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洛兒心想這麼早,是誰啊?
於是趕緊放下手裡的石料,然後快步走到門前,擡頭一看,這人認識。
來人正是花子騫府上的白管家,輕車簡從,裹巾藍袍,後面跟着一個隨從。
“啊,是白先生啊!請進請進——”陳洛兒展開笑臉兒,熱情地迎了白管家進屋來。
白管家也不客氣,徑直跟着陳洛兒進入了後院,然後坐下。等上茶的功夫,打量着這院子裡的一切,不由讚道:
“洛兒姑娘,真是沒有想到,原本普通的小院子,竟讓你給拾掇得這般好看了。怪不得,我家花公子老是往你這裡跑呢。”
陳洛兒聽他一說這話,臉不由一紅,彷彿什麼秘密讓他看到了一樣。心想白管家上門所爲何事呢?
爲硯臺嗎?
不可能吧,現在有關硯臺的事情都是子騫公子自己過來招呼的,他的要求高,白管家第一次只是爲了尋訪硯臺無意中找到了“寶硯齋”而已的,自那以後,花子騫便成了這寶硯齋的常客了,當然他既是爲了硯臺,更是爲了人。
況且,昨兒晚上花子騫才離開這裡的,若需要硯臺的話,昨兒倆人在一起的時候就應該說出來的,何苦還要辛苦一個老管家第二天專程跑一趟?
不可能。一定不是爲了這事。
那麼是爲了花子騫昨晚所說的話?他要娶我?然後,今天一大早就派了管家過來替家裡說這事兒?正式提出花家希望陳洛兒做他們花府裡的媳婦兒?
不對呀,若真是這事的話,應該是媒婆上門的呢,從來沒有聽說過一個管家代替了媒婆的職責的啊。
還有,他家真的就那麼好說話,兒子喜歡上了哪個,給老子一說,老子就答應了,然後第二天就派了人過來說親事。
哈哈。哪有這麼輕鬆的。
陳洛兒猜不出來了。
還過,既來之則安之,且看白管家說些什麼,一一應對便是了。
茶水備好,陳洛兒也坐下了。
開始還晴好的天,現在突然升起了一些烏雲,東邊的天空顯得有些暗,擡頭一看,似乎要下雨一樣。
“要不,我們到屋子裡去坐?看這天氣。要下雨一般。”陳洛兒徵求白管家的意見。她見過白管家幾次。打過交道。這人不難接觸,相反看着還是一副彌勒佛樣兒,讓人不畏懼,也不討厭。
白管家卻笑着擺擺手說道:
“無妨。這雨若要下下來的話。也還要一會兒的時間,我只是有幾句話要與洛兒姑娘說一下,說完了就走,不耽誤你的時間的。”
“白先生客氣了。我一介閒人,哪裡存在什麼耽誤不耽誤的?白先生儘管吩咐便是了。”陳洛兒嫣然一笑。
白先生看了一眼陳洛兒,目光趕緊又閃開了,有些躲避的味道。
這一幕沒有逃過陳洛兒的眼睛,她本能地心裡一沉,覺得不會是什麼好事吧。氛圍是一件很神秘的東西。雖然描繪不出來,但人是感覺得到的。
陳洛兒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白管家看到這,心裡有些不好受。
說實話,他還是很喜歡陳洛兒的。這姑娘看着懂事,而且長相沒得說,舉手投足都是很有分寸,不像是沒有教養的人。再者,子騫公子那麼鍾愛的人兒,一定不會差到哪兒去。但是,這世上的事情,不是光喜歡就可以的,婚姻大事,講究的是門當戶對,講究的是雙方的地位相當,不然的話,再怎麼喜歡也是白搭。他活了幾十年,看過了太多的事情,對這一點十分得明白。
他今天是有重任在身的。
昨天晚上,一直等到子騫公子回了府裡,進了自己的屋子睡下了,花老爺纔將他又叫了過去。
“子騫又到那寶硯齋去了?”花無塵站在屋子裡,面無表情,心事重重的樣子。
“回老爺,正是呢。今天中午那陣兒,老奴見他手裡拿着的玉蟬兒,就是那洛兒姑娘的,一會兒見不着,就鬧得滿府裡不安寧,我看啊,八成少爺是喜歡上了那個洛兒姑娘。”
“哎,哪裡是八成喜歡上了,老夫再老眼昏花,也是看得出來的,他啊,是非常喜歡那陳洛兒姑娘!不但喜歡,已經到了入迷的程度。我們都是過來人,知道那種滋味,所以,他現在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恨不得每天都去那寶硯齋呢!”
