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大婚的日子將近,葉初尋倒清閒了許多,只因衛應交待,大小事都由他來接管,她只要準備自己的婚事就好了,並說終於等到了這一天,他也好放了心。左右就算成了親也不會改變什麼,葉景院還是葉景院,家人還是家人。
所謂的任性就是被慣出來的毛病,葉初尋很是瞭解這一點,而她自覺已經被整個葉景院的人慣的不成樣子,甚至連飛炎院那邊也是。
墨原放下了手中的事務與衛應一起準備喜帖,而墨映雪則幫她準備嫁衣,她的那點女紅技術還不夠拿出來丟人用,也只能坐在一邊乖乖看着的份,看着那鳳凰漸漸躍於紅紗之上,逼真之極。
紫眸中不禁流出驚歎,她自認這一輩子都做不到這個地步,“映雪,謝謝你。”
墨映雪淡淡的一笑,“姐姐是謝我幫你做嫁衣,還是謝我放棄赤介?”
“……都有?”她不確定的回答。
“我倒希望是前者。”
“那就是前者。”
墨映雪掩口笑道:“姐姐還真是有趣。”
葉初尋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總之,不管是什麼,我都很感謝你就是了。”自從兩人把話說開後,她也不再拘謹,全當自己多了個妹妹。
剪斷最後的絲線,墨映雪拿起嫁衣滿意的看了看,“好了,姐姐要不要試試?”
“這就完工了?”
“姐姐若是想再晚點成親的話,我倒是不介意再等一等。”況且,這件嫁衣已經繡了五天了。
“嘻嘻……我試。”說着準備寬衣。
砰……
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麼東西撞到了窗戶上。
兩人一驚,對視了一眼,顧不得試嫁衣趕緊往外走去。
只見窗臺下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在慢慢的掙扎,葉初尋驚道,“鷹兒?”
血鷹一聽到聲音,掙扎的更厲害了些,卻無論如何也飛不起來。葉初尋走過去抱起血鷹,仔細的檢查了一下,確定它沒有受傷,只是力竭而已,這才稍稍放了心。
“鷹兒,你這麼久未歸,是去找無良了嗎?”
血鷹喙中發出微微的聲音,鷹爪不停的動,她這才發現利爪中有什麼東西,取出來一看,不過是塊布料,銀白色的布料,而且是上好的綢緞。
“無良的?”銀白色的衣服,除了月無良,她想不到其他人。只是在這布料之上有一星點的血跡,若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衣服是無良的,那這血……頓時心中的某個地方唄狠狠得敲擊了一下,讓她有些窒息。
“無良出事了……”口中呢喃着,轉過身迅速往赤介屋中走去。
此時的赤介剛剛從蛇谷回來,一身風塵氣息還未消散,便看見她匆忙的跑進來,手裡還拿着什麼東西。
“怎麼了?”
“赤介,你幫我看看,這是不是月無良的衣服,這血是不是他的?”
赤介接過那一塊布料,放在鼻尖嗅了嗅,狐狸鼻子就這一個好處,對氣息的感覺太敏感。片刻,他微微皺眉,將布料放於掌間,絲絲白霧騰起,銀白色的綢緞在他的掌間灼燒。
葉初尋不知這般做法是如何意義,只在一旁等着,看着,眉間的焦急緊張清晰可見。
“這不是月無良的血。”在那塊布料快要消失不見時,赤介得出這樣的結論。
“真的?”
赤介輕輕點頭。
“那這布料呢?”
“我感受不到他的氣澤,既然上面的血跡不是,那就結了吧。”
剛剛浮現出的喜色又逐漸暗下去,“鷹兒……它應該不會認錯纔對……”
赤介不悅的瞟了她一眼,“你是相信一個畜生,還是相信我?”
“當然信你。”這是毫無疑問的選擇,只是心裡到底還是有些納悶。赤介知曉她是那種不弄個清楚明白堅決不會罷休的人,繼而又說道:“月無良不會那麼不濟,這樣的衣服天下多的是,你莫要只憑有些相像就斷定爲他,再者,我並未從這塊布料上感受到什麼……”
“…你是說這衣服的主人並非是妖或者半妖?”
“恩。”
“原是這樣……”妖類只對妖類的氣息敏感,雖然月無良只是後來才變成的半妖,但到底也是異類,若是連赤介都感受不到氣息,只能說明這個人並非是異類,而是普通的人類。瞭解到這一點,壓在她心中的某塊大石也開始慢慢着地,忽然她輕笑一聲,“是我緊張過度了。”
看到她恢復常態,赤介也鬆了口氣,“如果沒什麼事就出去吧。”
“好,好吧…”縱然還想多待一會,可是被人趕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到底她也得給自己留些顏面不是?她回頭剛邁出一步忽又轉過來,“你的喜服也做好了,要不要試試?”
