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晴晴瞪了我一眼,扶着宏軒離開。
望着這對我曾十分憎恨的背影,此刻竟很坦然。宏軒,若是有一個人,比我更能愛你,那就,祝你幸福。
或許,是因爲我的心中,某人給予的甜蜜已經超越了我初始的傷痛。
“小姐,小姐,小少爺醒了。”如是一路小跑,小臉微紅,氣喘吁吁。
“他不是況家的小少爺,是南笑公子,堂堂九公主的義弟,你不要亂叫。”我微微蹙眉,糾正如是的稱呼。
“奴婢知道啦,只是他真的和小少爺很像嘛!反正都是少爺!”如是撇撇嘴,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
“以後叫南少爺。”我擺正臉色,堅持道。
“聽小姐的。”她嘻嘻一笑,討好我。
“九公主,南笑怎麼樣?”我到了房間,只見南笑正半坐在牀上,蒼白的小臉,目光渙散。而九公主正坐在一旁,愁眉不展。
“他醒後就未開口說一句話。”九公主望了一眼南笑,神色擔憂。
“你別擔心,他從前就沉默寡言,如今受了驚嚇,或許只是一時失語。”我走到牀前,伸手握住南笑微涼的手。
“鴻兒……”這裡沒有別人,我輕呼。我曾以爲他就這樣因我而喪命,如今活生生在我面前,這種失而復得的喜悅無法言表。
握着他的手不禁微微顫抖,他慢慢轉過頭,看我。
“跟姐姐出去走走,好嗎?”我輕柔地問,渴望的眼神停留在他稚嫩的小臉上,那一抹不屬於這個年齡的冷冽,讓我心中刺痛。
他看了我很久,眼神漸漸有了一絲變化,然後微微點了點頭。
我和九公主,相視一笑,淚水差點奪眶而出,他不排斥我,或許是因爲他對我還有殘留的印象,總之,這是個很大的進步。
院內有一座小亭臺,站在那裡,可以俯瞰山下的情況。此刻洪水消退,周圍一片靜謐,被洗滌過的萬物竟顯出不一樣的清新來。飛鳥從天空掠過,通報着災情結束的喜訊。
“鴻兒,你看,鳥兒!”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往天上看。
他仰起小臉,眯着眼睛,眼神隨着飛鳥的蹤跡,來回轉動。我知道他對飛鳥有記憶。想起鴻兒,曾經說過,他最喜歡飛鳥。他是“鴻”,有一天要飛上天空,獲得自由……
“鴻兒,鳥兒自由嗎?”我試探地問。
他一開始並沒有反應,過了一會兒,才微微點頭。
“鴻兒想要自由嗎?”我有了信心,緊接着問。
他又點點頭,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希望。
“鴻兒想要自由,就要勇敢地面對一切。”我摟住他的肩膀。沉聲道。無法面對痛苦與恐懼,就永遠被它所禁錮。
看似痛苦地跳入,實則是真正自由地釋放。
“鴻兒,把你所有的痛苦都想起來,然後再扔掉。姐姐會保護你,會保護你……”我的淚水滾滾而落,可憐的鴻兒,若我有十分能力可以自保,我就會給你十分。若我只有一分能力,我也定將這一分給你……
小小的身軀在我懷裡不住地顫抖,嗚咽聲斷斷續續。我用力摟着他,心中疼惜加倍。
“鴻兒,想哭就哭吧。”我輕聲說道。
“石頭……壞人……”他抽泣着,吐出這麼幾個字。
“鴻兒別怕,告訴姐姐,誰是壞人?”我心中吃驚,這一塊石頭果真和鴻兒的遭遇有關?
“石頭……蛇……我不知道……”他用力地扭動着自己的腦袋,情緒激動。
果然還有該死的蛇,不然上次鴻兒就不會有如此過激的行爲。
“鴻兒別怕,沒事,你跟姐姐說,你想起什麼?”我抱緊瘦小的身軀,輕輕拍拍他的背。
“壞人把我關在黑屋子裡,還有蛇爬過來咬我,我拼命跑……拼命跑……”他的目光望向遠處,瞳孔因爲驚恐而放大,彷彿眼前出現的就是驚險的一幕。
“你見過這個壞人的模樣嗎?”我穩住心中的震驚,柔聲問道。
懷中的人兒搖了搖頭。“石頭……那塊石頭,我見過……”他急急補充道。
“鴻兒記得那個壞人,有塊石頭,和白雪手中的一樣,是嗎?”我心中的疑慮增加,追問道。
“嗯……”他應了一聲,往我懷中拱了拱,試圖在逃避心中努力回想起來的痛苦回憶。
“你再想想,還記得什麼?”我想趁熱打鐵,難得鴻兒在玉石的刺激下,能想起這麼重要的線索。
“還有……還有……啊,我想不起來……”他努力回想了下,突然捧着腦袋,痛苦掙扎着。小小的臉蛋上因驚恐和身體的不適,掛滿細密的冷汗,令我心疼萬分。
“你們……”銘燁疑惑的聲線傳來,我才發現他已經牽着一臉委屈的白雪站在我們身後。
“你們何時關係這麼好?”銘燁微微蹙眉,臉色比天色還要昏暗。
“白雪,你沒事了吧?”我瞥了銘燁一眼,故意忽略他話語中滿滿的醋意。
“南笑……對不起……”白雪往前走了一步,輕輕說了句。聲音含糊,幸好周圍偏靜,我們才聽清楚她的道歉。
“白雪,那塊玉石,你是怎麼得到的?”照鴻兒所說,這塊玉石曾出現在綁架他的壞人身上。那麼這塊玉石的主人……
“我是從爹的箱子裡拿來玩的。從前就看到爹擦拭過這個寶貝,難得這次他忘記鎖箱子……所以我……”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殷紅的小嘴嘟噥着。
“你爹一直把它帶在身上?”我疑惑道。這麼半塊玉石,若是有人存心想做壞事,也不會把它隨身攜帶啊。
“我知道爹一直把他鎖在箱子裡,但經常拿出來看……”白雪擡起頭,望着我。
“白雪,爲何不見你提起你的母親?”一旁的銘燁突然開口問道。這也正是我想問的,白大夫年紀輕輕,帶個女兒,他的妻室爲何不見出現?
