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連綿數裡的漢軍營地防守嚴密,整個營地按照韓信特殊的陣法佈下,營營相環扣,又各成陣法,外人不懂兵法之人襲擊而入,直如深入迷宮越闖越亂。
趁着夜色,雄關的側門開啓,雷煬、劉宇二人帶軍衝出渭關,五千戰馬的馬蹄裹着麻布,甲士一律是輕裝,悄無聲息地深入岐山腳下的密林,沿着山麓小路奔出了十里,繞到了漢軍大營的後翼方。
“雷將軍,那裡就是漢軍的糧草輜重營了,有五千甲士守營,但糧草營地的相連的是騎兵營、神機營,必須迅速燒垮糧草營地,漢軍營地一亂,咱們便可以殺亂漢軍了。”一校手持長戟的都尉得意笑道。
雷煬望着營地微笑道:“傳令下去,弓箭手斷後掩護,騎軍每人持有火油把,見糧草輜重營帳全部點燃,然後向兩側搗毀騎兵、神機營,集合精銳殺入中軍大營,擒殺韓信!”
雍軍副將劉宇道:“事不宜遲,以免節外生枝,將軍請立即下令,出兵襲營!”
雷煬抽出佩劍,喝道:“全體將士,攻入敵軍糧草營地,火燒連營!”
“遵命!”周圍的將領、驍騎小將、校尉聞言趾高氣昂,士氣如虹,騎兵當先,甲士在後,襲向漢軍後方的糧草營地。
這次襲營異常的順利,簡直太順利了,雷煬、劉宇帶兵闖入營地後,卻發現營地內除了受驚四散了幾十名巡衛,再空無一人,前者奇怪道:“漢軍竟如此不濟?”
“不對,糧草重地豈能這麼少的守軍,恐怕有詐!”劉宇話音剛落,還未等勸主帥撤退,就在這時,火光箭雨四起,從周圍的營地飛射而出,呼嘯穿破半空,帶着火光傾覆射下,頓時慘叫聲沸騰起來,不少雍軍的中箭摔馬倒地,有的身上燃起了大火,焚身慘呼。
“漢軍有埋伏,快撤——”
兩萬雍軍只衝進營地四五千人,還有兩萬多人剛到後方營地轅門口,聽到前方的大亂,就知道遭到伏擊了,原本士氣如虹的雍兵此時卻驚慌失措,前後隊伍衝撞擁擠在一起,陣腳大亂。
轅門外的草叢忽然有幾條繩子倏地彈了起來,剛要逃跑的戰馬,被絆馬索一絆,噗通噗通摔倒在地,摔出去的騎士身上,把他砸的骨頭寸斷,緊跟着後面的戰馬衝到,頓時人仰馬翻,混亂一片。
營地和營外弓箭如雨,漫空襲射,一時掩蓋了頭頂上空這方天地的月光。
“啊——”
三萬雍軍四處躲閃,早已不成陣型,一片散沙,這個時刻人數再多也沒有用,根本無法阻止任何反攻了,如果換成漢軍,即使受到伏擊,但軍隊組織機構嚴密,伍、什、校、都、指揮、營、軍幾個跨級單位,五人一伍、十人一什,五十人爲一校、百人爲都,伍長、校尉、指揮使、將軍各管轄自己麾下的將士,即使大將軍戰死,有將軍頂上,將軍戰死,有指揮使俾將頂上,不至於完全沒有了指揮。
“快撤!”雷煬見狀不好,呼喝着將士突圍,心知再都耽擱下去,非要身首異處不可。
這時在後方營地的西北和東南忽然馬蹄聲大作,出現兩彪人馬,一路將領爲林摯、林秋,另一路將邵雄、樑越明趕來包抄,人馬各是一萬將士,把雍軍的退路切斷,重圍伏擊。
“雍軍賊子,受死吧——”
“衝出去,殺——”
雷煬提着長鉞,策馬帶兵向外衝殺,身旁除了親衛軍外,其它甲士都已四處逃散,他雖喊得聲大,但在亂軍之中,被慘叫聲、戰馬嘶叫聲湮沒,沒有引起多大的效果。
雙方的將士如潮水一般迅速交鋒,戰馬正面對撞,士兵廝殺,血光飛濺,殘肢橫飛,頭顱首級到處滾動,肉血模糊,由於轅門口被帶着火油布的箭雨燒成一片,火光如晝,能清晰看見士兵戰死剎那間的猙獰模樣。
周圍受驚帶傷的戰馬全部發瘋似的嘶吼、狂奔,影響了雙方的馬匹,它們也不受抑制地騷動起來,馬匹一亂,瘋狂的馬匹狂奔亂蹦,使戰場更加激烈兇險,地面不少將士的屍體被踩成肉餅,血肉模糊。
“殺殺殺——”
與糧草營相連的營地也衝出了漢軍的伏兵,開始四面收網殺敵,殘餘的雍軍被殺得大敗,而雄關處的秦劍英遠遠望見漢軍營地的後方火光沖天,似乎廝殺正烈,精神一振,揮動令旗道:“斷水逍,你帶兵五萬精銳騎兵衝正門殺出,趁漢軍後方營地大亂之際,以萬馬奔騰的衝勢,一舉踏破漢軍的正面大營!”
“得令!”
