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介連連躲開白翁的招式,等着他的回答。
“你不聲不響離開葉景院,卻來問我?你莫不是做了虧心事不敢回去?!我還以爲你這些年變了性子,卻是和以前一樣無心無情!”
“今日我便替六師叔教訓你!”
話畢,白翁亮出雪劍,那通體的白色,如霜如雪。
“白翁,我在問你,葉景院如何?!”赤介仍舊不出招,他只是想知道答案而已。
葉景院那點結界的程度根本擋不住元須。
一劍刺來,赤介躲了過去,白翁於半空中旋轉一圈,兩掌打在赤介的後背。
瞬間,那青衣之上殷出了大片血色。
一個不穩,赤介以劍拄地,勉強穩住了身形。
白翁一邊奇怪爲何赤介如此不堪一擊,一邊又憤怒於他的行爲,再次走上前,直逼赤介:“我再問一遍,你爲什麼要殺六師叔?!”
那一雙眸子血紅一片,本來不想這樣,決定一切聽她的意思。
可那昔日情景不斷閃過,六師叔待他如己出,是狐族中唯一一個他稱得上血親的妖。
如今……
“不爲什麼,殺了就是殺了。”
赤介那極其冷淡的聲音一遍遍在他耳邊迴響。
“你!…好,好,果然,我當初就該殺了你,以絕後患!”
白翁再次揮劍,朝赤介砍去。
一直沒有動的赤介,斜擦着地面躲過了這致命的一劍。
“我還沒有聽到…葉景院如何…”
青袖一揮,氣息四散,樹枝因承受不住那突來的力道,紛紛折了下來。
右手再度執起那銀色的劍,左手覆上劍身,注入自己的妖力。
縱然有些勉強,卻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地步。
白翁黃眸一眯,狠聲道:“正合我意!”
黑夜中,一青一白,分開即合。
“呼”的一聲,一陣突來的邪風將打的不可開交的兩人瞬間分開。
“別打了!”
來人迅速將赤介拉至一邊。
“白翁,收手吧。”
然後旋身一轉,拉着赤介離開了此地。
白翁看着轉眼消失的兩人,眼中憤怒不減,稍作冷靜過後,同樣離開了這。
赤介十分老實的跟着那人上了萬後山,原因是他被人點了穴道。
“怎麼會這樣?!”
看着赤介那滿身的傷勢,他實在是不解。
“無事。”
“無事?一轉身,兩隻半大的狐狸便互咬起來,讓人怎麼放心?!”
“……”
“我來是與你說,尋兒出了點事,你與她待的時間長,也許你能知曉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赤介眉間一皺,連葉天音都束手無策,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尋兒她……”
“到底怎麼了?!”
收到赤介的紫眸冷對,葉天音驚了驚,他知曉赤介的脾氣,於是避重就輕的說了說。
“如此,我便來找你,你…”
話還未說完,赤介一閃身便不見了……
葉天音搖頭深深嘆了嘆,他知道區區一個穴道困不住他,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就被他自行衝開……
只是,那身傷到底怎麼來的,他得去問問雙亦那老不死的。
只兩天不見,就發生了這些事,着實出乎他的意料。
還未進入洞中,雙亦的聲音遠遠的傳來。
“老不死的,你怎麼纔來?!”
這一介明神當的可真夠好。
“雙亦,你這毛病也該改改了。”
雙亦很自然的搖搖頭,“不成不成,我若改了,你該寂寞了。”
葉天音暗歎,誰會爲了挨不了罵而寂寞?
“說吧,到底什麼事又把你吹回來了?”
“千雲可在?”
“在啊,一直都在。”雙亦倚了洞壁,口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甚是愜意。
“前些日子千雲去過葉景院?”
“沒有,千雲只去過一次,就是去找你的這次,不過,我知道你說的哪件事,我已經告訴赤介了,那次不是千雲,而是讓人給算計了。”
“算計?”
“怎麼,不信?我家千雲可是乖的很,除了我的話,其他人的都不會聽。”
葉天音點頭,這點他倒是知曉。
“可知讓誰給算計的?”
“不知,赤介一直沒說。”雙亦仔細回想,那狐妖能忍的很,就算是一刀捅進他的妖心,他不想說那也沒辦法。
“赤介知曉此事?”
“恩,我告訴他了。”
“那尋兒怎麼會不知?”
