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2、氣數與制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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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腦子轉得飛快,毫不猶豫從懷裡取出天天都要隨身攜帶的賬簿,雙手遞上,略帶委屈的聲音道:“多蒙同判大人信任,又得率性堂衆同窗看承,才讓學生做了這個副班長。受命以來,敢不竭力?雖有操切之心,實無貪瀆之意,此心天日可表!既然同判大人在朝裡飽受謠諑,也是學生的過失。今日學生賬簿奉上,明日自當將所積錢款取來交與院中。願退出副班長,做個老實學生,專心受教可也!”
這廝一番話聲淚俱下,除了劉從廣腦子懵懵地不明所以之外,其餘人等都不禁對他同情起來。起先還有些瞧不上他狐假虎威笑裡藏刀,此時細細一想,他除了罰款,還真沒作甚惡事。每日都是最早應卯,最遲下學。平日裡對學上的紀律、操練等等也是異常上心。以前孫奭在的時候,幾乎天天這教室裡都是雞飛狗跳亂七八糟,現在已經很少出現這種情形了,本來沒心思念書的少年們,也漸漸地有了個安穩環境,大家才都有進益起來。
這些學生裡,感觸最深的就是龐元英和杜厚澤二人。龐元英是個純正君子。好就是好。不好自己頂多不說話。謹遵聖人隱惡揚善的教誨。杜厚澤人品也不壞,就是功利心強了一些,前些時日對劉從廣和薛蟠耍手腕取得班長很是不忿,但時間長了,也覺得這倆貨雖然不如自己品學兼優,但真要自己做了班長,每日裡這麼些雞毛蒜皮,還真有些怵!於是也漸漸認可起他二人的功績來。
現在兩人聽了薛蟠一番哭訴。心中不忍,竟不約而同上前躬身叉手道:“同判大人容稟!”
“講。”樑豐語氣淡淡道。
“薛文龍(薛蟠字文龍)自任副班長以來,還算兢兢業業,又同同窗們俱都交好。操持班務不遺餘力,是以近來率性堂衆同窗,雖無十分進益,也俱都謹守規矩,不敢造次。比之前些時日,的確好了許多。此是大人所知的,然外人並不知曉。朝中大臣。或有一二憂心我等不尊舊例,怕惹出事非。原在情理之中。只是學生們無端害得同判大人受此非議,慚愧萬端。但求同判大人體諒薛文龍甚是勞苦,學生們斗膽討一個人情,赦了薛文龍之過!”龐元英聲音沉穩,語調誠懇道。
率性堂衆學子,許多被薛蟠罰過錢的,也都想起他的好處,此起彼伏地聲音都道“龐哥哥說得甚有道理,還請大人饒了薛文龍一遭!”
“我說了薛文龍有過麼?”等聲音漸漸平息,樑豐故意歪着腦袋,看着下面衆人,悠悠說道。
龐元英、杜厚澤等人登時矇住,是啊,這老師好像還真沒說薛蟠有什麼過失啊,自己們無聊,急吼吼求什麼情啊?
“我先前只是說,這麼一筆錢放在薛蟠那裡,旁人擔心而已。嘿嘿,莫說是薛文龍,就是任你們誰掌着這賬簿銀錢,又沒人監管,難道就十分保險麼?龐小官人,你當知道君子慎獨之理,若是你管着,也敢保證不被人懷疑?”最後一句話卻是朝龐元英問去。龐元英想了半天,只好回答:“不敢保證。只是君子坦蕩蕩五字而已!”
“好一個君子坦蕩蕩,可要是別人非說你是小人怎麼辦?非說你貪墨了銀錢怎麼辦?”
“那,學生取消了這一條,不收就是。”龐元英道。杜厚澤急忙接嘴:“正是,君子曉與義,小人曉與利。犯規罰銀,乃小人之道,原該取消。”
樑豐又朝杜厚澤笑笑:“你不愧名字裡有個厚字,果然厚道。找你這麼說來,朝廷典章刑律有罰銀條款,也是朝廷的小人之舉麼?”
“這個——。”杜厚澤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你們剛纔也說了,君子曉於義,小人曉於利。可是誰是君子、誰是小人?如何判別?一個人,你不認識他,話都沒說過一句,你說他是君子還是小人?一個人,天天仁義道德道貌岸然,誆哄天下數十年,忽然有一天事蹟敗露,衆人才知這是個僞君子。那又怎麼辦?”樑豐說到這裡,頓了一頓,靜靜看着下面衆人的反應。
他這話淺顯不過,但足以讓這些生活在大宋的學生們深思。幾千年以來,這個國家的人形成了一個固定的思維方式,人就分兩種,好的和壞的。事就分兩種,好事和壞事。讀書人尤其死腦筋,張口君子,閉口小人,從無其他。可是樑豐這簡簡單單幾句話帶給他們的衝擊是顯而易見的。各人心中都隱隱覺得自己以前接受的教育出了問題,但問題到底在哪裡,說不出來。
還是杜厚澤腦子轉得快些,小心翼翼插話道:“故而歷朝歷代都設察院或者諫臺,正是爲堵此漏洞吧?”