“不……”不用,他本欲這樣說的,可是當看到皓宸雙眸中閃過的一抹希冀,這樣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拿過來吧。”
“恩,我知道了。”歡快的轉身,開門,完全不見剛纔的緊張。
冰眸漸漸的黯淡下去,那個人在她心中就如此重要?竟影響她至此?攤開手心,掌間仍舊存留着半塊衣料,此時正慢慢顫動,一絲熟悉的氣澤蔓延開來……障眼法這種東西,如果可以不用,他是絕對不會用的。
他從不說謊,不會騙人,是因爲完全沒有必要,而如今……卻成了他不得不做的事……
墨映雪看着葉初尋從赤介的房間出來,不禁有些擔憂的問道:“姐姐,可是有什麼麻煩事?”
“無事,一場虛驚罷了。”然後她繼續抱起血鷹,撫着它的羽毛,像要說服誰的安慰着:“鷹兒莫怕,那不是無良的。”
等她好不容易平復下心情,再度拿起嫁衣時,外面又傳來通報聲,“大人,李家來人求見。”
“讓他廳堂等我,我一會就去。”她隨口答應着,眼神一直不捨的盯着鳳凰嫁衣,無奈的嘆了口氣,看來今天這衣服是試不成了……
葉初尋來到廳堂前,一位約莫四十多歲的男人正在堂前不停的踱來踱去,很焦急不安的樣子。
“你是?”
男人看到葉初尋,立馬抱拳行禮,“葉當家,在下是李家的管家張起,有事想請葉當家幫忙。”
“恩,什麼事?”
“我們當家的突發重病,現已臥牀不起,家族之中幾乎無主,所以……在下請葉當家說服扇公子,繼任當家。”
葉初尋打量了這位管家一下,他的樣貌並非出衆,但眉間有一絲威嚴,聲音渾厚,單憑面上來看,並非有勇無謀之士,與她說話也並未拐彎抹角,而是直接表明來意,倒是位性情中人,與李絡完全不同。
“你爲何不自己去說?他未必不會同意。”
“實不相瞞,請扇公子回去是在下的一己之意,當家的一直最疼扇公子,卻是要面子要得厲害,勢必要在扇公子面前做個偉大樣子,其實依在下看來,兩人不過是對彆扭的夫子罷了,而如今當家的病倒,說什麼一定要等到身體好了那天再告訴扇公子,在下實在是怕……”
葉初尋淡淡的點點頭,“我記得上段時間,李大人來我這裡還好好的,怎麼說病倒就病倒了?”不是她故意懷疑事情的真相,而是這也太蹊蹺了吧,況且李絡看起來不像是帶病的樣子。
張起低下頭連連嘆氣,似乎有說不盡的苦,葉初尋提起茶壺給他斟了杯茶,“路見不肯回家,張管家可知道原因?”
張起一邊驚訝於葉初尋竟爲他倒茶,一邊又愕然於她的話,“葉當家的意思是?”
“我沒什麼意思,就是想告訴你,一個家族中如果有什麼難事就要與家人分享,這樣纔像一家人,若是什麼都不說,說的好聽些叫一個人擔着,說的不好聽了,那就叫高傲,把別人都當做廢物。”什麼李家大家族,純粹一獨裁小家,做老子的把事一個人擔了,從不給做兒子的處事機會,卻還說兒子不夠人才,然後還說着這是對兒子的疼愛,試問這天下有誰願意被這樣對待的?路見不想回去,這不明擺的事麼。
“這……”
“還有,我們葉景院一向奉承一件事,那就是有事說出來,大家一起商量,左右這事是路見的事,而他的事也就是葉景院的事。”
“……在下終於明白葉當家那句話的意思了。”
“哪句?”
“扇公子不想回李家的原因。”
葉初尋不禁汗顏,到現在才反應過來最最早的一句話,難道剛纔的一段對話都是她一個人進行的?
其實也不是她非要逼問張起到底李家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什麼都不說還想讓她幫忙,這酬勞是不是少了些?怎麼着也得讓她知道點風聲,就當解悶用了。
張起拿了拿茶杯,然又放回了原地,很是糾結的樣子,是以葉初尋準備給他來劑狠的,“要不要把路見叫過來,讓他旁聽?”
張起立刻擡起頭,“葉當家不可啊,此事千萬不能讓扇公子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