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處手執寒光閃閃的小匕首盯着杜鬼猛瞧,似乎在考慮從哪裡下刀子比較好……杜鬼僵在當場,有心翻臉吧,當着衆兄弟抹不下面子;不翻臉吧,又要任人魚肉,一時兩難,那汗珠滾滾,如水而下。
趙英俊在旁邊心頭一震,忖思:從來也沒聽說過大當家練過金剛不壞之體能刀槍不入啊,這一刀下去還不扎個透明窟窿。再一瞅他那大當家臉色都變黃了,心說得了,江湖人重一諾而輕生死,大當家肯定是不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出爾反爾,這小人還得我來做。
想到這兒,他“嗆啷”一聲抽出鋼刀,大喝一聲:“兄弟們,抄傢伙併肩子上啊,剁了這些不知死活的東西!”小嘍羅們早就看出事情不妙了,卻誰也不敢出頭,此時一看有人首當其衝了,也都殺氣騰騰拖曳刀槍奔了上來。幾百個人呼涌而上,把高處衆人裡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
高處漫不經心地打量一下衆小賊,然後目光鎖定呆立一旁手足無措的八臂蜈蚣葛萬,臉色忽然一片冷肅,眉梢眼角,殺機隱現,直把一個綠柳寨二當家看得渾身一哆嗦,雙腿一軟又要跪下。
別人不清楚,八臂蜈蚣葛萬可是見過這一批人的厲害,也聽說了後來烈火山莊的事。想那淮南鷹爪王和蛇娘子何等人物,在人家手底下也沒落了好,自己這幾百個烏合之衆要論動刀槍那還不是白給?
主意一定,他衝上前一巴掌打落了趙英俊手中鋼刀,隨即一腳把他踢翻在地,然後回頭衝衆嘍羅呵斥道:“不開眼的東西,活膩歪了,都給我退下!”衆匪一看二當家發話了,沒敢多說話,呼啦又撤回去好幾丈。
那正自汗流滿面的杜鬼見狀可不幹了,心裡直罵娘,心說好啊老二,敢情是趕鴨子上架,非要瞧着我捱上這一刀啊!想當初一個頭磕在地上的兄弟,現在你竟如此這般對我,得,我也拼了吧。
他正要發作,卻不覺得眼前一花,隨即脖子上寒氣逼人,一驚之下扭頭去瞧,卻是那一丈開外的高處竟真得似“另一陣風”般飄然而至,寒光閃閃的小匕首此時正頂在他的咽喉。杜鬼暗暗吃驚,忖思道:當真是瞎了眼了,竟沒瞧出來這些都是深藏不露的高人,給人家扮豬吃老虎玩了個痛快。
他心下膽怯卻不露聲色,目光一掠易蒼生的等人,俱是丰神秀逸英偉不凡,暗歎一聲罷了認栽吧,遂擡手道:“杜小俠客果然高明,在下認輸。”他也不以前輩自居了,高處也成了“小俠客”,爲人甚是圓滑。
高處緩緩收回小匕首:“大當家能屈能伸,一諾千金,果真是豪氣男兒。”
杜鬼此時哪還有半點豪氣,尷尬道:“慚愧,慚愧。”
高處不依不饒:“大當家,您欠我這一刀,如何了斷啊?”
杜鬼神色一變:“這,這個”
高處哈哈一笑:“小子無知,權當跟大當家開個玩笑吧,其實憑您的聲望,別說給你一刀了,您一根汗毛我也不敢動啊?”
杜鬼覺得他有意嘲諷,卻也鬆了一口氣,這條命是撿回來了。高處把手放在杜鬼肩頭,故示親熱:“其實,我們這次前來是爲了一瞻您老人家風采的,順便高攀交個朋友,卻不知道大當家有沒有誠意啊?”
杜鬼神情輕鬆了,聽他這麼一說,心想好啊,有這麼幾個硬茬做朋友,以後做事也就方便多了,連忙假意客氣道:“杜小俠折節下交,真是愧煞我杜某人了,不敢高攀!”
高處一皺眉頭:“哦,我是個實心眼,您不願意就算了,此事休要再提!”杜鬼一聽傻了眼,心說我跟你客氣呢,你怎麼還當真了,你是實心眼啊還是故意的啊?
