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只見輕舞不動聲色地坐在座位上,一張清水出芙蓉般的小臉寫着沉靜自若,外面的喧鬧紛擾如與她無關。
彌傷怔住了,每當看到輕舞的時候,他的心都像是被一雙大手暖暖撫過,一切的擔心都會隱退,煥之,變成了安心。
這種感覺在任何人身上從體會不到,唯獨她。
她的確是個小福星,讓人感覺幸福和安定的星星。
而此時,比試已進入了白熱化。
題目是麗夫人出的,她決定讓輕舞、芳芳格格鬥詩,比詩詞歌賦。
“現在,暖貴妃、芳芳格格每人先以柳樹爲題眼,誰在半炷香的時間內寫出完整的五首詩,誰就贏了!如果誰都想不出五首,作的多的那個人就贏了,輸的那個人要按照生死狀上的規則,自認懲罰!認砍認殺!”
麗夫人邊說着,邊指揮宮女把筆墨紙硯擺到兩人面前。
誰都沒發現,麗夫人的眼神裡閃過一絲毒光。
麗夫人這樣出題是有陰謀的。
芳芳格格出生於吐蕃皇室,受過良好的教育和薰陶,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作詩不在話下。
而東方輕舞出生在醫藥世家,先天和醫藥爲伴,十三歲就進了丞相府爲藥官,按照麗夫人的想法,憑東方輕舞的本事連一首詩都做不出來,更別說是半柱香五首詩了。
這時,一個宮女走過來,拿過來一隻香爐,一根纖細的香被點燃,比試算正式開始了。
香在一點點的燒着,只聽芳芳格格這邊刷刷研墨的聲音,這會子的工夫,她已在腦海中想出了一首,只等落筆了。
而在東方輕舞這邊,她一直對着空空的桌案出神,因爲她的面前別說是筆墨硯臺了,就連一張紙都沒有。
見狀,初荷、莫愁不禁對準備筆墨紙硯的丫鬟質問道。
“怎麼沒有給我們娘娘準備筆墨紙硯?這讓我們娘娘怎麼比試!”
如煙上前一步,囂張道,“鬥詩還需要什麼筆墨紙硯,再說了如果娘娘真的厲害的話,沒有筆墨紙硯用心作也能贏啊,兩位姑娘如果不怕耽誤時間,我現在可以回去取來。”
心作就是默作,不用紙筆直接出口成章,可是在短短半柱香的時間內,心作五首詩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等等。”輕舞這時候轉過頭來,目光冷幽幽地看向如煙。
大白天的明日晃晃,對上了輕舞那雙黑若幽潭的眼睛,如煙竟然無故打了一哆嗦。
“娘娘,您……還有什麼吩咐……?”如煙的話開始有些吞吞吐吐,目光遊移着,不知道該看向何處,可即使這樣,她還是暗暗瞥了貴妃亭中一眼。
如煙的一舉一動全然落入輕舞眼眸,她莞爾笑道。
“沒關係,沒有筆墨紙硯,不是還有你麼?”輕舞走到了如煙面前,掏出袖中的一枚金柄的匕首把玩着。
“奴婢?”如煙不解反問道,不自覺,她向後倒退了一步,終於忍不住了,把求救的眼神投到了亭中的某人身上。
見狀,東方輕舞微微一笑,“你看亭子裡幹什麼呀,難道是裡面有人指使你虧我?故意不給本宮準備筆墨紙硯?”
“沒有,沒有,沒有,奴婢真的是忘了拿了。沒有人指使的。”如煙忙搖頭否認道,雖然口口聲聲說沒
人指使,但因爲心虛,連正眼都不敢看東方輕舞。
輕舞自是明白這小小的一個宮女是在撒謊,要不然就憑如煙的卑微身份,怎麼可能想得出這樣周全的一招?不過這個虧她的人會是誰?
輕舞不禁往亭中掃了一眼。
“娘娘這該怎麼辦?時間馬上就要到了。”初荷、莫愁此刻也明白是有人要陷害他們娘娘,可這時間耽誤不得,半柱香的時間如果完不成五首詩,豈不是落入那人的陰謀之中?
“這好辦,如煙身上不是有現成的嘛。”輕舞雙眸一眯,嘴角帶着冷笑。
“現成的?”初荷、莫愁不解其意。
正在探究之時,輕舞山前一步握住瞭如煙的脖子。
手起匕首落,只見如煙的左手中指被砍掉了一截,血呼呼往外噴涌。
看到鮮血流出,輕舞嘴角現出一絲冷,她捏着如煙的手指在對方身上輕滑。
亭中的衆人看到輕舞沒有筆墨紙硯正爲她着急呢,因爲時間快到了,再不寫就來不及了,卻見到這樣一幕。
輕舞握着如煙的那隻血淋淋的手,在如煙的藕色長裙上下飛舞。
“好厲害,暖貴妃竟然局面反轉,這下,筆墨紙硯都有了!”完顏烈由衷地佩服道。
這時候再看如煙,她的手指是筆,血是墨,身上的荷葉裙就是紙,眨眼的工夫,輕舞握着如煙鮮血涌出的手指,已經有一首詩先出現在衆人眼簾。
新柳——無力搖風曉色新,細腰爭妒看來頻。綠蔭未覆長堤水,金穗先迎上苑春。幾處傷心懷遠路,一枝和雨送行塵。東門門外多離別,愁殺朝朝暮暮人。
“好詩!”
