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穆春從車上下來就看到了漫天冰雪裡坐在馬路牙上的王燦,少年身後揹着個書包,頭上身上落滿了雪,孤孤單單的坐在那裡,和這皚皚白雪融爲一體,虛化的好像要消失掉。
廖穆春走上前去,一把拉起地上的人,脫了自己的外套罩在少年身上,抱在懷裡包了個嚴嚴實實。
廖穆春心疼極了,他那麼捨不得碰一下的人,爲什麼要這樣,爲什麼那麼不被人愛護珍惜。
爲什麼王燦已經那麼努力的生活了,還是有那麼多的苦難往他身上加。
……
王燦凍得瑟瑟發抖,縮在廖穆春懷裡,汲取着那不多的溫暖:“廖穆春。”
“我在。”
王燦沒有說話,吸了吸鼻子。
廖穆春又緊了緊自己抱着王燦的手:“好點了嗎?我們上車好不好?”
王燦點了點頭,揉了揉眼睛,進了車裡。
廖穆春看了看王燦又看了看前面的司機,劉叔叔是知道首長家之前鬧的動靜的,只是不知道那小孩兒是誰,這會兒一看全明白了,趕緊打開門下車:“那什麼小春,叔叔去上個廁所,你們等會兒啊。”
廖穆春回了句好。
車裡的開着空調,溫度很高,廖穆春就把王燦身上的書包和溼衣服扒了下來,又拿起自己的外套開始擦王燦的頭髮,嘴脣抿的緊緊的,但是手上卻很溫柔。
王燦任由廖穆春給自己擦着,衣服的縫隙間看到了廖穆春的眼睛,寫着濃濃的哀傷。
王燦忍不住開口:“廖穆春。”
廖穆春輕輕的答應了一聲,眼睛裡除了哀傷又加了滿滿的心疼。
廖穆春聽不到王燦的下文,嘆了口氣,把衣服放到了一邊,聲音溫溫柔柔的:“能和我說說嗎?我不想只做對於你來說類似於尤優那樣的朋友,我想比他們離你更近一點。”
廖穆春知道,能把王燦逼哭,事情必然不是小事。
“我和舅媽吵架了,他把我趕出來了。”王燦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腳上的殘雪化了,水流進了車墊裡。
“我放學後回家,看到我姥爺……我姥爺他從牀上摔下來了,躺在地上,我不知道姥爺是怎麼掉下來的,”王燦吸了吸鼻子,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姥爺的屋門沒有關,我舅媽就在客廳看電視。他肯定看見姥爺掉下來了,但是她怎麼能一動不動的看電視呢?天兒那麼冷,地那麼涼,我姥爺他就躺在地上,她怎麼就能一動不動,哪怕她扶一把呢?就算是他不想扶,可以叫人啊。我姥姥出去了,但是我姥姥手機帶了啊,只要她打電話,我姥姥就回來了啊。”王燦低聲的說着。
“人怎麼能這麼冷漠呢,哪怕是大路上不認識的人,也會幫一把吧,她怎麼能那麼冷血呢?”
廖穆春的腦海裡閃過那個躺在牀上乾枯的老人,還有牆上掛的那副《臨江仙》。
忽然覺得喉嚨堵的疼。
廖穆春抽出紙,遞給王燦,就在王燦伸手接的時候,他一把拉住了王燦的手,把少年的腦袋按到了自己肩膀上:“她是壞人……”
廖穆春幼稚至極的一句安慰的話,像是一個決堤口,王燦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她是壞人,她怎麼能那麼壞呢?她怎麼能不管呢?那是我姥爺啊,她結婚的錢還都是我姥爺好的時候給她一分錢一分錢攢的,她住的房子也是我姥爺蓋的,我姥爺是動不了了,可我姥爺存下來的東西都給她了啊,她怎麼能不管呢?!!”王燦哭到隨後一邊哭一邊發泄的捶打着廖穆春,狠的拳拳到肉。
車子裡面只有王燦的哭聲和悶悶的捶打聲。
廖穆春緊緊抱着王燦,一聲不吭,任由王燦一拳一拳捶在自己身上。捶到最後力氣越來越小,哭聲也原來越弱。
廖穆春抱着王燦,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車子的車窗上全部都被白雪覆蓋,形成了一個和外界完全隔絕的空間。
廖穆春看着王燦哭的通紅的眼睛,拿過旁邊的紙巾幫王燦擦着。王燦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拿過紙巾自己擦, 廖穆春眨了眨眼睛,從兜裡掏出手機遞到王燦面前。
“給姥姥打個電話,說去我家,今天不回家。”廖穆春語氣堅定的說。
王燦驚訝的擡起哭的有點腫的眼睛,一臉疑惑,他真的沒有想走,他只是心裡太難受了,他想到了廖穆春,就鬼使神差的打了電話,他不可能走,他姥爺還在家呢。
但是廖穆春也不會讓王燦回去,因爲王燦不開心,回去也是受氣。
廖穆春看着呆着不動的王燦敗下陣來,“我奶奶今天做了紅燒肉,說邀請你去吃。”
王燦一副‘信你個鬼’的表情。
“是真的,你打電話的時候正在說呢。”廖穆春真想給自己一巴掌,你個慫貨。
廖穆春看王燦不動,輕咳了一聲,就自己開始打電話,反正王燦和他聯繫都是用的他姥姥的手機,號碼他手機裡有。不一會電話就接通了:“喂,您好,我是王燦的朋友……”
廖穆春沒說完呢,王燦就搶了過去,廖穆春以爲王燦不想去他家要掛電話。
誰知王燦接過電話繼續說道:“姥姥,我去同學家玩了,今天不回來了,你……早點回去,我在爐子上燒水來着,等會要乾了,你趕緊回去,別把壺燒壞了。”
王燦說完擡眼小心的看了看廖穆春,雖說他不經常說謊,但是這麼在別人面前說謊,真的是有點……教壞好孩子啊。
但是他又不想姥姥和舅媽因爲自己的原因產生隔閡。
廖穆春看着王燦的窘迫樣,笑着在王燦的腦袋上彈了個腦瓜崩。
王燦一下子就笑了,還帶出了個大鼻涕泡。
廖穆春當時就瘋了…………
不過低頭又看了看自己溼了一大片的肩膀,也沒什麼區別,唉,自己這潔癖可算是讓小祖宗給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