大將斷水逍迅速下去整軍,頃刻,雄關大門開啓,騎兵呼嘯而出,數萬的鐵騎軍如一股旋風般捲起,塵煙飛揚,馬蹄聲震天,瞬間這片天地間都是轟隆隆的馬蹄踩踏大地的響聲,聲勢駭人。
雄關兩側的山嶺叢林間夜鳥受驚騰騰騰一片片亂飛而起,飛射鑽入了夜空。
“殺退漢軍!殺退漢軍!殺退漢軍——”
萬馬奔騰,喊聲喧天,雄渾的氣勢,軍人的意志,在這一個凝聚起來,如一把剛出鞘的利劍,深深了刺向漢軍的心窩……
忽然,在漢軍大營地前空曠的野叢,數十條繩子倏地彈了起來,雍軍戰馬衝太急,竟然接連趟斷了兩條繩索,然後連人帶戰才騰空而起,向前摔出一丈多遠,“轟”的一聲砸在先摔出去的騎士身上,把他砸的骨頭寸斷,緊跟着又是幾匹戰馬衝到,一片人仰馬翻,絆馬索全部被趟斷。
正前方還有鹿角、陷馬坑、拒馬槍,這些武器用來對付受驚的馬羣,它們根本不知閃避,頃刻上千支強弩從大營中破空而出,穿破空氣發出嗡嗡嗡的顫響,勁道剛猛,猶如暴雨般傾盆而落,穿衣破甲,肆意收割敵軍的生命。
等雍軍前方的數千騎兵撲倒之後,鐵騎衝擊的速度早已減弱下來,這時漢營忽然響起一聲沉重號角,隨即戰車出陣。
營地的欄杆敞開,百十輛戰車衝出來,拉車的戰馬全副武裝,除了馬眼以外全部被鐵片包裹,戰車也是安裝着渾身滾刺和割刀,在馭手的操縱下,戰車飛馳,車內配有兩名長槍手、一名弩機手。
雖然進入戰國末期,戰車在戰場上的作用已越來越小,被騎兵取而代之,主要因爲戰車的靈活性太差,不已長途跋涉奔襲,機動性缺陷,而且容易破損,維修困難等缺點,但正面交鋒,戰車的衝擊力要比騎兵還要霸道,就這麼百餘輛戰車排成一排正面硬闖過去,至少能撞倒好幾排的騎兵,被其刮傷刺傷更是無數。
“哐啷……哐啷……”
“砰……砰……”
戰車與戰馬撞擊聲不斷,不少的雍軍騎兵被渾身帶刺的漢軍戰車所傷,摔倒一片,而一輛輛戰車也在最後經受不住撞擊忽然散架,車上的數倍漢軍車騎手也死在了亂軍馬蹄之中。
五萬雍軍的鐵騎兵,經過對方這麼一番伏擊屠戮,超過了一萬多兵馬的損傷,大將斷水遙一見情勢不妙,已知道中計了,立即喝止住了進攻,左右下令道:“漢軍早有埋伏,快撤回渭關去。”
雍軍的騎兵早已沒了鬥志,聽主將下令撤退後,如赦大恩,連忙掉馬回頭,揚鞭向渭關撤回,大軍丟盔卸甲,狼狽不堪,與先前出關時的雄渾威壯的氣勢存在天壤之別,而後面的漢軍並沒有追擊,畢竟北伐軍騎兵不足五萬,有三萬騎兵被灌嬰帶走前去偷襲廢丘,還有五千被紀信帶走攻擊大散關,大營內的騎兵不足一萬人,因此沒有選擇追擊。
營地正前方的騎兵如潮水般退去,後方營地的雍軍卻被圍困得水泄不通,雷煬和劉宇兩名先鋒將軍被林摯、林秋這兩位青衣門的弟子斬於馬下,其餘殘兵羣龍無首,在漢軍的圍殲之下,血濺如注,慘叫聲高的、低的、粗的、細的,交織出令人頭皮發麻的淒厲。
半個時辰後,漢軍大營的戰場恢復了平靜,三萬偷襲糧草的敵兵全軍覆滅,漢軍將士開始清理戰場,撲滅戰火,重新紮營,佈置防軍等,等忙活完畢,東方已逐漸大白。
帥帳前戰將如雲,周苛、楊瞳、王吸、林秋、林摯、邵雄、趙虎、樑越明大小將領三四十人,齊聚到主帥帳外,雖然個個一臉疲憊,但都甲冑在身,肋下佩劍,一枝枝火映着他們身上的盔甲,映射出道道寒光。
一見韓信出來,所有的戰將全體肅立,甲冑鏗然作響,難言興奮之色道:“上將軍料事如神,雍軍將領果然耐不住寂寞,要出兵偷襲我軍後方的糧草,被咱們伏兵全部圍殲,正面大營也有敵軍騎兵來襲,同樣大敗而回!”
韓信微笑道:“我也並無十分把握,雍軍會有膽量偷襲我軍大營,不過凡事料敵於先,要做好任何防範措施,才能無後顧之憂,這次大勝敵軍,卻有些僥倖成分,也算雍軍倒黴吧!”
蒯通問道:“爲何沒有用上火藥和雷管,對付騎兵正好派上用場,讓雍軍主力騎兵全部葬送在此,豈不一了百了。”
韓信搖頭道:“一來,我並未料到這秦將竟會派出全部騎軍前來偷襲,二來火藥和雷管還是個高度機密,不到關鍵時候不能使用,對付衛軍、楚軍的時候還有大用場,至於對付章邯、司馬欣、董翳這三秦諸侯王王,根本不需要如此浪費……”
“報——”韓信話未說完,忽然一名斥候飛騎而來,幾十丈外飛身躍下馬背,奔到將帥前叩拜在地,彙報道:“啓稟上將軍,灌將軍已率精甲騎軍突破了岐山北麓的兩層封鎖,深入雍王腹地,離廢丘不足五十里!”
“好!”韓信喝彩一聲,淡笑道:“五十里之遙,騎兵幾個時辰就能殺到廢丘門前,到時渭關必定會揮軍援救廢丘,關內兵力減弱,士氣低落,正是我軍一鼓作氣攻破城池的大好機會,傳令下去,全軍白日休息,黃昏時分整軍,夜晚襲擊渭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