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跟着飛奔的灰色狐狸,不知道一切一拐的跑了多久,整條腿都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再加上這幾天昏睡,也沒怎麼進食,這頓跑可真是要了命了。
多虧爺爺身體比較結實,而且小時候還跟着家中長輩走過駝隊,最遠到了庫倫,還在扎門烏德置辦了房產。奈何國際形式多變,同村的人從北疆回來說那邊在搞民運,自己哥哥做了外交官都保護不了他,才跑回來。
那時候爺爺感染傷寒,病了差不多兩個月,錯過駝隊出發的時間,而從那之後,遠去的駝隊再也沒有回來,也許他們客死他鄉,或者已經被某些人當做攻擊的對象,弄死在大漠中……
眼看天都黑了,那羣噁心的綠頭蒼蠅還跟着一人一狐,而灰狐狸也開始降低速度,等着爺爺趕上它,然後再往前跑一段,也不知道想幹嘛。
此時爺爺已經累得呼呼大喘氣了,而頭頂烏壓壓一片蒼蠅讓人難受,難道是等自己死了,在身上下崽嗎?想想就更加噁心,覺得不能便宜了它們,死也要給狼吃,不能餵了蛆啊!
而灰狐狸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還是一路小跑的往前走,可能很多人沒有這樣的經歷,追着動物跑,尤其是在想讓它停下來,卻又沒辦法攔的情況下,心情和身體一樣糟糕,應該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就算它口吐白沫,也充滿不停的毅力,讓人累死都不知道因爲什麼。
“你要跑哪裡去啊,你想累死我啊,你這隻瘋狐狸!”爺爺有氣無力的說道,感覺整個身體都不好了。
灰狐狸卻把耳朵往下耷拉了一下,感覺再說:“傻蛋,還不快跟上!”回頭看了看累的大喘氣的爺爺,吱吱的叫了兩聲,好像在催促快點走似的!
“我現在無家可歸了,存點錢也被土匪搶跑了,這件事你……得賠,想想我也命苦,唯一的財產沒了,狐仙也一個死了一個要跑,老天爺啊,你要弄死我啊?”爺爺自己邊跑邊自言自語的訴苦。
有次太爺爺從漠北迴來後,就對家人說:“以後不管誰遇到狐狸,一定要尊爲狐仙,如果能恩養就千萬不讓它走丟,這關係咱家命!”
問他爲什麼要這樣,他只是把一件錦緞背心交給爺爺,衣服是以爲薩滿祭司在雪夜裡送給太爺爺的,說是要捨命保存,不可失棄。
具體事情經過太爺爺從來諱莫如深。
自從家人走庫倫的駝隊沒回來,整個家一下子變了,十幾歲的爺爺被送到口外,送到這個村子,陪他的只有遠房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大爺爺和一頭牛,十六歲的時候大爺爺也死了,他把大爺爺埋進村裡的枯井裡。
舉目無親的時候,有人帶他到王爺家做長工,那時候的人都是熱心腸,沒有現代社會的冷漠,也沒有那麼物質,那時候只爲一口飯,一件衣服而已,人與人之間沒有那麼複雜。
由於爺爺小時候受過教育,王爺一高興,便和鄉長說了一嘴,鄉長大人可是有實權,大筆一揮便委以重任,去他們村做收稅的保長,這一干就是七八年!
有人一定說收稅應該是肥差,爲啥窮的娶不上媳婦?
這就多虧鄉里稅官的託福,每次收稅時不僅把錢全部算清,還通過村民大會來報賬,再把爺爺的屋子收尋個底朝天才算完事。
這稅官可能接受過西方的民主化教育,做事滴水不漏,搞的爺爺後來終於腦洞大開,學人家走私賺錢,業務開張一年半,便存了500銀元,還有五條步槍,340餘子彈。
這些東西可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沒想到還沒開心兩天,土匪便來了!
爺爺想着這些,心裡一陣煩悶,就想擡起頭朝老天爺怒吼一下,卻發現天已經黑的啥也看不見了,而自己腳下卻明顯有光亮,這是怎麼回事?
爺爺覺得十分蹊蹺,想起有人說‘人肩頭有兩盞燈,走夜路的時候,陽氣旺盛就能看到一切。’但是這也亮的有點過分啊!
心裡起夜裡走路不能回頭的傳說,但是後背一陣光亮,總是要看看,於是他把整個上半身往回轉,卻見背後明亮一大片,一個三尺左右的像樹樁一樣在地上奔奔跳跳,一隻獨眼放着白色的光,有時候白眼睛轉動一下,就想眨眼睛似的,讓人有些不寒而慄。
這個東西也不知道有沒有嘴巴,是素食還是肉食!
爺爺有些心驚 ,這個東西還是自己三年前見過,那時候它給自己引路,指引自己把兩隻小狐狸抱回家撫養,那次卻離得很遠,哪有這麼近!
