹲下摸了摸她的頭,看不出眼裡是什麼,但是雪姬已經快把眼裡都寫出“笨蛋”兩個字了。
“你們都不想離開,可是我想離開了。”黑暗中黑影飄來飄去,最終黑影附在陶然耳邊低語着,那分明是陶甄的聲音,但卻不像陶甄。季允竺貼着陶然的耳邊一削,黑色的輕煙飄開了,又遁入了黑暗之中。
在黑暗中摸索都不是他們的強項,而對手又在暗處他們只能有被打的份。雪姬突然想起了祝融教給她的“狐火”,她一甩尾巴一下子就甩出了幾團像燈籠形狀的花火飄浮在半空中。
視線明朗開來,他們一下子就看到了他們的敵人:“陶甄。”她帶上了帽子,青銅面具斜放在左眼上遮住了陰陽眼。
“你是管狐家的狗?”“陶甄”冷笑了一聲,身子離了地一下子懸浮起來,“可這身子是管狐的家主,要是我看看能她能被切幾
刀,你們會打算怎麼辦呢?”
季允竺愣了,“陶甄”又發了幾針竹葉,季允竺只是攔了下來,聲音也冷了下來,“小姐……”
季允竺把長刀抽了出來,正了正刀身,“小姐,不,或者說芒種大人,你知道我是管狐家的狗,但你知道我的能力是什麼麼?”
“有誰見過你那破刀殺過使者,而且我手裡可是握着你家主子的命。你以爲這樣威脅我,你家主子就會不礙事麼?”“陶甄”舔了舔竹片,伸向自己的脖子,“況且,你可能誤會了,我是指這樣。”
“不要,陶甄!”陶然和雪姬異口同聲地大叫道,雪姬在發出狐火的時候已經感到了陶甄的共鳴,已經確信無誤那個就是陶甄,而雪姬靈機一動,她想到了一個方法。
“陶甄”的動作遲疑了一下,雪姬爬上季允竺的肩頭站定,然後伸出小爪子捂住左眼。
“雪姬大人,你還沒有和她練習過……”季允竺略帶擔心問雪姬,但狐狸並不理他,又爪子拍着季允竺的臉要他像“陶甄”方向看。
雪姬繼續唸叨着,要是人形態也許陶然和季允竺可能還聽得懂她念叨的,狐狸形態他們也只能看着,等着這隻顯老的狐狸做出什麼效果。季允竺有點擔心,他誰也不知道雪姬這麼做會發生什麼,但是眼下他和陶然的確什麼也做不了。
“不必頑於掙扎了,你們傷不到我,不要白費力氣。要是你們自己讓開,我還能讓你們和這隻管狐一條活路……”
突然間,“陶甄”周圍開始圈起了一圈火蛇,她也開始捂住左眼,發出痛苦的尖叫。
這時,從“陶甄”身上退下一個橘色的光斑,季允竺立馬握刀上前,一刀切到了陶甄身上刀劃過陶甄的身體把橘色的童子治到了身後的壁畫上,陶甄應聲倒下,童子冷笑三聲,“你以爲就這樣一把刀能治住我麼?”
“啊,我不認爲,但是你居然在知道這是哪裡就進來,那也不像是冷靜的芒種大人。”季允竺雙手握住了刀準備下一步攻擊,“因爲這把長刀叫白澤,專砍逆己之臣。”
童子吃了一驚想向牆裡穿透,但是牆體發出綠色的銀光,雪姬和陶然已經扶住倒下的陶甄。陶甄頭上的青銅面具已經碎裂開來,她左眼的遮住了,但是右眼已經變成了翠綠的顏色。
“這是管狐的禁地。管狐家的結界比不過雪家,但是就算是使者也不是那麼容易穿透的吧。”陶甄捂住了心口,看樣子受了很大的內傷,“允竺不要傷她。”
陶甄勉強直起了身,手中抽出了一條綠色的竹條,竹條就像是有了靈性一樣,立馬裹住了芒種,裹得芒種就透出了一雙眼睛。
“你們欺人太甚。”芒種在竹條後面支支吾吾地扭動着。
“芒種,我們去找你弟弟吧。”陶然抱住芒種的頭,芒種聽到了她的話,便在她懷裡安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