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郎跟寒冰門素有緣由,正因爲這點,巴郎不止一次見過杜沐,雖說兩人點頭之交都稱不上,可杜沐自有他收手的原因,巴郎同樣有一掌拍飛他的原因。
天轉陰,巴郎將何炳權丟在褚玉院裡就回住處了,阿鬼受了些小傷,留在院裡幫席一楠,順帶療傷休養。
何炳權給鎖在地牢,屋外淅瀝的雨聲響起,滴打在磚瓦上,奏成一曲哀歌,彷彿是在奠念何園消亡的人命。
褚玉在屋裡招呼阿鬼茶水,阿鬼扔掉夜行衣,只穿着內裡一件薄衫子進屋,解開來,肩頭有一個烏黑的掌印,在何園時一換一得來的傷。
“受傷了?你要消腫的藥嗎?”阿鬼肩頭的瘀滯格外顯眼,她肌膚白嫩,凸顯的傷就重些,褚玉關切道。
阿鬼笑了笑,說道:“有藥的話就勞煩了。”
褚玉有備用一份常用藥物,金創藥、消腫止痛等,藥箱就在屋內,取過來拿溫水化開幫阿鬼抹在傷處。
“藥不錯,其實就是小傷,不影響我……”塗過藥,阿鬼解釋着將衣裳穿起來。
何炳權已經給關在地牢,褚玉不着急找何炳權表述明白,反而阿鬼作爲衛隊成員,拉攏下關係能幫她日後在司馬輕語身邊日子過的熱鬧些。
褚玉看着阿鬼頗使人震悚的眼眸,問道:“你的眼,是天生這樣?”
阿鬼不認爲她長得嚇人是缺陷,聳聳肩道:“是吧,我自小練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天生的,倒是我有時候殺紅眼了,眼眸會聚起來,眼白更明顯。”
“哦,我不懂武,還不知道有你這樣的情況。”
阿鬼道:“其實我的狀態有時很像走火入魔,見着血,我就愈能激發潛能……有一次,我遭遇武力勝過我的仇人,重傷的情況下硬是把對方耗死了,那次是我有生以來受傷最重的,恢復實力花費三年。”
褚玉穿的薄,嬌嫩的手臂給清冷的和風弄起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聽着阿鬼閒說,她不禁想起曾在徐宅度過的雨夜。
那時候身邊不乏有甜言蜜語,看似溫暖實則充滿交易慾望的相伴,做回憶都能感覺到那時候的清賤,環境大變,她心境卻也隨之浮動,在想起來往事付之一笑,甜還是苦,只在她心底能知曉。
豆大的雨滴打在屋檐上,漸漸的屋外的雨聲聽的清晰,阿鬼樂意跟褚玉說起來閒事,褚玉自是好奇期待的聽着。
席一楠在地牢準備接下來收押富商的地方,何炳權在江城地位很高,想要江城的富商望風歸降就得先把帶頭的幾個鉅富收攏起來。
地牢地方牢靠,隔音的效果上好,地牢的人扯開嗓子喊都不會傳到上邊,席一楠收拾過雜物,剛要離開就聽着何炳權喊她。
“你們是什麼人?要錢的話我能付起,只要不傷人性命,任你開口。”何炳權還算鎮定,攥着鐐銬拍打石門盼望能吸引席一楠注意。
席一楠回頭走到石門前,打量着何炳權,說道:“你勾結江城官吏,禍害百姓,銀兩我們肯定是要的,當然不多,主要是制裁你。”
何炳權矢口否認,解釋道:“一定弄錯了……我,我向來是佈施窮苦,江城官吏也沒勾結過啊,不信你們去仔細查查!”
席一楠呵呵道:“甭白費口舌,我累了,有事明兒說,我在上邊能聽見你喊,要是太吵鬧,小心腦袋。”
廢話無用,席一楠離開密道,何炳權不敢鬧騰,只得寄希望於明日,可憐他富可敵國的商賈就能睡稻草石牀。
何炳權見過大世面的人,就覺着席一楠像那種有組織的江湖武者,尤其是帶走他的巴郎能把寒冰門副門主杜沐打的節節敗退,闖宅院的兩個女人連屋外的歸九林都沒留住她們,可見即使是女人也有足夠的武力自持。
當下朝廷黜置使留住江城,名義上已經廣步皇城司暗探分散在涼州地域,實則江城留下的皇城司武者纔多,說到他勾結官吏,何炳權就以爲席一楠是朝廷皇城司的。
敢在中州大肆經商積富,何炳權不止靠着一幫武者護衛保護自身,在皇城那邊有高管庇佑亦是何炳權無憂的保障。
朝廷審訊不似亂黨全無王法,皇城司直隸皇城,天子腳下的近侍,平日油水豐足,可他們逃不過一條,癡迷武藝!
江湖出身的武者沒有不癡迷武藝境界的,窮極一生就爲變強的武者能把武藝看的比命重要,一些在江湖上引起腥風血雨典籍、兵刃,何炳權府邸珍藏着不下十本。
謀定計劃,何炳權躺在乾硬的石牀上瞑目休息,地牢不適,可好在沒有像一般的監牢那樣潮溼陰森,枕着稻草睡下,何炳權彷彿是看到了自己從前沒發家時的窘迫。
……
何炳權在何園被帶走的消息已經封鎖,何府的人效率還算高,因此除過派人通知苗蘇蘇,僅有桑梓院的徐影收到消息。
苗蘇蘇是在次日晨起時收到消息,何炳權遭遇綁票的事算是把苗蘇蘇惹得焦頭爛額,她當先想到的不是何園,而是離開紫玉閣直奔桑梓院早徐影商量。
桑梓院門庭寥落,丁柔早早的就盤腿坐在後院門口等着苗蘇蘇,苗蘇蘇上前點頭致意,一路輕功飄忽,顯然苗蘇蘇暗地裡有着精湛的武藝。
苗蘇蘇心裡憋着事,眉頭擰成一團,問丁柔道:“柔姐姐,何園的事你知曉了吧?”