樑豐讚許地看了他一眼:“不錯,就是堵漏洞。不過,我認爲這漏洞堵得不好。”杜厚澤很愕然,在他看來,這已經是很周密的法子了。雖說不能杜絕貪瀆過錯,但畢竟能夠震懾羣小,不敢放膽胡爲。而且大宋立國七十年來,治理堪稱清明,縱然有些不法之人,但畢竟鳳毛麟角,這其中就有察院的大功。難道還有更好的法子?
“自始皇帝設御史以來,歷朝皆立,體制日趨完備。又三司分立,各不統屬,避免了一家獨大的局面,若不深究其中原委,可謂至矣!”
龐元英等人已經陷入了深思,什麼叫不深究?什麼叫可謂?難道還有更好的制度?
“但是歷朝歷代,到了末期,無不貪腐橫行,民不聊生。彼時豈無諫臺焉,豈無察院焉?何故不行,你們想過沒有?”樑豐發問道。
“自然是由於亡國之君無道,氣數已終而已!”龐元英脫口而出。
“嘿嘿,亡國之君無道,爲什麼一個人無道?一個國家氣數就要盡呢?又或者,爲什麼每到一個國家氣數將盡,就有一個亡國之君出現呢?照你如此說來,什麼朝代混的都是運氣,那還要諫臺察院做什麼?”樑豐說到這裡,眼睛裡忽然有了一種莫名的悲哀和迷茫!
率性堂裡的氣氛悄悄發生着變化,沒有人知道樑豐爲什麼會忽然有了這種目光,這種表情,但是龐元英、杜厚澤甚至是丁鳳鳴,都隱隱約約在思考着老師話裡的深意。他們也許不盡明白,也許看不透,但是老師發問,帶給他們一種區別於綱常、天命、氣數這些詞彙意外的思考。
他們不知道樑豐此時腦海裡竟然響起的是兩句歌詞,一個略微沙啞的廣東聲音:“天,望透了千秋世代,就算是誰,漸老也下臺!”
呆了半天,樑豐好像察覺到什麼,腦袋晃了一下,收過神來笑道:“呵呵,本官扯遠了。我想說的是,既然咱們率性堂現在的章程被人懷疑,而且這個理由很正當的話,那麼你們就要考慮修改章程,把彈章裡說的弊端儘量堵上。怎樣,有沒有信心做到?”
龐元英道:“同判大人,學生方纔聽了大人的話,有些不甚明白,還請明示之後,學生們竭力做就是。”他還在思索這個問題,而且這個問題搞不明白的話,恐怕下面的漏洞的確難以堵上。
樑豐嚴肅起來道:“此事沒有秘密可言,只有兩個字——制衡!牢記這兩個字,問題便可解開。你們要知道,天下事都在制衡二字之中,有一個好的制度,壞人便做不了惡,那他就是好人。沒有這個制度,好人也會變壞。如此而已。好了,今日我言盡於此,剩下的,你們自己討論去吧。完了把章程拿來我看就是!”說完振衣而起,淡淡笑着掃視一眼率性堂,飄然而去。留下一個讓人無限思索的背影。
大家都靜靜地琢磨着樑豐的話。
過了好半天,忽然有人開口道:“我以爲,要堵住這個漏洞,先要搞清楚,罰錢該如何使用纔對啊!”
“對對對對,好幾個孩子都附和起來。畢竟是錢,而且罰了款,就這麼放着,雖然現在沒人說,但不代表沒人惦記。就跟蔡齊一樣的心思。
薛蟠心裡已經知道,再想隱匿這些錢銀是不可能了,現在幾十雙眼睛都綠幽幽地盯着,自己心血算是拋費了一半。但他人雖年幼,卻極光棍,知道不可行,便不再留戀,當下笑道:“正是,兄弟我也正拿着這些銀錢頭痛呢,現在少些還好說,將來多了,真不知如何使用。既然大家都在想,那就議出個妥善法子來吧。要不,盡數歸還各位?”
“不行,方纔同判大人已經說了,這法子也是必要的。咱們只說這錢怎麼花!”
“要不,喝頓花酒敗光算了。以後每次罰款到一定數目,咱們就去樂和一回?”
不知是誰出了這個主意,一時間許多真君子僞君子全都怒目而視,彷彿在看着一個異類。那孩子訕訕地邊笑邊退道:“我這不是開個玩笑麼,呵呵,各位哥哥別認真!”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