“我爹說,我孃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小姑娘水亮的眼睛,透出哀傷。
“你爹……真不容易。”銘燁手臂搭在白雪的肩膀上,摟住她。
“南笑,白雪只是好意,找你遊玩,你不該記恨她。”我見鴻兒剛纔看白雪的神情,想必他應該不會因受驚嚇之事遷怒於白雪。
只見鴻兒輕輕離開我的懷抱,一步步朝白雪走去。白雪抿着嘴脣,忽閃的雙眼盯着鴻兒,帶着十足的好奇。一隻手拽着銘燁的衣衫,微微發緊。
鴻兒並沒有說話,而是停在離白雪兩步之遙,緩緩伸出白皙的小手,自然就牽住我白雪的肉呼呼的玉手。白雪微微一愣,有點受寵若驚,眼神中折射出一絲欣喜,似中了邪,任由他牽着往前走去。
一紫一綠兩個俏麗無比的人兒,似一對金童玉女般美好,聖潔。
“小小年紀,真會勾搭。”銘燁撇撇嘴,一臉壞笑。
“你別想得這麼齷齪,這叫友誼。”我朝他翻了個白眼。連一個五歲男童的醋都可以灌得滿滿的,真是個幼稚的男人!
“那……我們的友誼……”他迅速伸手,我還未驚叫,一陣涼風帶着茶香,縈繞在鼻翼。那張俊美無比的臉上帶着一絲玩味的笑意,我愣愣盯着他起伏的胸膛,一路往上,那雙含着淺笑的眸子,望得我兩頰微燙。
“快點放開我!”我扭過頭,開始在他的臂彎掙扎。這裡雖說僻靜,但萬一被人看到,怎一個羞恥了得。
“娘子……”他的雙臂如鐵鉗般把我禁錮,任由我怎麼掙扎都沒辦法逃離。
“親一下,放你走。”溫熱的氣息吹在我的耳邊,帶起一陣陣顫慄。暗啞的嗓音讓我如臨大敵。光天化日,這男人又在想些什麼呢……
我又羞又惱,唯有踮起腳尖,在他的臉頰上蜻蜓點水般,碰了一下。
“這裡……”他依然不肯鬆手,笑意漸深,努努嘴,示意我。
“你……那你閉上眼睛。”我一心想掙脫他的懷抱,只能妥協。
他乖乖俯下身子,閉上了眼睛,濃密的睫毛微微抖動,配上這絕世的皮囊,倒是美得不可思議。若不是他提出這等要求,我會覺得這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聖人。
他的氣息淡淡地呼在我臉上,輕薄的雙脣稍稍輕啓,似在邀請我的眷顧。我閉上眼睛,緩緩靠近,脣部一陣溼潤溫暖,本想敷衍了事。突然又生出異樣的留戀,稍作停歇,才紅着臉分開。
“這次怎麼這麼安分?”他睜開眼睛,眉眼上挑,牽起的嘴角彰顯着陰謀的得逞。
我還沉浸在自己的不捨當中,又一邊惱怒自己的不爭氣,並未反應他話中的含義。
“丫頭,你犯傻的時候真可愛。”他鬆開我,輕笑了下,動作嫺熟地替我撫平衣領上的褶皺。
“快回吧,孩子們走遠了。”我回過神來,嗔怒道。
“這個南笑……就是鴻兒吧?”他話語中帶着肯定。
“嗯,不過他不太記得從前的事了。幸好白雪的玉石刺激到他,使他想起了從前被綁架時的一些細節。”我不打算再瞞着銘燁。
“這塊玉石跟綁匪有關?”他詫異挑眉。“白大夫不會是這樣的人。”他自言自語,搖了搖頭。
“現在下定論都還太早,若他不是綁匪,肯定和綁匪有什麼關聯。哪怕只是相像的玉石,也是一個線索。”我也不太相信白大夫就是當時綁架鴻兒的人,一地域不同,二沒有動機。或許是綁匪有着類似的玉石。所以,這塊玉石的由來,是關鍵。
“對了,我一直忘記告訴你,況府園丁的事。”銘燁眼神中閃過一絲精光,嚴肅地說。
“我只知道你與九公主品茶暢談……”話中的酸味連我自己都聽出來了。一出口就暗暗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