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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到臨溪,沐桐便受到臨江王的熱情歡迎,日日被大大小小的宴席包圍了,喝花酒,聽小曲,看大戲,別說是查前任巡撫被害案,就是拜見新任巡撫的空閒都抽不出來。而讓他驚奇的是,楊柳似乎也忙得腳不沾地,聽跟着他的人說,一睜眼就見不到他的人影,這在習慣睡懶覺的楊柳十分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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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嶗山道士
大半個月後他終於擺脫了酒宴應酬,坐下來靜心看了一遍前巡撫被害案的所有案卷,越看越心驚,又詢問了了仵作幾個問題,簡直要勃然大怒。這案子根本就不用審,臨江王明目張膽地毒死了堂堂一個朝廷派來的二品巡撫。
皇上讓他來明確警告他不能把事情搞大,過過堂做做樣子就行,只是這還怎麼做樣子?
“賢侄怎麼看?”
新巡撫周康南年近六十,一生謹小慎微不善鑽營,曾以爲自己做到知府,官運差不多就到頭了,誰知道一夜間連升幾級,還來不及歡喜,便被一個噩耗擊倒,他接的是臨溪那個離奇死亡的倒黴鬼的班。也不知道是哪個和他有仇,看不得他舒服地老死在知府任上,要把他推到這來受死。
收拾包袱,訣別家人,周康南帶着一個小廝大無畏地踏進了臨溪,一直畏首畏尾的他終於要瀟灑一回,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沐桐氣得沒做聲,這實在太囂張,讓他如何做做樣子?他又如何能只做做樣子?
一老一少商議了半天,有一個結論是顯而易見的,臨江王要造反,並且是很快就要反了。
周康南慈愛地看了沐桐一眼,拍拍他的肩道:“老朽與你父親曾有幾面之緣,賢侄出生將門,前途無量。你帶着這些卷宗趕緊離開吧。”
雖然早就有了心裡準備,沐桐心裡還很不是滋味,“大人你呢?”
“我是朝廷派來的巡撫,怎能輕易離開,唉,職責所在,死也得死在這。賢侄不同,案子已了結,趕緊走吧。”
沐桐整理好衣冠,鄭重地對周大人行了個禮。
才離了巡撫衙門,沐桐就感覺異樣,他被跟蹤了。他頓時緊張起來,他擔心楊柳的安危。雖然他們還沒到臨溪就分開了,他住欽差驛站,他住在一家上好的客棧,但臨江王真要反了,戰火燃起,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他想過去看看他,又不敢,生怕讓臨江王知道了他們的關係連累了他。沐桐不禁又氣又急,這個柳兒,從來都聽不進別人一點勸告,早讓他離開他卻偏要留下。
情況越來越緊急,沐桐發現,四處都是臨江王監視他的探子。而大街上,經常有身着盔甲,手持利刃的士兵來回巡邏,看那服侍,正是王府的親兵。 更新楊柳第四十六章
迎面的殺氣讓人膽寒,大街上漸漸人流稀疏,輕易沒人敢出門。
當晚,更有臨江王府的人過來通知他,四日後臨江王的王妃生辰,請沐桐過府赴生日宴。語氣強硬,沒有商量的餘地。沐桐一查黃曆,四日後,是個好日子,宜破土,宜出行,宜婚嫁,也宜造反。
難不成真要與周大人一起給臨江王祭旗?楊柳怎麼辦,怎樣才能讓他平安地回去,沐桐想破了腦袋。
“撲”的一聲,似乎什麼東西響了一下,細究聲音的來源,好像在地下。又“撲”的一聲,沐桐驚大了眼睛,他房間的地上,瞬間露出個漆黑的洞來。接着,洞口出現了一個腦袋,接着那個腦袋說話了:“沐大哥,快收拾一下,隨我離開,公子正在外面等你呢。”
從洞中鑽出來,沐桐還像在做夢,他真的就這樣逃了出來了?
