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裡,翠翠叫了我幾聲我纔回過神來。“小姐,快歇息吧,明天你還要出診呢。”
我笑了笑,平躺下來,可再無睡意。兩年來我憑着自己以前打下的紮實的基礎又結合父親留下的醫書,在京城裡倒成爲了略有名氣的大夫。
不過說起冷大夫,有人點頭稱讚也有不少人搖頭不屑,因爲不是每個病人我都會盡心盡力,只要是平常的老百姓我通常來者不拒,不但不收任何診費,就連草藥也是全部奉送,不過要是碰上有錢的主,不乘機敲他一把就不是我的風格。
當然也有人看不慣我的所作所爲,幾次三番的跟蹤我,不時的找我麻煩,不過這些人一般橫不上幾次自會有人替我打發,久而久之,此類事件也就絕跡了。
想着想着,上下眼皮開始打架,迷糊中感覺有人替我掖好被角,再吹滅了蠟燭,我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我換上翠翠早就準備好的男式長衫,匆匆洗漱一番便出了門。
翠翠提着我那沉重的藥箱跟在後面,每走幾步就要喘上幾口氣,我就會停下腳步,幫着提一會,然後再是重複先前的步驟。
“小姐,你慢一點嘛,”翠翠扯住我的衣衫叫道。
我皺了皺眉頭,“翠翠啊,兩年了,你怎麼還是改不過來呢?”
翠翠吐了吐舌頭,“叫習慣了小姐,還真是難以改正,”翠翠調皮的朝我做了個鬼臉,“以後一定不會再叫錯了。”
“你每次都這麼說,”我故作無奈的嘆了口氣,又把翠翠逗樂了,“小姐,哦,不,公子,你生氣的表情真不像那麼回事呢。”
我朝她瞪了一眼,“不和你胡扯了,張老爹該等急了。”
張老爹是個老病號了,年紀大了,身上總有點這樣那樣的病痛。我到達他簡陋的屋子後,他沒有像以前那樣撩起袖子讓我把脈,而是喜滋滋的將我迎進了隔壁一間同樣樸素的屋子。
“冷大夫,你看看,這樣子是否合你心意?”張老爹指了指牆角的一張桌子,上面供奉了一座長生牌位,還點了數支蠟燭。“咱們村多數百姓家中如今都供有長生牌位,希望當今皇上能長命百歲,我們老百姓纔有好日子過啊。”
我有些感動,我每次爲百姓看病的時候都會告訴他們我是皇上從宮裡派出來專門爲老百姓看病的大夫。這些年胤禛爲推行新政得罪了很多權貴,也殺了不少反對他的人,而有些人雖不是被他所殺,卻因爲他而死。我清楚的明白他也是不得以而爲之,但我還是希望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爲他在老百姓心裡樹立起良好的形象,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我能做的也僅僅是這些了。
小小的善意的謊言打動了張老爹也打動了很多經我藥到病除的老百姓,胤禛心懷天下,不可能事事考慮周全,那就由我來爲他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我眼裡有淚珠涌動,不過這並不是悲痛的淚水,而是感激的眼淚,我的嘴脣和喉嚨蠕動着,頻頻點頭卻說不出一句話,只是緊緊握着張老爹的手,久久沉默。
張老爹“嘿嘿”兩聲,雙手在身上蹭了幾下,才重新握住我的手,“冷大夫,你看着還滿意不?”