爺爺猛然想起死去的紅狐狸,有些愧疚沒有把它養好,被瘋女人給打死了……
心裡想着,就不敢看那獨眼怪,就這時天上綠頭蒼蠅嗡嗡聲大作,一件狐皮一下掉在爺爺和獨眼怪之間。
剎那間,爺爺感覺一陣涼意,獨眼怪雪白的眼睛開始泛紅,他感覺到獨眼怪的憤怒,卻又不知道現在該跑還是求饒,也不知道獨眼怪會不會誤會是自己殺了紅狐狸。
空氣好像在凝固,獨眼怪瞪着血紅的眼睛看着爺爺,綠頭蒼蠅直接撲在爺爺身上,似乎這些蒼蠅不是昆蟲,而是一個個張着大嘴的小怪物,直接咬在爺爺身上
萬蟲噬咬之苦,是影視劇小說裡的情節,有人發誓如果不守諾言便會受這樣的刑罰,可爺爺沒有違背諾言,紅狐之死,實屬無奈。
爺爺連張嘴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羣綠頭蒼蠅啃咬,痛的他大叫一起來。這時本來有氣無力的灰狐狸撲到爺爺身上,把綠頭蒼蠅驅趕開,然後就開始低嚎。
幾分鐘後,綠頭蒼蠅紛紛飛離,爺爺卻躺在地上動彈不得,小狐狸張嘴便在爺爺腳脖子上咬了一口,疼的爺爺立刻坐了起來,連忙抱着腳脖子還有漏肉的地方,摸哪裡那裡疼的要命。
獨眼怪此時卻恢復正常,微微抖動了下眼睛,然後靠近爺爺看了看,由於光亮太亮了,爺爺根本啥也看不見,或者是這個獨眼怪故意不讓爺爺看清它。
獨眼怪突然跳了起來,它像大樹棍一樣的身體跳起來落在爺爺腿上,就在他身上跳動起來,立刻感覺好像在探查傷情。
跳來跳去的力道像按摩一樣,更可能是一種穴位刺激,爺爺被蒼蠅和狐狸咬的的傷竟然不疼了。
可不巧的是,不小心跳到那個搶眼的傷口上,疼的他媽呀一聲尖叫,把獨眼怪嚇的跑出差不多十米遠才停下,然後回頭等着雪亮的大眼,看了看他的腿,可能發現傷情較嚴重,便默默凝神,眼睛又微微一抖,爺爺感覺瞬間整個人都很輕鬆,前所未有的舒服,然後便癱倒在地,睡了過去。
當爺爺醒來時,太陽熱的受不了。
草原的夜是很冷的,不管是不是夏天,只要是夜晚基本凍出個毛病,也是分分鐘的事情,可爺爺最近黴運連連,卻沒被凍出個好歹,着實讓他不知是哭還是笑!
他睜眼看周圍,四周全是低矮的枯草,由於乾旱,很少看到大片的綠草,面前有個皮囊,應該是裝水的,擰開直接大喝幾口,卻發現是酸辣帶奶味的酒,這東西以前也喝過,感覺味道還行,便多喝幾口解渴。
喝完舒服許多後,這才發現自己躺在勒勒車上,趕車的是個滿臉鬍子的中年人,穿着長袍,腰上掛着吃肉的短刀戴着氈帽,幾條細小的辮子從帽子中垂下來,從外貌便能看出是此地的牧民。
勒勒車後邊還跟着三個精壯的漢子,騎着馬跟在車後!
牧民看着爺爺醒了,就呵呵一笑說道:“哦呦,酒喝多了嘛,也不要睡草地上的嘛!哈哈哈……”
牧民大哥喝了一口奶酒繼續說道:“我晚上掏狼崽子路過你那,看到你已經被爬滿蒼蠅了,要是再不拉你上車,估計你已經見到佛爺了!”
草原上傳統掏狼崽子的習慣,因爲狼禍害羊羣,爲了減少狼的數量,千百年來牧人就是深入狼穴,把狼崽弄出來打死。
而狼羣是晝伏夜出,所以只能夜裡掏狼崽最安全!
爺爺看到自己身邊果然放着幾隻被打死的狼崽,也嚇了一跳。
“我們草原有中傳說,端午節那邊所有的母狼會把狼崽埋在沙子裡,那天如果下雨,雨落在狼崽身上,狼崽便會潰爛致死,這是天給狼的規定,它們需要過這個劫難,可今年一直沒有下雨,天旱得連草都沒長起來,好多人就活不了啦,有些人就做了土匪,到處搶東西!”牧民大哥好像自己說,又好像對爺爺說,語氣裡全是無奈和悲涼。
“這些狼崽子都被你們打死,是不是太殘忍了?”爺爺有些動容,看着小狗一樣的狼崽,小聲說道。
“殘忍?它們吃我們羊的時候,那才叫殘忍!”
“去年狼羣攻擊我們,家裡的馬被開了膛,羊死了好幾十個,我家嘎達也被……”
“狼這玩意,就是魔鬼的侍從,從地獄來的,不殺它們,我們牧民的命早就到佛爺那去了!”
爺爺立刻語塞,但此時哪有心思想這些,心裡記掛的是那隻狐狸和泛光獨眼怪,就在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