悅來公主讀完全詩後不禁拊掌讚歎道,“這首詩看似簡單,但一是突出了新柳的生機勃勃,二是點明瞭柳樹的意義,柳通‘留’,用戀人的離愁別緒來烘托和表現柳樹再恰當不過了!”
悅來公主的話音落下,這時候在如煙身上,第二首、第三首、第四首接連出現在衆人的眼簾,分別是……
晨柳——折向離亭畔,春光滿手生。羣花豈無豔,柔質自多情。夾岸籠溪月,兼風撼野鶯。隋堤三月暮,飛絮想縱橫。
午柳——數樹新開翠影齊,倚風情態被春迷。依依故國樊川恨,半掩村橋半拂溪。
暮柳——曾逐東風拂舞筵,樂遊春苑斷腸天。如何肯到清秋日,已帶斜陽又帶蟬。
頃刻之間,如煙的身上已經寫滿了四首詩。
從早上到午後,每一首都是描寫地不同時間的柳樹,文采斐然,風骨詩韻俱全,引得衆人頻頻點頭,讚不絕口。
就連學富五車、最擅長詩詞歌賦的司馬如都忍不住拍手叫好,全然陶醉於詩歌美好的意境之中。
衆人就在目露讚歎之時,輕舞又提起如煙的手,準備加上最後一首。
而如煙臉色已經蒼白如紙,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哀求道。“求求娘娘饒了奴婢吧,奴婢得罪了娘娘,請娘娘開恩,開恩。不要再寫了好不好?”
輕舞鳳眼一眯,溫柔地笑道,“好啊,不過你要說實話,本宮的筆墨紙硯究竟是誰主使你藏起來的。如果你說了實話,我可以饒了你,但如果你撒謊的話,第五首詩恐怕要寫長一點了……”
如煙哪裡還敢再被當成
畫筆,估計詩寫完了,自己的小命也完了,想到這裡,如煙忙道。
“千萬不要,娘娘,奴婢現在說,現在就說!”
“其實指使奴婢的人是……”如煙小心翼翼地附在輕舞的耳邊,不過她還沒有說出那人是誰,就見一隻匕首已經貫穿她的胸膛,她睜大雙眼,噴出了一口鮮血,倒在了地上,死了。
衆人見狀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
如煙在此時蹊蹺被殺了,這匕首還是在貴妃亭射出來的,這說明在亭中幾人裡,一定有主使如煙的主謀。
初荷、莫愁見如煙死了不禁對視了一眼,她們轉頭看向輕舞,“娘娘,剛纔奴婢看清楚了,那匕首是從雍王的侍衛王阮的手中射出來的。”
“嗯。”輕舞微微點頭,笑了。
其實她剛剛是故意逼迫如煙說出幕後主使的名字的,因爲只有這樣才能讓那條大魚出手,果然,那大魚上當了。
“娘娘,現在怎麼辦?”
輕舞把玩着手中的髮絲,慢幽幽地說道,“既然有人無論如何想讓我輸,必定是有所圖,不過呢,偏偏遇到了我,恐怕那人馬上會悔斷腸子!”輕舞邊說着,肅殺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了一絲冷光。
只見她悄然一笑,輕功一提,一襲素雅的身影像雪之精靈似得舞動着,地爲紙,雙腳爲筆,借用輕功和舞蹈的動作,美的成了一副雅緻的畫作。
動作落下,輕功收起,第五首時隔眨眼工夫,已出現在衆人眼簾。
夜柳——娉婷小苑中,婀娜曲池東。朝佩皆垂地,仙衣盡帶風。七賢寧佔竹,三品且饒鬆。腸斷靈和殿,先皇玉座空!
一首詩寫的韻致雅麗,大氣凌然,把柳樹枝葉隨風招展,仙珏的靈動之氣寫的入木三分,從詩歌可以看出作詩之人心思巧妙,胸懷雄偉,堪稱人中豪傑。
“好詩,好詩!”
衆人這下完全折服了,對東方輕舞目露崇拜目光,紛紛拊掌叫好。只有一個冷冷擰眉,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歐陽元辰。
因爲剛剛就是他讓人暗自命令如煙私藏了筆墨紙硯,目的就是要讓輕舞輸掉比試,讓芳芳格格取勝。
畢竟,歐陽元辰已經把一半兒的身家都押在了芳芳格格身上。
要知道他下的那枚青陽玉如意,可是價值億兩黃金,千年難求的寶玉,家傳絕品美玉,足足能買下大半個樓蘭。
本來歐陽元辰覺得芳芳格格一定會贏,卻沒想到那個格格還真是個草包,在沒有筆墨紙硯的情況下,人家東方輕舞都已經五首都寫完了,芳芳格格卻還在咬着筆皺眉沉思,一副扶不起的阿斗模樣!
早知如此,歐陽元辰就把賭注押在這位暖皇妃身上了!
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可是歐陽元辰怎麼甘心眼睜睜看着家傳的寶貝落入別人的口袋?
想到這裡,歐陽元辰給自己的妹妹麗夫人使了一個眼色,麗夫人意會,忙示意柳葉趕緊把桌上的玉如意偷偷藏起來。
不過柳葉太不機靈了,動作太大引來了衆人的側目,還沒等到她把玉如意拿起來,就見一個人影滑過。
“等等。”完顏烈攔住了柳葉,擡眸對歐陽元辰道。
“現在是暖貴妃贏了,按道理,這玉如意應給暖貴妃,雍王該不是想反悔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