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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如織。沐桐考了三天,從貢院出來,毫不猶豫地走進朦朧的細雨中。這三天都窩在那方寸之地奮筆疾書,此時才感覺自己渾身酸臭,飢腸轆轆,都與路旁的乞丐無異了。他十分慶幸楊柳不在,要是他撞見自己這副樣子,好潔的他說不定從此要離自己三裡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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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嶗山道士
一路幻想着熱氣騰騰的洗浴澡盆,香噴噴的飯菜,沐桐越走越快,正要轉到建康會館,拐角一個小廝躥出來,攔住了他。沐桐一看,有些眼熟。那小廝頭髮衣衫都濡溼了,顯然站了不少時候。他望見沐桐眼睛一亮,也顧不得行禮,急道:“小人是吟風館的小廝,我們公子又不好了,病發得急,木根哥…”
還沒說完,便發覺自己兩隻胳膊像被鐵鉗夾着一般的痛,不禁哼出聲了。沐桐這才放鬆了些,急吼道:“你們公子怎麼了?說詳細些。”
小廝害怕的渾身發抖,躲閃着沐桐急切的目光,結結巴巴地道:“小…小的只是在二門外伺候,聽…聽說也是…是突然發…發病的。很急,木根哥也不敢離開,讓小的來請於大夫。於大夫卻去了兩百里外的女兒家了。小人雖拿了地址,卻不知道怎麼去找於大夫,沒法子,又不敢去嘯月堂,只好來求公子了。”小廝說着,後面的話倒是越說越順,像是背了無數遍一樣。
沐桐也無暇細辨,搶過小廝手裡的地址,又拉過小廝牽着的馬,一躍而上,“駕”地喊了一聲,等小廝回神,早一陣風似的躥出二里地去了。
連夜揚鞭策馬,不敢稍停。那晚眼睜睜地看他發病,此時還心有餘悸,當時慌亂地期待於大夫的急迫,彷彿又躍然心頭,驅使着他不停地前行。
於大夫見他這樣慌慌亂亂地趕來,也自心驚,二話不說便背起了藥箱。急驚風,慢郎中,此時馬車上的郎中卻一反常態,恨不能像沐桐一樣,能策馬奔馳,一躍千里。這麼短的時間再次發病,這個禍害啊,禍害,這樣日夜顛倒,喧囂作樂,豈是他那個身子能承受的。
下過雨的道路泥濘,馬車又跑得慢,兩人緊趕慢趕,纔在第三天上午趕到綠絛山莊。進門才發現,楊柳好端端地在那,軒窗獨坐,若有所思。聽見動靜緩緩地回頭,四目相接,俱都一愣。
他好好的,他好好的,突然涌起的酸澀之氣哽在喉頭,不覺間掉下淚來,疾步上前,緊緊地把人摟進懷裡,緊緊地。感覺到懷裡的人慢慢放鬆了身子,也伸手抱住了他,不是很有力,帶着他特有的溫柔,輕輕地撫了撫他的背。沐桐越發的淚如泉涌,這兩天兩夜焦慮恐慌,這一路上狂奔的疲累,風餐露宿的辛苦,彷彿都被這輕柔的一撫給撫平了,隨着不斷涌出的淚水流走了。 更新楊柳第十七章
反覆交頸相磨,感受他身上的溫暖馨香,沐桐只覺如沐春風,如薄醉般的微醺,直想一直這樣沉溺下去。
陡然被推開,沐桐有片刻的愣神,對上一雙複雜的眼睛,再瞧眼前細白的頸脖上,竟被蹭上可疑的污泥,沐桐下意識打量了一下自己,滿身的汗水雨水灰塵泥漿,不用聞也知道有多酸臭,他登時尷尬得滿臉通紅,有些手足無措。他知道楊柳是個極愛潔的人,不用想也明白他此時多惱火,沐桐略帶不安地等着他爆發。
“你怎麼會在這?”嚴厲的聲音,驚疑不定的眼神。
“你怎麼會在這?”
再次被詢問,沐桐驀然回神,此時才陡然想起自己本該在貢院參加會試的。他爲什麼會在這?不是因爲你病重了需要大夫麼?可是楊柳好好的在他面前,那麼?沐桐愣愣地不知道說什麼好。
“還能爲什麼,這傻小子被人騙了,以爲你病得要死了。害得我老人家也日夜兼程,連我外孫的滿月酒都沒喝就急着趕來了。”一直沒出聲的於大夫終於忍不住說話了。
沐桐囁嚅地把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擡眼見木根剛好進門,便問道:“你前兩天不是差了個小廝進城找於大夫麼?”
