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溫情之遇

雪姬醒過來的時候睡在樹林裡,準確的說是睡在一個廟外面的樹下。不知睡了多久,她起身的時候頭非常疼,身體也像是肢解重裝過一樣,身上的衣服又是血跡又是泥濘,而且破爛不堪,看上去就像是從修羅場上倖存下來的人。

廟外圍有一段青瓦白麪的矮牆,矮牆裡傳來兩個女子的談笑聲,雪姬不太聽得清,但比起偷聽她更想知道這裡是哪裡。

她扶着矮牆走,看到了廟門,驚喜之餘沒有忘記看一下這廟的門楣,這座廟沒有匾額,外面看青瓦白牆,清涼寂靜,門前長長的石階延伸到山下的農田和村莊。

推開墨色的門,奪目的赤紅色的主殿震驚到了她,主殿也不高,就像是隻是寄放了什麼在裡面似的。主殿沒有開門,殿前的香火也就寥寥幾支。她頓時覺得失禮,因爲並不知道時間,不知道自己的造訪有沒有打擾到廟的主人就推開了門,她收回了邁出的腳,敲了敲門,談笑聲並沒有止住,也沒有看到有人過來,進還是不進,她決定在門外再等等。

她望向石階伸向的盡頭,農田,城堡,河流,還有高塔,這一切都不像她生活的世界,而像是父王收起來的地圖裡面記載的一個叫青石鎮的地方。

她又側了頭看着主殿,“要是出來個人告訴我,我在那裡就好了。”看着這硃紅色的主殿的門,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孩子……孩子……過來……過來吧。”

她感到主殿裡有人在召喚她,她想抗拒不去聽那個聲音,但她卻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就連精神也被奪走了一樣的。

她慢慢走進廟裡,繞過香爐,接近主殿那一瞬間身體開始躁動起來,全身的血液都像在沸騰,而心中踊躍急切地想奪到得到那門後的東西。她伸手觸碰門扉,甘願被這種感覺吸引,迷醉在被這門後控制的狀態,卻因爲太認真而沒有發現有人靠近。

快觸到門扉上的封印前,一把雪白的摺扇擋在了眼前。那把扇子是鏤空雪晶的紋樣,棱角分明,看樣子並不是實用的扇子而是法器。

這對於雪姬來說突然出現的東西驚得雪姬退了好幾步跌坐到地上,但是雪姬心裡的那份讓人迷失的躁動卻被趕走了,防空的精神也,慢慢迴歸。

她手腳並用狼狽地站起來,並下意識低下頭道歉。“不經世事,貿然闖入,失禮了。”

就在低頭的時候她發現身上破爛的衣服變成了紅白的齊胸襦裙,腳上則是淺紅色的布鞋。她自然不能明白其中的玄機,她覺得自己馬上就要被趕出去了,她腦袋裡胡亂的編輯了一些說辭,卻在一擡頭便到了攔住自己的人穿着月牙白淺金繡紋的曲裾,白色長髮像是鬆鬆垮垮的束着,他收了扇子一臉不快的看着自己。

然而就是這張不快的臉讓她驚出了眼淚,那張臉分明是雪辰!那“雪辰”也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立馬牽住了她的手向後院走去。

他一句話沒說,她卻知道他慌張了,他帶着月牙白的手套,牽住雪姬的手越握越緊,雪姬想立馬抽出手,但是她覺得要是這麼做的話,一定又會看到那張一臉不快的臉。

在雪姬看來這裡的天氣比雪城還熱一點,但透過“雪辰”薄薄的手套,傳遞到雪姬手上的時候完全覺得這裡寒氣逼人。她任由他牽着轉過幾個曲廊之後,她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走到半路,“雪辰大人,祝融大人要你過去陪青石庵主下棋。”一個童子向他們行了禮,一字一頓地通報

着。

如果說,第一眼只是覺得他像雪辰,那麼聽到這個日思夜想的名字在別人眼裡得到了確定,雪姬蒙得一下子不知道怎麼表達重逢的欣喜。

只見她立馬撲到了他懷裡,緊緊地抱住,然後拼命地把腦袋裡雪辰化成血水的記憶甩掉。雪辰皺了皺眉,瞥到雪姬接近自己的袖口已經結出了薄薄的冰,她的眼淚擦過雪辰身邊,化成冰晶摔碎在地上。

他馬上推開雪姬,用手套擦了擦她的眼淚,示意童子帶路。

碎石,枯木,流水,驚鹿,涼竹掩映間,一個青灰色海清,腰寬袖闊,圓領方襟,一個火紅色外袍繡金線的深衣,裙襬一直沿到碎石上攤開漂亮的弧度,兩人圍着石桌許久不見動靜。

童子引他們進了涼竹,雙手合十,青石庵主站了起來回了禮,童子便乘着清風退了下去。祝融趴在石桌上,拿着白子敲了敲石桌,她黑如漆墨的頭髮簡單的束起來,無精打采的嘟囔,“啊,又輸了,青石,這回讓我三個子吧。”

“雪辰大人,這位是?”青石完全不理會祝融的嘟囔,對着雪辰說話卻看的是雪姬。

雪姬慌忙低頭鞠躬,“我是雪姬。”

雪辰看祝融沒有起身的動作,就側身去看棋局,誰知祝融卻失手打翻了茶水,她放下了手裡的白子,頓了頓,“青石,你賭輸了,兩壇去年的桂花釀是我的了。”

她轉過身來,看着雪姬笑得一臉明媚,“丫頭果然是媽媽的小棉襖啊。”