花無塵有些生氣,揹着手焦慮地踱起步來。
“哎,正是啊,少爺是被那個洛兒姑娘迷住了。”白管家也嘆息一聲,搖搖頭,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不行!咱們得阻止他!天底下兒女的婚事,自古以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哪裡由得着他想和誰好就和誰好?平常再怎麼花天酒地,到了結婚的時候,還是不能隨便的,咱花家,怎麼的都要找一個相當的姑娘與他相配,不然的話,真是讓人笑話人,讓老夫以後怎麼在同僚面前擡得起頭來?再說了,那洛兒姑娘是他斷斷不能喜歡的……”
“卻是爲何?老爺,我聽你後面是話裡有話啊。”白管家有些好奇,眼前再無別人,有些話他還是可以探聽的,尤其是關於少爺子騫的事情,花無塵是很相信他的。
花無塵想了想,湊到白管家的耳朵前,悄悄說道:
“皇上喜歡的人兒他也喜歡,豈不是不想活了嗎?”
“啊!”白管家大驚,嚇出一身冷汗,倒退了一步。
“老爺,老奴聽了覺得後背發涼啊,看來,這不僅是什麼家族榮耀的問題了,關涉到的,竟是家族裡每個人的性命呢!”
“可不咱的?不然,老夫爲何這般強力阻止?”花無塵長嘆一聲,神情凝重。
“不行,咱得阻止少爺再這樣下去了,到時候壞了事情,可不是鬧着玩的。”
“正是啊,所以叫了你來,就是和你商量商量怎麼辦。你也幫老夫想想吧,怎麼樣讓他倆不再見面,特別是讓洛兒姑娘死了這份心,若老夫沒有猜錯的話,那洛兒姑娘也是很喜歡子騫的。”
“肯定會喜歡啊,整個京城的少女少婦的,據說都迷戀咱的子騫公子呢,但是子騫公子卻對洛兒姑娘情有獨衷,真是邪了門了。”白管家百思不得其解。那洛兒再好,能比得過那些高門大戶裡的小姐千金嗎?年輕人的事情,真是讓他有些想不通了。
“正是呢。現在當務之急,但是阻止他倆再見面,而且洛兒姑娘那邊,也要你出面才行,想辦法讓她死了心,我相信,你會有辦法的。至於子騫嘛,我看他這段時間閒得慌,所以才天天跑到寶硯齋裡去,我得讓他出一趟遠門,等到他回來後,再去見什麼陳洛兒的話,人家早就心裡沒他了。”
“老爺高明。只要他們見不了面,老奴再去那寶硯齋說上幾句話,保管那洛兒姑娘不會再喜歡我們的少爺的。”
“哎,爲了這些小孩子,真是操不完的心。小的時候盼長大,長大了又出了這樣那樣的狀況。真是讓人不省心啊——”花無塵長嘆一聲。
“老爺休得煩惱,說起來,咱花家的少爺還算是好的呢,只這一件事讓老爺費心了,其餘的,倒沒見他做過什麼不好的事情。挺好的一個孩子。這事解決了,老爺的心也就可以放下了。明兒一早,我就到那寶硯齋去,少爺這邊,就按老爺的意思辦好了。”
“行,今天晚上就說到這兒吧,這事你知我知,且不可讓其他的人知道,否則,哪天傳到子騫的耳朵裡,他一定會恨我這個當父親的。他哪裡知道父母的一片心思啊……這孩子……”
“老爺,時間不早了,您早些睡,老奴下去了。”
“行,你去吧。”
見白管家出了房間,看着外面的夜色,花無塵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憂慮。
第二天一早,白管家就坐了馬車,往那寶硯齋而去了。
花府那邊,花無塵早穿好了衣裳,然後等着下人將花子騫叫過來,他要帶他出去呢。按察史寧炳文要到西南去查看災情,今天一早出發,昨兒他就到了朱府,與好友寧炳文說起了這事,今天上午,就要親自帶了花子騫到那朱府,讓寧炳文帶了花子騫一路到西南呢。
花子騫的行李用度,昨天就全部讓人收拾好了。但花子騫昨夜睡得很好,不知道發生的這一切。
再說白管家到了寶硯齋,坐下喝了幾口茶,想了想,狠了心腸對陳洛兒說:
“洛兒姑娘,咱子騫公子今天已經外出了,可能要幾個月甚至半年以後才能回來的,他臨走前,讓老夫過來將幾句話說給洛兒姑娘聽,免得姑娘再掛念。”
“哦,他走了,昨夜根本沒有說過啊!”陳洛兒脫口而出,驚訝不已。心想昨天晚上他沒有透露過半句他要走的事情啊,怎麼說走就走了呢?
這個花子騫,不像是心思有這麼深的人啊,喝了酒都沒有透露半句出來,真是隱藏得太深了!
“他昨兒不說出來,怕是不想讓姑娘擔心吧。我家子騫公子善良,你也是知道的。不過,除了這事,還有一些事情他託我務必告訴你一聲呢。”
“白先生,說吧,他還有什麼事情託你轉告?”陳洛兒一起到好久都見不到花子騫了,心裡一下子失落起來,比那陰沉的天空還要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