雙亦白了他一眼,“你問我,我問誰啊,那是你的孫女。”
“葉景院以前與你無關,現在總與你有點干係吧?你若不管,早晚會賴到你身上。”
雙亦直了直身,將狗尾草拿出來,認真的說道:“願聞其詳。”
……
葉初尋的房間裡仍然靜寂。
下人們進進出出,不斷送來蔘湯,水,棉巾。
蔘湯用了一碗又一碗,卻始終不見效。
稍微喝進了一小口,隨後又吐出來,每吐一次還攙着一絲血。
若是平常人,這個吐血的頻率,恐怕早已去閻王爺那報道了。
只是那皺着的眉頭依然沒有展開。
月無良伸手撫平,隨後又開始皺起。
那毫無血色的櫻脣不時出聲說着什麼,他仔細聽了很久,卻始終不得答案。
縱然沉穩如他,也不得不心急如焚。
原因是這病來的莫名其妙。
“初尋,你想說什麼?”
連續守了她兩天,她的面色除了蒼白以外,並沒有瘦削下去,反倒是他,整個人瘦了一圈。衛應不時過來勸他讓他歇息一下,都讓他堅決拒絕了。
誰來守着她,也不如自己來的放心。
甚至自己都不放心自己。
“無…無良…”聲音弱的幾乎聽不到。
金鱗忽然大叫,“無良哥哥,尋姐姐在叫你。”
月無良放下湯碗,快步走近牀邊,握起葉初尋的手,輕聲道:“初尋,你說什麼?”
奈何葉初尋那邊再沒有任何聲音。
就算這樣,他也是非常高興。
這說明,她還是有點意識的不是?
甚至,她在昏迷時還會記掛着他不是?
“月當家,赤護者回來了。”
清兒話音剛落,赤介便推門而入。
下人們一看到赤介,那是快速的紛紛退下。
瞬間,屋中只剩下赤介和月無良。
“她如何?”
“既然你回來了,我也沒必要再待在這裡,蔘湯一日三次,即使她喝不進去也要不斷的滴入,還有,她好像……很難受。”
赤介越過月無良,走到葉初尋的牀邊。
月無良一看如此,很識相的退出去,並輕輕帶上門。
看着那蒼白的臉龐,他有些怔神。
才兩日沒見而已,怎麼會這般?
饒是心中疑問諸多,卻也問不出口,也不會有人回答。
早就知道她身體極其不穩,時好時壞,卻不知什麼時候纔是個終。
他慢慢坐下來,看着旁邊的蔘湯,試了下溫,正好,約莫是剛纔他來之前,只喝下去一半。
自從他出生以來,幾百年沒有餵過別人湯藥。
是以,這是第一次。
輕輕的用勺子將蔘湯送往她的嘴邊,那毫無血色的嘴脣微微動了動。
赤介不禁暗喜,月無良說她喝不下去,剛纔明明就喝下去一點。
一勺接着一勺,好像上了癮一般。
“得……”
看着她有些夢魘的跡象,他放在蔘湯,仔細辨聽。
等她說完,他一字一字的連起來,終於明白那一句話是:
得珍愛之人,永世不離分。
赤介凝眉,不曾想,她竟有這樣的想法。
“無…良…”
他還以爲自己聽錯了,於是豎起了狐狸耳朵繼續聽。
“無…良…”葉初尋又說了一遍。
月無良?
她竟喚的月無良的名字?
而不是他?
赤介皺眉好一會,才慢慢舒展開來,站起身準備離去,回過頭又看了看她。
修長的手指輕輕碰觸那蒼白的臉龐,極其小心的。
隨後快速抽回。
連他自己也不敢想象,自己剛纔竟然……
帶着些許的疑惑,他輕輕的退出了房間。
出門一看,月無良竟守在門旁。
“如何?”
“喝下去了。”他回道,但此時心中卻極其發悶。
“真有此事?”那溫和的臉上佈滿了一絲喜悅。
從不喜形於色的月無良,竟然也有這種表情?
“她到底爲何這樣,你可知曉?”
“不知。”
月無良無奈一嘆,“我以爲你會知道的更多些,原來不過如此。”
赤介頓住身形,冷言道:“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只是不想讓她太辛苦,若是你不能幫她,便離她遠一些。”
青衣轉身,伸手抓住那月白色的衣領,“月無良!”
“呵…不對麼?難道看她這樣你一點不會動容?”
一向如玉的君子也有咄咄逼人的一面。
“赤介,我自詡不是什麼好人,當然你也不是,但是我只希望她能過的好點。”
“想必這是我們第一次有這樣的對話,也會是最後一次。”
“你若做不到就躲的遠些。”他實在不想看她辛苦的一面。
那日蓮花閣中,她偷偷落下的淚,他不是沒有看見。
談及到他赤介的名字時,她紫眸中微微的閃躲,他也照樣看個清楚。
如今,她莫名的吐血至神志不清,渾身疼痛不已。
他竟只一句他也不知道?!
赤介放下手,不再怒瞪月無良,而是轉過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良久,他聽到房間傳來一句。
既輕,又低。
你是,我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