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收留他?”白翁問道。
“不是收留,而是他喜歡待在我這裡,我便讓他留下了。”
“蛇族向來不分什麼人與妖,濫下殺手可是他們的作風…”
葉初尋涼涼的看了看白翁,“他們是,你們就不是?”狐族殺了葉景院的人,莫不是都忘了不成?
“我…我從未做過。”白翁小聲回道,但因是自己族羣做的事,根本無法反駁。
她不再糾結於此事,左右兇手另有其人,只是…
“谷幽是幹什麼的,作爲妖王,他不管管麼?”
一直沒說話的赤介突然接過話茬,“縱然他爲妖王,可這族內之事也只能由族內自己解決,若是他參與了,便是違了妖規。”
葉初尋點點頭,“那也難爲了谷幽。”
“哼!他難爲什麼,左右不過一個王位,他待得清閒!”
剛纔還坐在這裡安穩喝茶的赤介,沒由來的發了頓脾氣,身形一閃便出了廳堂,只剩下一屋子的人不解的看着那背影。
“赤介怎麼了?”剛剛纔到的葉天音納悶的看着屋中的人,奈何誰也不能給他解釋。
待他仔細看了白翁一會後,“聽聞你傷害過尋兒。”一句話,直搗核心。
“我怎麼……”
不等他說完,葉天音便接着說:“不管你以前是如何,若是再有下一次,我定不饒你!”
頓時壓迫感襲來,那多年積攢的魄力可不是白翁等人可比擬的。
“葉祖……”
葉初尋有些擔憂的看了葉天音一眼,誰知後者立馬轉變了態度:“我去找那蛇小子。”說着便轉身離開了廳堂,好似剛纔說話的不是他一般。
衛應不禁搖頭,葉景院裡都是些奇人,怪妖。
等衛應走後,廳堂裡只剩下她和白翁兩人。
“我不知你來葉景院什麼目的,但是絕對不能做傷害葉景院的事,否則…你該知曉。”葉初尋定定的看着那雙黃眸說道。
誰知白翁竟揚起一絲笑,“…你終於肯看我了。”
咦?
“咳咳……我並沒有不肯看你。”
“你肯讓我待在這裡?”
“留下可以,不過我要報酬。”
“只要能留在這,你要什麼都可以。”
葉初尋險些順着他的話說出一句“其實我想要你的命”,當然她現在無心與他開玩笑。
“赤介的妖力時好時壞,所以結界也不穩,我看你的妖力倒更甚一籌…”一開始她就是打的這個主意,留在葉景院的人全都是派的上用場的。
“這倒不成問題,只是假如我離開葉景院,那麼結界也就會逐漸變弱,最後消失,所以…”讓他待在葉景院的時間久一些。
“什麼意思?”
“你是指哪句?”
“結界!”
“人在,結界在,人走,結界消失……這…你竟然不知道?”
白翁很是疑惑,赤介來葉景院這麼久,難道沒有告訴過她?
葉初尋呼吸一滯,她確實不知道,而且一絲一毫都不知道。
“你怎麼了?臉色怎地如此難看?”白翁欲上前攙扶她,卻被她閃身躲開。
“我無事,待會我讓衛爺爺收拾間房間給你,還有,記住我剛纔說的話。”
沒等着白翁回答,她便逃也似的離開了廳堂。
一口氣衝到自己房間,這才覺得呼吸有些順暢,瞬間疲憊感襲來,便乾脆朝牀榻直直躺去。
話一直在耳邊迴響。
她初初是不敢這樣想的,也許是他妖力不穩才導致的結界會有漏洞。
他不讓她打擾他,也是怕她知曉自己不在葉景院的事吧。
有多少次,她已經數不清了。
甚至…妖王來這…
他知曉妖王的企圖,還要將她一人獨自留在這裡。
這便是他的真心麼?
葉初尋擡手放在額頭,慢慢的往下移,遮住了那雙晶亮的深紫眼眸。
縱然看透了世間人情世故,卻也無論如何都看不透他。
實在是可悲……
想着想着,她便睡了過去。
赤介無聊的待在自己房間裡調息,萬後山那裡沒有什麼大事,他也便放下心,一心待在葉景院,平日裡來個什麼連堇、月無良已讓他有些發悶,現下又多出個金麟、白翁。
其實只要他想,完全可以不讓他們再出現在這裡。
只是她不願意,那麼他也便沒了心思。
白翁告知他,元須知曉自己無能做這種事,便交給了蘭尚。
蘭尚……
藍狐是最守本分的狐族,平日裡也不會生出事端,最好掌控,而蘭尚跟白辰狐走的很近,是以元須將此事交給她可以理解。
推開門望了望天,那青光屏障之下又多了一層,這氣息是白翁的。
脣角不由彎了彎,看來她還真是會使喚人…
隔壁就是她的房間,準備伸手推門而入之時,卻被旁邊的人阻止。
“赤護者請留步,大人說沒有她允許不可以進。”
赤介皺了皺眉,居然連他也不可以……反正自己可以穿門而入,根本用不着請示。
穿門…
好像曾經有這麼一次,結果卻看到…
悶悶的哼了一聲,又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看到赤介離去,一旁的侍從小心的舒了口氣,大人也真是的,明明以前都准許的,現在突然改變了主意,卻叫他這個下人難做了。
又低頭嘆了口氣,卻發現一個小鬼正瞪着一雙大眼睛看着他。
“金…金麟少爺,您有事?”
