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又死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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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是封丘縣第三小押司,生的精幹,個頭不高,黑瘦麪皮,八字鬍子。聽說縣尉大人叫喚,急忙趕來。
“前些日子死了個叫做鄭得力的,你知道吧”
“回大人話,屬下知道。此人原是個精壯的力士,只是氣性太大,暴病死了,想起來還真有猩惜。”宋清說道最後,居然有些感嘆。
“我聽說他是同諢號叫做金大嘴的契約爭執,是你出去撕擄的爲什麼判他輸了官司,那種醃舎,你難道不知麼”鄧聖問道。
“大人,屬下實在有難言之隱啊”宋清一下子跪在地上,竟喊起屈來。倒是出於鄧聖意料之外,道:“你且先別忙叫屈,只把實情說給我聽。”
宋清直挺挺跪着說道:“大人,那金大嘴非一般人物,闔城百姓,誰不曾聽說他的名頭那廝心狠手辣,凡得罪了他的,必挖空心思報復。以前也有人不怕,同他理論過,可不過多久,不是當事人無故失蹤,就是家裡遭了水火。衙門拿他,卻從不曾找出半點證據。聽說他在開封有人事,前次潘縣尊要判他的罪,都被上司壓了下來。奈何這廝不得。屬下雖說押司一個,卻也抵不過他財雄勢大,實在不敢得罪於他”
“放屁,我叫你說實情,你卻推得乾乾淨淨,遮麼想矇蔽本官麼你怕那金大嘴,卻不怕老爺我嘍”鄧聖怒道。
“大人,此事說起來,誰不知是鄭得力冤枉那天吵上衙門,吏房裡衆人都躲躲閃閃,誰願意沾這等禍事一齊推了我出去。屬下只好出來,但也確實怪那鄭得力不識字,不懂刑律。我大宋律條明言,凡五十貫以上往來賬務,須得官府背書爲準,他們的契書。又不值五十貫,哪裡管得第二,契書上的確寫的十分,當時他們立字據,是鄭得力親手摁了手印的。只怪他不分字體,造出這等禍事來。認真說起,官府卻也無法替他說話啊”
鄧聖知道這個宋清說話有些不盡不實,但言之成理。也拿他無法。只好揮手讓他退下,心中盤算,該如何抓住這個金大嘴的把柄。
宋清下去後,鄧聖又分別叫了幾個衙門老吏來詢問,說法都同宋清相差不多,有些情況還沒宋清了解得透,只知道那個金大嘴在城南和城西都有賭坊,稱得上日進斗金。但不知怎地,最近幾天都沒開市。也不知道出了啥事。
鄧聖想來想去,鄭得力這種典型的欺詐案子,必須抓出同類案件作爲證據。才能夠定金大嘴的罪。但一時也找不到好的辦法,只好等待和忍耐。
這下子鄧聖算是嚐到四處碰壁的滋味了。原以爲放了任,只要雷厲風行,便自然會把事情做好。哪知道來到封丘,先被潑皮暴打,後被下屬搪塞,臉都丟了,還是沒法子。鬱悶至極
更鬱悶的事接着就來了,趙寶成忽然急急匆匆來求見樑豐。說是想請縣太爺通融,看看自己兒子。
樑豐本來就覺得上次案子無端端讓趙寶成受了打擊,過意不去,按說定爲死罪的囚犯是不能隨便探視的。但還是賣個人情,讓李達帶着他去找鄧聖傳話。說這個例外,准許探視一回。
鄧聖也沒當回事,就批了手續,讓趙寶成第二天去看兒子。
第二天,領導班子照例抽空開個嗅。商議一下爲難事務。鄧聖就把這兩天查金大嘴的事和自己捱打的下文說了一遍,其實也不算什麼,只是泄泄火氣而已。樑豐和秦邦業也安慰他不要心急,慢慢查訪。
剛說了幾句,房二上氣不接下氣跑來,顧不得體統,一腳就衝進慎思堂報道:“太爺,不好了,趙守正死了”
樑豐和秦邦業一下子站了起來,鄧聖因爲來得晚,不是很有感覺,茫然跟着站起。
樑豐問道:“怎麼死的”
“回太爺話,好像是自殺。現在趙寶成正在南牢外哭鬧。他本來是要來看兒子的,誰知剛剛遞進縣尉大人的批文,裡面過了一會兒就傳出來,趙守正死了”
樑豐大怒道:“獄卒都是吃乾飯的麼這麼大活人都看不住,用什麼東西自殺的”
“破碗割脈自盡。”房二也汗了。
“走,去看看。”樑豐說完,率先大步走了出去。
南牢,自然是在衙門南邊,就是一牆之隔而已,幾步就到。
樑豐站在黑暗潮溼的牢房外,秦邦業和鄧聖跟在身後,看着裡面的仵作翻起趙守正的屍首驗看。那趙守正死的時候是面朝下趴着,右手手腕割開一個口子,像個嬰兒嘴一樣的翻着,紅嘟嘟的,口子裡卻已經白了,是血流盡了的反應。左手捏着一塊碎瓷片。
等仵作看得差不多了,取出白布擦手時,樑豐三個才點了燈籠進去。這時候壯膽的人多,又是新鮮死的,不像趙守財那樣可怕噁心,樑豐也就能沉住氣仔細觀察。只是他裝模作樣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子醜寅卯來。氣悶不已,正要起身退出時,忽然衣服後襬被輕輕扯了扯。樑豐回頭看時,正是秦邦業在拉自己衣服。
樑縣令正要開口,老秦急忙歪了歪嘴,使個眼色。他雖不懂是啥意思,也急忙閉上嘴。
秦邦業叫道:“你們先把屍首擡出去罷,大人等會兒再出來看個仔細。”應聲進來幾個獄卒把趙守正的屍體擡了出去。就在幾個獄卒擡起屍體轉身一剎,秦邦業伸出手中提的燈籠,朝剛纔趙守正趴的位子旁邊地下矮矮地一照。
樑豐趕緊蹲下一看,地上隱隱細細地刻着一個“柳”字
這廝登時頭皮發涼,差點叫出聲來。
這時秦邦業已經提起燈籠,高聲喝道:“取封條來。”說完扯着樑豐和鄧聖出了牢房。一會兒急忙進來兩個獄卒,手拿封條和漿糊。秦邦業親手接過,命人鎖了牢門,在門上斜斜交叉把牢門封住。又喊來筆墨,親手填上天聖二年八月初五的字樣。完畢沉聲道:“這間牢房今日起封住,沒有縣尊大人的命令,誰敢打開,挪動裡面一絲一毫,以死罪論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