“滿意,滿意極了,”我哽咽道:“難爲你有這份心思,我不知該如何感激你。”
“這樣的好皇帝現在已經不多了,”張老爹激動的說道:“其實我們也是爲着自己考慮,我們當然盼望着他可以多活幾年。在我們老百姓眼裡啊,只要把百姓放在心裡的,能爲百姓辦實事的就是好皇帝,呵呵呵呵。”
聽了這樣的一番話,我由衷的爲胤禛感到高興,普天之下最能打動人心的怕就着這樣樸實無華而又言之鑿鑿的語句了。
“冷大夫,我們再去王大嬸那看看如何?”張老爹興致勃勃的提議道:“她家比我殷實,牌位什麼的也較爲精緻。”
“不用了,”我笑道:“像張老爹這樣的,我看着已經很開心了。”
“走吧,走吧,我帶你去,又不遠,”張老爹拉起我就走,我只能無奈的由着他,翠翠只好又提着藥箱尾隨其後。
一路上不時的有相熟的大叔大嬸們和我打招呼,“冷大夫您好,有空去我那裡坐坐。”“冷大夫,我們家小狗子可一直惦記着您呢,上次可多虧了您了。”“冷大夫,……”
我不好意思的向他們點頭示意,心裡也爲自己可以幫助到他們而感到自豪。
王大嬸家是開小茶館的,雖是小本經營,由於就開在村口,人來人往的客源不少,因此生意倒是十分的興隆,大夥有事沒事的也喜歡去她那裡喝茶閒聊。
“冷大夫,您今年多大歲數了?”走着走着,張老爹突然問道,我暗自好笑,這要在現代女人的年齡可是秘密,哪能就隨便的透露給他人呢。
“二十五了,”我胡謅道。
“可有娶妻?”張老爹追問道。
我心不在焉的回道:“還沒有。”心裡嘀咕着,這張老爹今天是怎麼了,以前可沒見他這麼多事呢。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張老爹捋着鬍鬚點頭微笑着。
我額上開始冒冷汗了,看張老爹那架勢莫不是要爲我做媒?這,我如何承受的起。我裝作突然想起了什麼拍了下自個的腦門,說道:“瞧我這記性,張老爹,我還有重要的事要去辦,我們下回再去王大嬸家吧。”說完,就想開溜。
張老爹一下拽住我的胳膊,“前面就是王大嬸家了,看看再走,決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走吧走吧,”他硬是拖着我走進了王大嬸家的小茶館。
現在時辰尚早,可幾乎所有的八仙桌旁都有茶客,有些上了年紀的人,捧着凸肚小茶壺談天說笑,有的蹺起腳喝着茶高談闊論,其中也不乏一些手裡提着鳥籠,嘴裡哼着小調的有錢的公子哥。
張老爹神秘兮兮的湊近我在我耳邊說道:“這些個少年可都是爲了巧兒來的。”
我知道巧兒是王大嬸的獨生女,雖然從未謀面,也時常聽大夥提起,說是長的豔若桃李,嫋嫋婷婷。可張老爹和我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他是想爲我和巧兒做媒?
我驚出一身冷汗,這可使不得,得儘快想個辦法金蟬脫殼。
張老爹帶我繞到茶館的後門,王大嬸正靠在門上焦急的注視着前方,看樣子已是等了很久,我突然意識到今天可是着了他們的道了,瞧這情形分明是他們商量好的,而我卻是被矇在鼓裡。
王大嬸面目醜陋,身材粗壯,說句難聽的話活像個母夜叉,而且她翹起的上脣和眉裡眼間露出的神氣,表明她是個潑辣、大膽的女人,實在是無法想像她這樣的容貌又怎會生出如花似玉的女兒來。
她將我殷勤的迎進了裡屋,纔剛坐定,她就喚出了巧兒。
“巧兒,來見見冷大夫,”王大嬸使喚巧兒端茶給我,我硬着頭皮接過茶杯,卻不敢擡頭看她。
“呦,瞧這冷大夫,臉皮倒是比我們巧兒更薄呢,呵呵,”王大嬸笑道:“張老爹,您說是不是啊?”
張老爹連聲說是,我在心裡說道,還不是被你們兩個害的。
王大嬸和張老爹兀自聊着,我一直聽不到巧兒的聲音,好奇的擡頭朝她瞅了一眼,發現她也睜着黑白分明的杏子眼正仔細的打量着我。
我忙又低下了頭,只聽見“撲哧”一聲輕笑,聲音如黃鶯般清脆動聽。
雖是匆忙的一瞥,我已經把她的容貌看的一清二楚,要說是國色天香那絕對是稱不上,但她就像剛剛綻開的花朵,以其獨特的青春和芳香,吸引狂風浪蝶追蹤而來,短衣長裙,一條黝黑的大辮子垂到胸前,長腿、高挑的身材、細腰身,膚色微黑,神態裡帶着一種鄉村姑娘的蠻野和稚氣。
看她稚氣未脫的樣子也就十五六歲吧,果真是花一般的年齡,就和我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差不多的歲數,而如今的我,只能感嘆歲月的流逝和年華的老去。
“咳咳,”一陣微弱的咳嗽聲傳來,我才從深思中回過神,看到巧兒的臉蛋紅撲撲的,而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和她抓着茶杯托盤的兩頭,誰都沒有放手。
壞了,王大嬸和張老爹一定是以爲我被巧兒的美色給迷住了纔會失神的,他們又怎會了解此刻我心裡在想些什麼呢。這下真是糟糕,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果然王大嬸開門見山的問道:“冷大夫還沒有娶親吧?”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她還擔心她的女兒嫁不出去嗎,這樣子着急。
我剛要回答,張老爹搶先回道:“還未曾娶妻,我在路上已經問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