他眼珠一轉道:“杜小俠若不嫌棄,在下略備水酒,以表敬意。”
高處道:“哦,那倒不必了,我對添了蒙汗藥和五步倒之類的水酒有心理陰影。”
杜鬼臉一紅:“小俠客開玩笑,在下哪敢啊,權是爲結交您這位朋友,還請賞臉!”高處看着他微微一笑:“我不賞。”說完扭頭便走,易蒼生等人跟在後面就要出了分贓聚義廳。
走了幾步,高處又折了回來,看着一張臉氣得紫紅的杜鬼道:“忘記一件事。當時咱們上山時,二當家說了,說前輩您行俠仗義義薄雲天,但凡上山拜會的朋友,俱要每人贈送一百兩銀子做見面禮。是不是啊?”
杜鬼一聽,楞了。那八臂蜈蚣一聽,也傻了。
高處自顧自繼續說:“我本是堅拒不要,想前輩您打家劫舍攢點家財麼容易麼,我們怎能因爲來看看您就憑空得了七百兩銀子呢?可是二當家說了”
說完他扭頭看了看葛萬。八臂蜈蚣懵懵地看着他,心裡問我又說什麼了?
高處衝他曖昧一笑接口道:“二當家說我們若是不收銀子那就是侮辱了前輩您,是對前輩您的大大的不尊重,您老一定會生氣的。晚輩怎能因爲幾個黃白之物落下個目無尊長的惡名呢,您說是不是?既然如此,我們七個人的見面禮就請前輩備好吧,我們還要趕路。”
杜鬼回味過來,那個氣啊,心說好啊老二回頭咱再算帳。他衝小嘍羅一擺手,幾個人如飛而去,片刻就擡了兩大箱子白銀回來了。一陣風心中不捨,卻又無可奈何,總要把這幾個煞星送走再說。他強作笑容衝高處一抱拳:“小俠客清點一下?”
高處嘻嘻一笑:“不必了,看到你這麼自然的笑容我就放心了。相逢總是有緣,但願回頭再相會!”一回頭,領着衆人擡了白銀樂滋滋下山去了。
杜鬼目睹衆人離去,大大喘了口粗氣,回頭惡狠狠去瞧那八臂蜈蚣葛萬。葛萬面色蒼白:“大哥,明明是挑撥離間,你英明神武,不要上當啊!”
杜鬼一指大廳正中的大龍頭椅子,幽幽道:“老二,你是不是想坐那個位子很久了?”
葛萬嚇的魂飛魄散,撲通跪下了:“大哥,小弟一片赤膽忠心,您可別着了那幾個人的道,把自己兄弟給坑了啊?”
杜鬼面無表情瞅着他:“老二,你害怕什麼,你想做這個位子而已,有什麼錯,今天我就讓你坐。”
葛萬誠惶誠恐:“大哥,您還不知道小弟的爲人嘛,咱一個頭磕在地上,我多麼大膽子您最清楚啊!”
杜鬼一言不發,不由分說一把提起他的脖領往大龍頭椅子上一放。葛萬半倚半躺在虎皮椅子上上,心說這一下子小命玩完了。卻不想杜鬼看了他一眼,不陰不陽道:“二弟,您把我折騰得夠戧,大哥這麼回報一番不算過吧?”
葛萬忙道:“應該的,應該的,大哥要出氣,小弟二話沒說的,你再擂我幾拳,您使勁擂!”杜鬼瞪他一眼:“好了,往事不提了。如今這把交椅您想坐,我也給您坐過了,您下來吧,我得歇會兒。”葛萬“哎”了一聲慌不迭地離開座位,把大當家杜鬼扶了上去。
卻說高處一行人發了橫財喜滋滋地下山。不妨十方小和尚把挑子往地上一擱,兩大箱子白銀撂地上了。衆人驚訝地回頭看他,卻見他一張嘴撅起半天高,嘟嘟囔囔道:“我已經揹負了七個人的包袱,還要讓我挑這一擔子白銀,小和尚雖然是方外之人,也不能這麼任人欺負吧?”
高處問:“那您覺得誰來挑合適呢?”
十方翻了翻白眼:“自然是誰吃得最多誰來揹負啦。”
衆人覺得有理,都把目光凝聚在諸葛風身上。
諸葛風神色如常嚴肅地環視一週:“誰吃得最多,還不自覺點站出來!”
顏明玉擡起一腳飛踹在他的屁股上:“還裝蒜,趕快挑起來上路了。”
高處看和兩箱子白銀滿意道:“哎,想吃肉就有人送頭豬來,果然是朋友多了好走路啊。”諸葛風道:“那一陣風恐怕就和你想法不同了。您這般的朋友多些,他只怕要去喝西北風了。”
高處看他一眼:“你好象還沒外號呢,正好,便叫大俠‘西北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