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上冰冷的觸覺,和一股強烈的殺氣,讓我從半醒半寐中驚醒。藉着微弱的燈光,我看到有個人影正站在我牀前。我不會認爲那人會是我等待的銘燁,因爲此刻這人通體黑衣,明晃晃的刀,正不偏不倚地架在我脖子上。
“想要命的,就把‘青衫門’的戒指交出來。”冰冷的聲音似九天傳來,令人毛骨悚然。
“什麼戒指……”我故作不懂,除了我和我母親,應沒有第三人知道戒指的事。
“別裝傻,我知道戒指在你身上,再浪費時間,我只能搜查屍體了!”他更加嚴厲,手上不禁加大力道,脖頸一陣疼痛,一股熱流在此蔓延。
“好,我起身拿給你,你先把刀拿開。”我聲音微顫,小心翼翼地說。
被褥下握着紫凌劍的手,緊張到出汗。“你要是敢耍花樣,我隨時可以要了你的命。”他一字一句,信心十足。
“好,你只要把刀拿開,我逃不了。”我保證道。他慢慢地把刀從我脖子上移開,但依然目不轉睛地盯着我。我慢慢坐起半個身子,迅速抽出紫凌劍,一躍而起,人已經站到了地上。手中的劍也已經朝他刺去。
黑衣人快速閃開後,繞到我身後,一刀砍來,我迅速轉身迎戰,小小的紫凌劍與黑衣人的刀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音,來回抵擋幾個回合,漸漸覺得吃力。此人武功深厚,那招數似乎在哪裡見過……
他用力攻擊,眼看把我逼到了牆角,我下腰出腿,一腳踢到他的*,他一閃神,退開一丈多遠,緊接着怒喝一聲,提起長刀,狠戾相向,我剛以爲能輕鬆一下,還未反應過來,就看着一片刀光,在夜色中一晃,我本能地閉上了眼睛。
“叮”一響,黑衣人的刀已經偏離了位置,直接嵌入身側的木板中。我睜開眼,只見另一人站在門邊,夜色中只見一個瘦高的身影,明亮的眼睛熠熠生輝,他手執長鞭,鞭子的頂端有閃亮的錐子,鋒利無比,造型奇特。
黑衣人驚訝萬分,使了很大的力,拔出長刀,衝向來人。那人並不攻擊,與黑衣人保持距離,長鞭一出,帶着疾風靈活地一擋,一收,黑衣人不甘心,想要繼續攻擊,但又不得已左右閃躲,唯恐這尖銳的鞭子刺穿自己的身軀。
他長刀的優勢立刻減弱,最後只能防守無法攻擊。那人沉靜如山,至始至終並未發出任何聲音,只聽見“簌簌”出鞭的聲音。
黑衣人見勢不妙,轉而攻擊正在一旁的我,一個轉身,輕身一躍,已經到了我背後。我根本來不及逃跑,他拿刀的手,已經壓住我的脖子。
“放開她。”一字一句,清冷嚴厲。
“你放下手中的鞭子,扔過來。”黑衣人命令道。
“放開她。”他似並未聽到黑衣人的話,重複了一遍。
“你耳朵聾了嗎,叫你放下鞭子!”黑衣人怒氣上升,架在我脖頸上的刀又緊了一分,剛纔傷口未愈,此刻又是一陣疼痛襲來。
突然,還未等我因疼痛皺起雙眉,只見長鞭呼嘯而來,就覺得黑衣人一陣搖晃,“咣噹”一聲,長刀落地。我本能地閃向一旁,回過身來,只見長鞭穿過了黑衣人握刀的手腕,血肉模糊的手掌還在顫抖,黑衣人已經疼得站立不穩,另一隻手按住受傷的手臂,往後退去。
那人冷哼一聲,手臂一收,原本還粘在手腕處的手掌,隨着長鞭迅速離開,血肉跟着疾風肆意飛揚,“啊……”黑衣人壓抑已久的痛苦的呻吟聲即刻衝口而出,那隻怪異的手臂,鮮血淋漓,甚是可怖!
“說,誰派你來的?”那人做着出鞭的姿勢,嚴厲狠絕。
“少廢話,要來就來個痛快的!”黑衣人此刻聲音已經顫抖,但依然不求饒。
“你說了,還能給你個全屍,不說,就慢慢玩吧!”那人語氣平淡,卻堅決如鐵。
“殺手最講的是信用!”黑衣人一個轉身,用盡全力往牆上撞去,在我的驚叫聲中,他已經頹然倒地,留下鮮紅的一灘鮮血,正在順勢而下,滴落到地上。
我愣愣地看着不斷蔓延的鮮血,不知所措。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看到有人死在我的面前,這樣血肉模糊的場面,真的只是在夢中見過,已然是心悸恐慌,如今真實上演,心中確實震撼不小!
在這個你存我亡的時候,我還能有第三種選擇嗎?是誰?誰想一直製造這樣的局面,讓我不斷選擇,讓我不斷爲了生存,吞噬別人的生命?
