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特詔伴駕
風聲呼呼中,一前一後兩輛馬車從封丘縣城出來,直奔京城駛去。前面車中坐着樑豐,李達跪坐在車廂內服侍。
“少爺,咱們這是又回京城嗎?”
“嗯。”樑豐閉目養神,天氣冷的很,自己這車廂小,燒不了炭盆。只好全身裹緊,少說話集中精神對抗低溫。
“怎地纔回來不久又要去?”李達都有些不耐煩了,最近好生沒消停。
“這回咱們是去伴駕,你可要仔細了,別失了儀。”
“伴駕?去哪裡?”
“去謁陵,昨兒宮裡來宣旨,命我隨扈伴駕謁陵,時間緊,這就要出發。好了,別問了,多說一句我都冷得慌。”樑豐一氣說完,閉上眼睛不再言語。
後面的車裡坐的是馮程程和三個丫鬟,那車大,燒了炭盆,暖和得緊。樑豐卻同她分開坐了,因爲來不及回家,一到京城就要去太常寺報到。
太常寺在東華門外大街,這條街俗稱東衙街,因其衙門衆多而得名。太常寺這這些林林總總的衙門裡顯得人氣很差。不過進了院子,樑豐才發現還是蠻有氣派的,前後五進大院,房屋總不下二三百間,來來去去的官員們一個個舉動斯文,進退有禮。顯然是多年來從事各種祭祀禮儀工作養成的良好習慣。
他只是個正八品小官,雖然名聲大,但按照級別,也只是奉禮郎、禮讚劉沆出來接待。劉沆比他大了幾歲,卻顯得老成持重得多。已經開始留起髭鬚,很誠懇親熱地同他見禮。把他引到耳房用茶講話。
“樑大人深諳儀禮。簡在帝心,此番專門詔來隨駕,眷寵罕有啊,可喜可賀!”劉沆笑道。
“嗨,衝之兄過譽了。無非記得幾條老章程罷了,怎如你們這些專家。只是太常寺的學究們低調沉着,不似下官這樣放浪。一壺搖不響半壺響叮噹嘛,這纔給下官有機可乘拍拍官家馬屁。實在慚愧得很。”樑豐大笑道。他對劉沆的印象十分好,所以說話也沒什麼顧忌,半開玩笑半當真。
劉沆聽他說的風趣,也很好笑。覺得這個樑豐不裝逼,不拽文,也是個好相處的,兩人談得投機。
才報了到。宮裡傳旨,命本次特詔伴駕封丘令樑豐覲見。
一見到樑豐,趙禎高興得差點跳了起來,連李石彬都打發出去了,扯着他的手笑道:“這次又多謝你了。主意出得好,帳算得好。書也讀得好!”
“呵呵,關我什麼事?就是出了個主意罷了,要說算賬,你倒該謝謝人家閻文應呢。”
“那朕也領你的情,原來你把什麼都料到了。否則朕還去不了呢。唉,還有件爲難事。正要你來幫忙想辦法。”
上次樑豐同閻文應切切察察搞了好幾個時辰,原來是他把一切細節跟閻文應交待了,包括趙禎如何表演,大臣們基本上會提出哪些理由反對以及如何應對等等。
這一回他多考慮了一層,那就是閻文應和呂夷簡的關係。於是當李諮等不出所料提出錢的理由來反應時,閻文應聽了樑豐的話,跑去同呂夷簡溝通。呂夷簡才智非人,一夜之間便算出兩項用費的對比,同時順理成章制訂了謁陵禮儀,又悄悄反饋給閻文應。這事做得隱蔽,劉娥知道有高手幫忙,卻沒想到居然是朝廷的常務副總理所爲。
“說句良心話,雖然你是官家,但也不帶這麼爲難人的。我從你十一歲就和你認識,每一次見到你,不是要幫你出主意,就是想辦法,你哪怕讓我消停一回呢?”樑豐忍不住抱怨道。
樑豐話說完,趙禎的耳根子都紅了。還真是的,這位老兄出的力可不少了,好處一樣沒得着,是有些對不起人家。
“嘿嘿,這個麼,咱們不是好朋友麼,朕就你這麼個朋友,只好麻煩你啦。人情朕都記着呢,將來一定好生補償你。”
樑豐心裡合計一下,這買賣還划算。面上卻愁眉苦臉道:“那好吧,又什麼事,說來聽聽。”
“是這樣的——”趙禎見他答應,喜笑顏開,接着又轉愁眉苦臉把自己同皇后的關係說了一遍,最後道:“你看該想個什麼法子,降服降服這婆娘!”語中頗有恨恨之意。
樑豐聽了,忍不住哈哈大笑:“果然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哩。我還當你一次娶仨,快活無比,原來玩的是乾瞪眼!”
“你正經些好不好?朕心煩着呢!”趙禎又一次紅臉哀怨道。
“好好好,咱們正經一點。我就奇怪了,你堂堂一個官家,後宮之中就算規矩再多,但要陪陪那一位妃嬪,也沒這麼怕得離譜吧?這位聖人難道是老虎,她會吃了你?”樑豐揶揄道。
“她不是老虎,她就是煩人。每次朕一去才人那兒或者貴妃那裡,不出一刻時,她必然跟來。動輒與朕言講惜身吶、養性吶,亡國之鑑吶,一套一套的。朕只好落荒而逃,唉!”
“那你就不聽她的,她敢怎麼樣?”樑豐接着爲他打氣。
“朕也不知道她會怎麼樣,就是煩她,怕她,只好躲着她。”
“哦,我明白了,毛病還是出在你身上。好,我教你一句話,下次大着膽子對她說出來,她要是還敢訓你,那就說明人類已經齁不住她了,你趁早舉手投降便是!”
“什麼叫齁?”趙禎不解地問道。
“齁就是控制不了,管不住的意思。唉,廢話少說,附耳過來。”
趙禎聽他竊竊私語完畢,像屁股被誰咬了一口似的瞪着眼睛失聲道:“這樣說也行?那成何體統?”
“你別管體統不體統了,先把這關過了是真的。”
趙禎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靠譜,嘴裡期期艾艾道:“這個恐怕不妥吧,要是她鬧將起來,豈不笑話?”
“哼哼,她老人家要是真鬧將起來,我就服了她。打明兒起,我上本辭朝,告老還鄉!”
趙禎看他自信滿滿的樣子,忍不住笑了:“那好,聽你這一次,但願有用。唉,史筆如鐵,朕的名聲啊!”
“哎呀你真笨,不會在她耳朵邊悄悄說嘛?她不會泄露半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