金麟擡起小手指指葉初尋的房門。
“您找大人?”
小少爺點點頭。
侍從摸着下巴想了好一會,大人極其喜歡這金麟少爺,讓他進去應當沒事…恩,沒事。
於是一伸手,放行了。
等他看到金麟進去以後,忽然感到旁邊傳來陰森森的冷氣,掃視了一圈才發現,這讓他擋在門外的赤大護者正站在他對面冷冷的看着他,臉色那叫一個難看啊…
無奈,只得訕訕的賠笑,然後一直擦汗…
他發誓,以後絕對不幹這差事!趕明就跟大人說說,他去打掃院落,打掃整個葉景院都沒問題。
屋外這番陰氣亂飛,屋內卻是暖意融融。
葉初尋翻了個身,覺得身上有些沉,便伸手去摸,一模軟綿綿的,還挺暖和,便又睡了過去。
等她醒來時已幾近晌午,略微歪頭看去,牀邊一人正極其認真的看着她。
她開口輕喚道:“金麟,你在這裡多長時間了?”莫不是在她睡着後就一直待着這裡?
“才一個時辰。”金麟乖巧的答道。
葉初尋摸摸身上蓋着的棉被,這約莫就是她睡得舒服的原因。
棉被蓋的很不整齊,很顯然是眼前這個小人爲她蓋的。
“沒有跟他們一起去玩嗎?”
金麟搖搖小腦袋,“守着尋姐姐,就好。”
她慢慢的坐起身,伸個懶腰,因睡得太久,所以一活動,關節便咔咔作響。
清脆的聲音讓她睡意逐漸退去。
伸手摸摸金麟的頭髮,“走,咱倆一起去找他們。”
“好…”
葉初尋牽着金麟的小手,不禁覺得他的手冰涼,嘴中嘟囔了一句“怎麼這麼涼”,然後更用力的握了握。
兩人走到亭中,看到滿亭的人正樂哉樂哉的跟血鷹玩…
約莫是玩的忒起勁了,連他們來了都不知道。
只見血鷹一聲清嘯,繞過所有人,直衝她的身前。
當血鷹穩穩立在她肩頭時,大家這纔看到她。
“大人…”清兒低着頭,極爲羞愧。
慶飛也退到一邊。
葉天音擡頭喚了一聲“尋兒”,便繼續與赤介對弈。
一旁的白翁衝她微笑,“你終於來了。”等她好半天了。
葉初尋點點頭,然後走到清兒身邊,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在意。
“戰況如何?”這話問的是一邊觀戰的白翁。
“看不出什麼,或者應該說平手?”
葉初尋從袖中掏出一兩銀子,然後啪的一聲放在石桌上。
“今日我押葉祖會贏!”她大聲說道。
衛應縷縷鬍鬚,也掏出一兩銀子,“我和尋兒一樣,押葉祖。”
赤介擡頭瞄了兩人一眼,臉色有些發青…
慶飛等侍從走過來,看了看葉天音,再看了看赤介,將一兩銀子放在赤介一側,“我押赤護者!”
“我也是…”
“那我也押赤護者。”
……
在他們眼裡,赤介這個百分百的狐妖比半妖的葉祖要厲害些,再者,你看赤介的臉色也忒難看了不是?
他們作爲葉景院的和諧者,也應該看臉色行事不是?
頓時一大家子人成了賭徒,個個都極其興奮的看着棋盤,等待着結果。
雖然兩人都能在暗地裡做手腳,但是下棋這種事卻得全憑智商與經驗,若什麼都靠法力來解決,這生活也忒無趣了些。
衆人極其關心的看着白子與黑子的位置,這白子是葉天音,黑子自然就是赤介。
葉天音活的時間比赤介長,所經歷之事也要多於赤介,是以下起棋來那是遊刃有餘。
觀花,撈月,眠三。
衆人唏噓一聲,這白子之勢難擋。
探井,抽繩,衝四。
白子活三,黑子眼看着要淪陷。
誰知那素手挽花,竟生生將活三逼回,成了死四。
饒是葉天音也面露難色,良久纔將落子。
而對面的赤介卻是始終如一,如一的冷淡。
葉初尋看着那清冷的容顏,忍不住輕嘆一聲,她曾經想過也許有什麼會這個人稍微動搖,看來真是她的自以爲是了。
這邊的一子雙殺,那邊再回個一子雙防,如此周旋多次。
最終,黑子壓白子雙三,白子困住,動彈不得。
雙四……
五連……
結了。
等到葉天音大笑之時,衆人才從剛纔那場絕殺中回過神。
五子相連,此番是赤介贏了這局。
赤介擡頭對着葉天音拋過一個清冷的眼神,然後看看棋盤。
葉天音連連擺手,“不來了不來,上了年紀,就是不行了,哈哈……”
赤介白了葉天音一眼,任誰看,他都不是上了年紀的好不好…明明樣貌才三十多歲的樣子,偏偏以老自居……
此番贏他,真是贏的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