木根也聽了一會兒,差不多明白了其中的關節,他問沐桐道:“你還記得那小廝的樣子麼?” 更新楊柳第十七章
沐桐大致描述了一番,木根聞言,情不自禁地望了楊柳一眼,他低聲道:“那小廝手腳不乾淨,元宵前就被公子趕走了。”
沐桐頹然坐下。於大夫喃喃道:“關心則亂啊!關心則亂啊!”
楊柳從先前的着急驚疑中漸漸平靜下來,事情一目瞭然,沐桐之所以這麼容易上當,不過如於大夫所言,關心則亂。楊柳心中百般滋味,他神色複雜地望了沐桐片刻,轉頭對木根道:“去伺候於大夫和沐公子洗浴,讓廚房備一桌膳食,清淡一點。”
時桃李已芳,牡丹未坼,春意浩蕩。
綠絛山莊是嘯月堂在京郊的一處別院,清雅別緻,既有湖光山色、煙波浩淼的氣勢,又有江南水鄉小橋流水的韻致,是個踏青流連的極好去處。
自那日急衝衝地趕來,沐桐已經在綠絛山莊住了近一月,每日裡與楊柳兩人,湖上泛舟,遊春賞景,飲酒賦詩,逍遙快活。
沐桐少年心性,一直以來,便幻想着與楊柳朝朝相對,日日相守,如今得嘗所願,早把缺考的事忘的乾淨,偶爾想起,也飛快地被眼前春和景明,柔情蜜意給掩了。楊柳自那天后,也沒再提會試的事,兩人像是約好了都把會試的事拋在一邊,了卻俗事,只耳鬢廝磨,盡情地玩樂,不負這美好的春光。
嘯月堂的畫舫,精緻華美,溫暖舒適。透過琉璃雕花窗櫺,日光和煦,波光粼粼。楊柳慵懶地靠在暖榻上,時而就着沐桐的手,飲一小口香蜜酒。他酒已半酣,暈染雙頰,含情凝睇;淺淺地笑,細碎地語;顧盼生輝,芳菲嫵媚,風情萬種。
沐桐飲了不少酒,更何況如此簾捲風月的繾綣時刻,只覺身體裡一團火越燒越旺,呼出的氣都像一條條火龍一般,四周的空氣都被點燃起來,熊熊地燒着。他有心去開一點窗,又怕湖上的涼風吹壞了眼前心愛的人兒。
漸漸地,心目皆眩,情魂俱失。
不由自主地,貼上了眼前微微開合的誘人紅脣,霎那間,落紅成陣,翩躚飛舞,又似悄無聲息地飄落溪流的花瓣,順着溶溶漾漾的溪水,隨波逐流。
心悸魂飛,不知身兮何兮!
“公子!”一聲驚呼,如春雷咋響。
沐桐登時嚇得停了動作,瞟一眼小憐飛快退出去的背影,手忙腳亂地掩上身下人半開的衣衫,臉上已經紅的滴血。
楊柳“嗤”笑一聲,媚眼如絲,盈盈如水,飛速拉下眼前人的前襟,對着近在咫尺的脣輕咬了一下。
轟!纔剛平息的火焰,再次騰騰地燃燒起來。情不自禁地,又俯身吻下去。
“公子,爺來了,爺說有急事找你。”又是一聲大煞風景的話傳來,如春雷過後的傾盆大雨,徹底澆滅了復燃的火苗。楊柳不耐地喊了聲:“知道了,靠岸吧。”
“黎爺怎麼來了?找你回去麼?”沐桐有一絲不安。見楊柳不答,心中的不安越發擴大了,他一把從後面抱住正要起身的人。
“跟我走吧,我們離開這裡,我們找個地方安安靜靜地過日子。雖然我沒有考中,不能選官,但我有功夫,給人看家護院我也能養活我們。”
楊柳先僵直地站了片刻,隨即放軟了身子,靠入身後溫暖堅實的懷裡。他仰頭,笑盈盈地凝視了沐桐一會兒,纖纖細指在沐桐鼻頭一點,說道:“木頭呢,黎爺不過被嘯月堂的煩心事給惱了,過來消遣兩日。你忘了,綠絛山莊可是嘯月堂的產業。走吧,他必然又帶了不少好東西,不知可有嶺南的水果,最近雪兒可是愛煞那些甘甜多汁的時鮮果子。”
在綠絛山莊裡頭的小碼頭上了岸,穿花扶柳,一路上楊柳都默然不語,心思深沉,被沐桐牽着的手也是冰涼的。
走着走着,腳步越來越慢,似移動腳步是件極不情願的事。驀然腳步一頓,楊柳對跟着的小憐道:“你去跟爺說我們待會兒回去。”
“公子!爺說有急事。”
“有什麼事晚飯後再說吧。”楊柳不容小憐再辨,推着她先走。
轉身,盈盈地望住略帶不解的沐桐,迎着他愕然的眼睛,吻了上去…
亂紅深處,花爲屏障,尤雲殢雨,一霎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