直到看到那個正笑盈盈望着他的熟悉面孔,他才如夢初醒,趕上兩步,伸臂緊緊摟着人不放,鼻間縈繞的特有幽香讓他無比心安。
楊柳也有久別重逢的激動,但他很快就恢復理智,這可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他拍拍沐桐道:“我們走吧。”
等臨江王發現時,他們已經離臨溪城幾十裡。由於還沒有正式造反,臨江王也不能名正言順地拘捕他們,這對於他們逃跑來說,是個一個極有利的事。 更新楊柳第四十六章
先躲躲藏藏地走了兩日的陸路,接着搭楊柳商號的船沿江北上,等到那個好日子,果然傳來臨江王造反的驚人消息。
衆人早有準備,並未有任何的慌張。只沐桐,一直對着臨溪城的方向,默默哀悼留在城裡的巡撫周大人。
夜幕降臨,整個江面慢慢地被黑暗籠罩,站在船頭,透過一片陰森的黑暗,卻能看見遠處的岸邊燈火通明,哭爹喊娘,呼兒喚女的聲音依稀傳來,那是聞知臨江王造反,流離失所的民衆倉惶逃竄的慌亂。
更有些強盜趁亂四處燒殺搶劫。
哀號遍野,民不聊生。沐桐佇立在船頭,久久沒有動彈。
一夜的輾轉反側,第二天早上,沐桐說:“我要去臨源府。”
臨源處於臨江的一條支流,依江而建,距離臨溪僅有二百餘里,時刻可能被臨江王攻陷,是極爲兇險的地方。
楊柳直直地看了他半天,最後道:“不行,太危險了。你只有一個人,勢單力薄,去了也沒用,還是等朝廷發兵平反吧。”
“有用沒用,去了才知道,你看看這兩岸的難民,我不想再逃跑。你和木根先回京,我晚些就回去了,你不必擔心。”這次沐桐說得十分堅決,沒有商量的餘地。
“你若是去,我也去。”楊柳只得拿出殺手鐗。
沐桐沉吟,在楊柳的安危和百姓的哭喊聲中搖擺,最後他道:“要死我們就死在一起吧。”
雖然在船上就知道百姓正四處逃跑,可是迎上數以萬計的人拖家帶口,揹着包袱被褥,鍋碗瓢盆,趕着牛羊,一路哭嚎,惶惶不安的難民,連楊柳都十分的震驚。
逆着逃跑的方向,在民衆詫異的眼光中,他們問明瞭臨源府衙的方位。
衙門口也是亂成一片,只有倉惶往外走的人,沒有進的人。
沐桐突然停步不前,他只是刑部一個小小的七品郎官,知府雖不大,但也有從四品。
再不進去人都走光了,他狠下決心,走到公堂之上,運功一呼:“諸位留步!”聲音響徹寰宇。一時喝住了人們向外的腳步。
“知府元慶何在?”
一個一隻腳剛跨過門檻的人下意識地回了聲:“有。”隨即他如夢初醒,猶豫片刻還是回過頭來質問道:“你是何人?”
“在下是皇上下派處理臨溪事務的欽差沐桐。”沐桐抱抱拳,鎮定自若地說道。他確實是皇上派來臨溪的欽差,不過只專職處理前巡撫被害案,沐桐把具體的職責隱了,他絲毫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有皇家金牌爲證。”楊柳從懷裡掏出一塊貨真價實的金牌,在元慶知府面前晃了晃,使沐桐的話更有說服力。
邸報上確說有欽差在臨溪,再被金晃晃的金牌一晃,元慶更是確信不疑,只是這個要命的時候欽差來做什麼?他還要去逃命呢,哪有功夫接待欽差。
沐桐卻不容他遲疑,他大聲道:“在下受命平叛,還請元大人留下助我一臂之力。”
元慶知府他原並不想一走了之,但這種戰亂時候,他手上無兵無餉,再留下不是等死麼,他年不到四十,家中又有妻兒老小,怎麼捨得輕易死去,左右一思量,還是走爲上策。此時終於盼着朝廷來人了,元慶心中一喜,當即脫口而出:“既然有大人做主,我等願意一同爲朝廷效力,平定叛亂。不知大人帶了多少人馬?又有糧餉幾何?”
“無兵無卒,無錢無糧。”
如當頭一盆涼水澆下,元慶大人頓時臉沉下來,才停下腳步的人們也一片譁然。
“那大人拿什麼平叛?”
“憑這個。”沐桐從楊柳手上接過金牌,高高舉起,雖然他知道那不過是和親王的一塊隨身金牌,但在這特殊的時刻,它便俱有特殊的意義。然後沐桐對着堂上的一塊巨石重重一劈,瞬間石頭便裂成無數塊。沐桐如天神般威風凜凜地站在那裡,他環視四周大聲道:“憑我站在這,憑你們,憑我們大家,憑不願燃起戰火的臨溪幾十萬無辜民衆。我們都是熱血男兒,我們要奮戰到底,誓死保衛我們的家園!”
奮戰到底,誓死保衛家園!
不知誰喊了一聲,頓時人們沸騰了,許多人惶惶的人驀然就從這句話語裡獲得了力量,他們倒轉腳步,加入了平叛的隊伍,其中也包括臨源知府元慶。
他們有刀的抗刀,有劍的拿劍,沒有兵器的掄着棍棒鋤頭,氣勢洶洶,士氣高昂。
“臨江王要是敢來,我們就和他們死拼到底!”
沐桐笑了,這就是他要的結果,他跳上一塊石墩,大聲道:“鄉親們,臨江王造反,殺我親友,毀我家園,我們誓死反抗。但我們也沒必要盲目抵抗,臨源地勢平緩,不利於防守,請大家隨我退守臨濟府,我們先在那集結整合,聯合各地的力量再一舉滅了臨江王府。”
楊柳終於放下心來,沐桐並沒有被憤怒衝昏頭腦,他清醒地認識到敵我雙方的實力懸殊,這種時候,他還知道積蓄力量,等待時機。楊柳看見了勝利的希望。他對沐桐道:“你去臨濟,我先回慶安,十天之內,我爲你籌集十萬人的糧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