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淼淼是鐵了心要替我除掉鬼胎,可我心底空落落的。
傍晚時候,她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碗黑漆漆的藥,聞着有股奇怪的腥味,她進門哄我把藥喝下去。
我端着那碗,雙手都在顫抖:“淼淼,這藥……”
“你放心,藥到絕對成。”藍淼淼催促道。
我的手抖得越發厲害,心頭難受地很,腦子裡一遍遍迴盪的都是與沉硯在一起的過往。
一幕幕,印刻在腦海裡。
我深呼吸一口氣,藥碗落地,摔了個稀碎,藍淼淼有些急了:“小川,你當真相留下這個鬼孩子?”
“我想再見他一面。”我看着藍淼淼,心底期盼地很。
有些話,我要跟沉硯當面說清楚,不然我絕對不會甘心的,我與他之間經歷了那麼多,包括生與死,總不能這般戛然而止,沒頭沒尾。
屋內的氣氛很詭異,她不說話,我也不開口。
身上疼得難受,我這幾天孕吐反應太大,稍微聞着點味道就吐個不停。
這會兒胃裡翻江倒海,藍淼淼咬牙,像是下定決心似的:“想見他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小川,你跟他之間不可能再有未來了。”
“我知道。”
我渾身抖動地厲害。
自從在墓穴之中看到那口金棺的時候,那不安的感覺便越發深了。
我不過是那狐女養着的替命,沉硯出現在我的身邊也是別有用心的,我的眼眶迷濛,淚水從眼角流下來,落入耳蝸之中。
藍淼淼說我要見沉硯可以,但是不管看見什麼都不能亂來。
我應允下來:“好,我答應你。”
她與我面對坐在蒲團上,我將掌心與她相對,藍淼淼將我的手指破開,鮮血落在她的符上,她頷首,微微捏訣,沉聲:“若與我入地府,切記不得出聲,我道行不夠不足以……”
耳畔是藍淼淼細聲叮囑,聲音變得越來越縹緲,我只想見沉硯一面,爲什麼要引魂入地府。
我看到滿眼的曼珠沙華開在我的腳邊,身子變得輕飄飄的,藍淼淼在前面引導着我走路。
耳畔滴答滴答的水聲格外清晰。
地府冰寒,我再度看到沉硯的時候,卻發現他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在我的心裡,就算他被鎮魂釘所束縛,他也是無所不能的,而不是像此刻這般虛弱無骨,滿臉蒼白,被囚在灼灼獄火之中。
“這……”
我剛要出聲,寒風吹散過來,藍淼淼急忙拽着我往前,她噓了一聲,我們快步滑入那一片烈火之中。
我看到沉硯滿面痛苦,他身上被鐵鎖拷着,見我走過去,他微微擡起頭來,眼底一閃而過的擔憂,替代的卻是滿面冰寒:“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沒有說話,往前面一步。
“呵。”他冷笑一聲,“沒想到你居然這樣癡情,再往前走一步,你便會魂飛魄散。”
沉硯的話很密,他越說,我的淚水越多。
我皺着眉頭,滿臉不解地看着他。
沉硯那般冷然,全然沒有從前待我那樣的寵溺,他笑我太過天真太過癡傻,偏偏要信了他的鬼話。
“我讓藍淼淼跟你說得很清楚,從一開始,我接近你就是爲了將你送給狐女。”沉硯冷笑道,“你還真以爲自己那樣有魅力嗎?祁小川,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被一隻鬼迷了心智。”
不是的,沉硯這不是你的心裡話。
我擡起頭,不知道是心底太難受,還是被獄火灼燒,眼睛難受地睜不開。
沉硯笑道:“還想着學那些癡情的人來地府陪我嗎?要不是你,我怎麼會被關在這兒。”
不會的,這一切都是假象,沉硯不該是這樣的人。
洶涌的獄火,朝着我的臉而來,藍淼淼在身側催促我:“你也聽到了吧,他不過是個負心人,不值得你這樣。”
我搖頭,巴巴地看着沉硯,耳畔嗡嗡嗡,不知道是什麼聲音在作祟。
我咬牙:“我不信,沉硯,我不信……”
再往前,便會落入無盡的獄火之中,到時候便會魂飛魄散,我嗤嗤地笑,臉上早已經淚流滿面:“若你所說是真的,爲什麼在九耀墓裡,你要陳滿帶着我們先走?”
“那是怕你壞我大事。”沉硯冷聲,那般決絕。
他是鐵了心要跟我劃清界限。
“你有的是機會將我送給那隻狐女,爲什麼還要保我。”
“我本不想她復活,不過藉着你這個籌碼要挾她。”沉硯冷笑一聲,“你該不會告訴我,你有了我的孩子吧?”
我僵直在那兒,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們之間,何時變成這副樣子,我心痛難耐,擡頭便聽到沉硯冷笑出聲。
“你若是想留下這個鬼胎,那便留着吧,到時候被他反噬而死,可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沉硯再沒有出聲。
我的腳下虛浮,再往前一步,就要被無盡的獄火所吞噬,而就再此時,眼前的一切全部都沒了。
腳底忽而踩實了。
藍淼淼拽着我的手,她咬牙:“你不要命了?”
“爲什麼會這樣?”
我心口酸澀,明知道這是既定的結局,可心底卻是那樣的疼,我以爲他總會念及過往的,可我發現,最天真不過是我。
他沉硯早有盤算,早就計劃好了每一步,我倒在藍淼淼的懷裡,她輕聲與我說:“從今天開始,把他忘了吧,小川,沒了沉硯你能活得更好。”
我閉上眼睛,聽着耳畔輕輕的風聲,像是回到初遇沉硯那一晚,我能清晰地記得他與我說的每一個字。
我以爲自己是不一樣的。
我以爲萬丈紅塵,有他會陪着我,即便心碎,也無怨無悔。
可如今想來,不過是我一廂情願。
“你決定好了,要留下這個孩子嗎?”藍淼淼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將手掌心放在我的臉上。
我心都在抽搐,我點頭,不管沉硯如何待我,孩子都是無辜的。
我不想因爲我跟沉硯的決斷,害了這個孩子,哪怕沉硯對我說出那樣心狠的話,藍淼淼從蒲團上下來,她低聲道:“好,既然這樣,我幫你一把。”
她像是不忍心看我受折磨一樣,她將我帶回了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