丁柔看看苗蘇蘇,苦笑道:“知道了,夫人得知消息就說要我等你過來,偷襲何園的三人,都不是善茬。”
苗蘇蘇嘆氣道:“可不是,杜沐輕傷、歸九林雖說沒傷着,可對方是光明正大在何園鬧事,實際世上三十八人,那天給打昏的就有四十九個。”
丁柔問道:“好生厲害,夫人說令尊沒事,你且放心些。”
“謝謝柔姐姐……”苗蘇蘇知道急不管事,想解決問題還得冷靜對待,否則還不如置之不理。
“行吧,你先進去,主人可能在梳洗更衣。”丁柔將苗蘇蘇送到徐影臥房前,就沒再進去,徐影梳洗時不喜歡人雜,尤其是情緒亂的時候。
門無風自開,苗蘇蘇知是徐影要她直接進來,就進屋合上門,隨身的匕首已經交由丁柔暫時保管。
屋裡孕育着薄荷香,水霧伶汀的,僅有一個侍女端着盆水窈窕的站在門邊,苗蘇蘇認得那是侍候徐影起居的瑤濤。
苗蘇蘇剛踏進內屋就見徐影披着一件桃花秀禾的衫子,玉澤欲露,大有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嬌羞,修長玉潤的腿交疊着搭起來,尤帶着水痕,精緻的就如一塊牛奶澆築起來的白瓷娃娃。
裙帶如花,人若畫,徐影柔胰舒展,捻着一隻小筆,沾着硃砂在額頭點了梅花妝,妖豔奪目。
苗蘇蘇愣神,立刻轉過身背對着徐影,促狹道:“徐姨,多見諒,我當您梳洗過了,要不……我出去等等?”
徐影柔聲道:“免了,嗯,那就由你幫我梳洗吧,瑤濤,把水盆給苗小姐。”
瑤濤作爲徐影的貼身丫鬟,平日負責徐影梳洗沐浴等瑣事,恭敬的將水盆遞給席一楠,說道:“何小姐,夫人今日豎梳垂仙髻,結髮髻時輕些即可。”
“好。”
苗蘇蘇端着水盆走到梳妝檯前,將水盆輕緩的放下。
不得不說徐影魅的驚心動魄,秀挺瑤鼻,貝齒齊整,星眸桃脣,及腰青絲瀑布般傾斜直下,體態嫋娜萬千,玉露柔雅,秋波轉眸。
徐影慵懶的倚着梳妝檯,提醒道:“蘇蘇?”
苗蘇蘇回神,將手巾打溼擰乾,擦拭着徐影秀髮,“徐姨,今日您又變漂亮,我方纔看的失神。”
徐影嬌笑道:“小嘴像吃了蜜糖似的,姨年紀大了,比不得你們小姑娘,還能美多久?”
苗蘇蘇剛要說話,徐影按着她嘴,說道:“忙你的,聽我說說我的想法,你爹或許沒事。”
何園那邊消息就說何炳權給人劫走,銀兩的事隻字未提,如果是刺殺的,以那些人的武藝早該得手了,心急終不得要義,苗蘇蘇只得盡心給徐影梳好髮髻。
“具體的我聽過了,何園鬧事的其實就倆人,還是女人,而劫走你爹的武者是男的,武藝尚在杜沐之上,他只是斃掉兩個護衛,打傷杜沐……具我所知,江城當下能有那一份功力的壯年男子,有巴郎、朝廷的李龍源,還有其他亦未可知,我只是給你點思路。”
徐影對苗蘇蘇親近,每每見面語氣溫和,何炳權的事她大可閉門謝客裝沒事人,可苗蘇蘇來了比何炳權與徐影十幾年的合作關係都有成效,她自是明白不能將徐影當成是隨意就能拉攏的援手。
養護得當使得徐影玉膚水嫩,脖頸淡藍色撥動的脈搏都明晰可見,徐影總說她年歲再大會落得人老珠黃,可四十歲的人就像二八少女般的姿態,怎能肯定衰老與否呢?
苗蘇蘇對着鏡子調整徐影髮髻的角度,不免撥動她頭部,可徐影不起毫釐的情緒。
“巴郎在前朝公主司馬輕語身邊做護衛,李龍源一直是皇城司的人,二者均有相當數目的同伴,年歲相仿,武藝清絕,這兩撥人,我惹不起。”徐影向來自傲,難得在人面前自嘲一句。
苗蘇蘇愁苦消淡了多,情不自禁的覺着徐影溫柔雍容,擁着她脖頸笑道:“徐姨,從沒見過你這樣,真的,那一下美的我沒法形容,我要是男子,就擠破頭要佔有你。”
徐影輕笑着撫上苗蘇蘇手,和藹道:“徐姨我可不喜歡男人,練功的弊病,我知道我習性無常,難得你不大怕我。”
“徐姨,天下就沒一個您瞧上眼的嗎?”苗蘇蘇看着銅鏡中徐影的眼,問道。
徐影呆了呆,答道:“說我幹嘛?過些年我就徹底老去了,再無心思,江湖忌有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