我強烈地憎恨這個,讓我不得不選擇殺人的人,恨的不是他想要我的命,恨得是,他逼我成爲一個要面對別人死亡,面不改色的人……
我心中的寒意勝過此刻薄涼的天氣,渾身竟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沒事了。”那人收回長鞭,慢慢走近我。
我警惕地望向這個救我的人,是敵是友,還不明朗。我緊握着紫凌劍,內心卻比任何時候還要堅毅。孤立無援,唯有殊死抵抗。
“你別怕,我不會傷你。”他的聲音柔和,安慰道。我這纔看清,這是一個青年男子,劍眉清晰上挑,炯炯有神的雙眼,在古銅色肌膚的映襯下,熠熠生輝。我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模糊不清,但我敢肯定,這雙眼睛我絕對見過。
我自小在幽幽谷長大,鮮有接觸別人,卻唯獨對人的外貌記憶深刻,尤其是眼睛。人的眼睛,不可能撒謊。
他此刻眼神溫和,並無惡意。過於硬朗的臉部線條,讓他看起來,稍顯成熟。
“你是誰?”我輕輕躲開一點,質問道。在這個即將被淹沒的地方,爲何會有這麼多神秘人出現?
“我是誰不重要,我來,就是爲了救你。你今天需要我來救,更加證明,我們絕對不是敵人。”他說得意味深長,我一時無法反應他話中的含義。
“你想做什麼?”此人既然來救我,自然是因爲我有可利用之處。
“我們或許可以對付同一個敵人。”他淡淡地說,臉上浮現一絲笑容。
“同一個敵人?”我連自己的敵人都不清楚,怎麼還會有人找我聯盟?
“是的,我知道你根本不是況世俊的女兒,你也一直在查況鴻的事情。”他娓娓道來,看來了解透徹。
“所以,你要對付的是況世俊?”我反問道,並不否認他說的事實。
“對,我希望我們能一起查況世俊,這樣事倍功倍,各取所需。”他笑意漸深,看起來竟十分儒雅溫潤。
“我目前對他一點也不瞭解,你真覺得我有合作的價值?”我眉眼上挑,疑惑道。
“就憑你是他名義上的女兒,就足夠了。”他狡黠的目光看向我,朝我頷首。
“那你打算讓我怎麼做?”我疑惑,他和況世俊有何深仇大恨?
“需要你的時候,我會通知你。我有任何對你有幫助的消息,也會及時通知你,如何?”他微笑着,似在拿糖誘惑一個孩子,和剛纔的狠絕判若兩人。
“好,成交!”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更何況,我也想知道,況世俊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爲何銘燁查他,現在又有人想查他,空穴來風,事出必有因。
“對了,先看看這個人,到底是誰!”我突然想起,還躺在血泊中的黑衣人,示意他去看看。
他點頭表示贊同,率先走過去,蹲下,扯下黑衣人的面巾,“你來看看,是否認識。”他微蹙雙眉,說道。
我實在不想再去看這恐怖的畫面,但沒有辦法,只能一步步緩緩走過去,到了黑衣人身邊,一狠心低頭一看,那人滿臉鮮血,面目猙獰,這副慘況還是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一聲尖叫,身旁人已經按住我的肩膀,安慰道:“別害怕,仔細看看,認識嗎?”。
我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再次睜開眼睛,這是一張陌生的中年男子的臉,死相恐怖,雙眼圓睜,我的心裡“咯噔”一下,這雙冰冷的眼睛……
“你把黑布給他蒙上。”我對他說。
“哦……好。”他不解地看了我一眼,並未多問,動手重新把黑布蓋在黑衣人臉上,只露出一雙眼睛。
“啊……是他!”我大叫道!
“他?誰?”他吃驚地問。
“這個人……這個人曾經刺殺過我們!”我想起來了,此人正是我們出幽幽谷時,遇到黑衣人中,領頭的那一個。他曾經奇怪的刺殺行爲,讓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雙盯着我的冰冷的眼睛,我還在噩夢中見過幾回!
“你確定?”
“確定!我認得這雙眼睛!”我肯定地說。在這樣的場合我還能記起來,平時若是見到沒有蒙面的他,就很難認出了。
他蹲下,仔細搜查黑衣人的身體,並無發現任何可疑的東西。
“也沒什麼令牌?”我問道。
“令牌?任何能證明身份的東西都沒有,應該是殺手吧!可惜不知道是誰派來的。”他搖搖頭。
“這些人曾帶着‘精銳門’的令牌……”我喃喃自語。現在卻什麼也沒有。第一次他要來殺我們,羅武帶“青衫門”出現,實則並未傷我們一絲一毫,最後落荒而逃。這次要問我拿“青衫門”的戒指……
我的頭腦快速運轉着,突然想到了兩者之間的聯繫!
“青衫門”!
第一次,羅武出手,“青衫門”從此又重出江湖,第二次,還是要拿“青衫門”的信物!說明對方的目的,就是爲了引出“青衫門”,以及掌控“青衫門”!
我一個激靈,心中驚慌無比,這個人,應該不是別人,就是多次讓母親說服羅武歸順的況世俊!除了他,誰還會有這麼大的野心,想要利用“青衫門”!可是母親,還在況府!
“想要合作,你先幫我個忙,快速趕往況府,通知羅武盡全力偷偷帶我母親離開,如果羅武不相信,你就自己帶她走!”我神色嚴峻,語氣堅決。一手不禁搭上他的手臂。此刻我聯繫不到任何人,只有他纔是我的希望!羅武見不到信物,不一定會聽從命令。
“好!我會盡力,只是你……不離開這裡嗎?”他眼神中露出關切,我不禁有點感動。
“我不能離開,或許我不出現,母親就能安全。”我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