雪姬聽到祝融的聲音擡頭看着祝融失了神,在夢裡見了很多次面的“媽媽”,現在面對面看到她還是覺得她是無可挑剔的美人。

當然這一切也讓她覺得美得有點不太真實,雪辰的再出現,親眼見到媽媽,站在這麼刺眼的溫暖的陽光下,那樣祥和而安定,讓她不自覺忘記化狼,爭鬥,和自己無力阻止的雪辰的死亡。

突然雪姬手腕一緊,被青石抓住了手扣住了脈搏,雪姬想掙扎,但祝融向青石點了點頭,她就靜靜看着祝融燃了指尖在虛空畫了禁的字樣,繼而一個方方正正的護身符就躺到祝融的手心,她把護身符交到雪姬手上,雪姬感到自手心滾入一陣熱流漸漸流淌到自己身體每個角落。

襦裙上的白色褪去,只留下一條白色的腰帶飄飄然束在腰間,而裙裾變成和祝融一樣的紅色金絲繡線的模樣。

“看來我們要先告辭了。”祝融收了了收袖子,理了理裙襬站了起來。雪辰也踱步到了祝融身後,童子也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將那局勝負已定的棋收了起來。

“雪姬,我們回家吧。”

“啊?”

“還有……叫我媽媽!”

“哈?”

祝融向青石要了一件連衣裙讓雪姬換上,雪姬穿上了裙子,祝融讓她原地轉了一圈,然後滿意的點了點頭,“我丫頭果然是個美人。”

雪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就是媽媽和女兒的樣子麼,一直以來沒有媽媽的存在,一直以來只看到父王,一直以來和雪辰、下侍一起玩耍,一直以來一個人在夢裡驚醒沒有人抱住自己,只因爲“媽媽。”突然存在了,只因爲她給我換上了一件衣服……

雪姬推開小舍的門,陽光,鳥叫,風拂過樹葉的沙沙,她一下子從這個世界裡看到了“幸福”的樣子。

青石把一行送到主殿前,塞給雪辰一個酒罈,囑咐他抱着酒罈控制力量將酒溫維持在涼適口

感上,雪辰接過小酒罈,倚著身體的那一面立馬結了霜。

“說好了兩壇的啊……”祝融抗議道。

“少來,這可是端午的雄黃酒,要是喝了就在家裡躺幾天別出門吧。”青石也丟了僧人的樣子,“到時候不要怪我變法海啊。”青石背後的童子也不禁掩面笑了。

祝融看到雪辰盯着酒罈努力抑制自己的樣子,拍了拍他的頭,“不要着急。”只是祝融這一動作,霜晶的範圍便不再擴大了。

出了廟門,祝融和雪辰的衣服都自動退成了便裝,祝融黑色的頭髮簡單的紮了個馬尾,身着一套黑紅相間的運動裝,還拿着一個小瓶的礦泉水。雪辰則是清爽的黑髮、簡單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當然懷裡還是抱着那隻酒罈,雪姬跟在祝融身後。

走下長長的石階,一條窄窄的水泥路橫在面前,放眼望去是一大片農田,遠處有一兩個村落,再遠一點還能看到小鎮矮山上的電視塔,和一個新蓋的十層的酒店。

雪姬指着那個建築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雖然和雪城的城堡稍稍有點不太一樣,但是雪姬可以肯定那就是雪城的城堡,但祝融只是簡單向她介紹了那個是“大青石酒店”。

雪姬看着祝融並沒有很在意那個酒店,便收回了手,現在想想在雪城的時候那樣時不時的陌生感,大概就像是祝融這樣,只是介紹別人的東西一樣的吧。

一個推着自行車揹着書包的男孩子,迎了上來,一把攬住雪辰。雪姬嚇得閉上了眼睛,她害怕看到那個男孩變成冰雕的樣子。誰知耳邊傳來的卻是男孩像祝融問好的聲音,“祝融阿姨好,雪辰好久不見……”

“陶然,你從哪裡來的啊?”祝融笑着問那個男孩,又摸了摸雪辰的頭。

“我啊,我去奶奶家拿鹹菜的,奶奶好像出了門,車也壞了。還好半路遇到你們不然回去的路就得無聊。”陶然看了看雪辰,發現了奇怪的酒罈,好奇酒罈裡面有什麼伸手觸了觸感覺冰冰涼涼的。“祝阿姨這小酒罈裡頭是什麼啊?”

雪辰死盯着酒罈,完全不想放鬆下來,但實際情況就是雪辰越是認真的收攏力量手指觸摸處就越是結霜。祝融摸了摸酒罈,壞笑地說:“你們不能喝的東西。”那些剛冒出頭的霜立馬退了回去。

雪姬想自己是隻有十三歲沒錯,但是總感覺表面和和善善的祝融對着酒罈有着什麼陰謀,雪辰卻是在努力的控制自己的力道,其他什麼完全不注意,而那個陶然好像和這個不說話的雪辰關係非常好的樣子。

“陶然你看天色這麼晚了,車壞了,回家也得很久,今天就留下來陪雪辰吧。阿姨煮你最愛吃的雞塊咖喱怎麼樣?”

陶然立馬狗腿的討好祝融,“阿姨最好了……話說這個漂亮的妹子是誰啊?”

祝融手指抵着嘴脣,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雪姬,卻對着陶然耳邊,“是我女兒哦。”

“哎?”陶然仔細盯着她看,雪姬臉紅的側了過去。

“也是她是雪辰的妹妹哦。”祝融又加了一句。

爲什麼是妹妹?雪姬內心咆哮了,憋着沒吼出來自己是姐姐那句,但是還是問出了在陶然看來很神奇的話,“我是妹妹?”

“因爲你是後出生的啊。”祝融一下子牽住了雪辰和雪姬的手,雪辰頓時也紅了臉,雪姬雖然是不服氣地鼓起了臉,不過緊了緊拉着祝融的手,溫存着媽媽的感覺。“快走啦,都快餓壞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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