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介在洞口前站了良久,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擡起銀劍又慢慢的放下,若是他強行將結界打破,那魂體也會受到影響,說不定就會煙消雲散,到時候葉初尋……
妖谷……他無論如何也要去。
………
安靜的屋中,靈兒坐在牀邊看着牀上的人,已經一天了,卻一直沒有醒來,還好妖王准許她守着自己的大人,否則……她真不敢想自己會擔心到什麼地步。
“靈兒,我把藥端來了。”路見把藥放在桌子上,輕輕的靠過來,和靈兒一起緊盯着牀上的葉初尋,就連一旁的血鷹也轉動着腦袋,似乎在幫主人查探情況,排除危險。
“你們這樣圍着她,空氣會不暢通的。”玟若將路見和靈兒往後一拉,自從她被除妖師帶走後,一直在想自己做的事,終於在那一天看到從未見過的葉初尋時,明白了自己所作所爲是有多愚蠢,她明明是想讓自己更好過一些,自己卻曲解了她的意思,以至於傷了她最愛的人。等她醒了,一定要好好道歉纔是。
“路見你一個大男人,不要靠這麼近啊,一邊待着去。”靈兒捅了捅路見。
“幹嘛啊這是,同樣都是擔心大人,我爲什麼不能待在這。”
“你還是趕緊回李家把那些兔崽子都殺了,替大人報仇!”
“我要是有那本事,早就殺個片甲不留了,還用得着偷偷摸摸的定什麼計劃,不過……我那白癡老爹也該醒醒了吧。”
“我當初就納悶,你們好端端的待在葉景院,怎麼會突然回了李家,難不成你想……”通過這兩天的相處,玟若也算稍微瞭解到一點信息,與二人稍稍熟了些。
路見深深嘆了口氣,“一開始我不同意繼任李家當家,是因爲不想離開大人,可是後來這種事那種事的,大人一個人也是力量單薄,我就想着繼任當家,然後歸屬於葉景院,也好壯大葉景院的勢力,沒想到半路殺出個張起,他竟與除妖師串通一氣,坑了我和我爹,一氣之下便殺了他,可以我一己之力對抗除妖師,也是難上加難,他們的要求我不同意,於是就……不過,我那老爹應該已經發覺,剩下的就讓他去做吧。”
靈兒也重重的點頭,“就是這麼一回事,我們的計劃失敗了一部分。”
“若是小初知道,一定會把你們數落一遍。”
“我們準備給大人一個驚喜的,可是……”
“好了好了,不要想了,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看好小初,等她好了之後,帶她回葉景院,繼續她未完成的事。”玟若笑道。不過她也是真沒有想到,妖王竟然這樣有情,不但親自爲葉初尋療傷,還派人將他們的傷全部醫好,在她印象中,妖王並非如此溫柔之人。
靈兒的臉不禁染上紅霞,她的大人未完成之事,不就是與赤護者成親麼,真的希望大人能夠幸福啊。
“你幹嘛也臉紅啊?又不是你與赤介成親。”路見撇嘴道,雖然他心中也是有些失落,但是那份希望葉初尋幸福的心卻勝過私心。
“我……你…你管的真多。”
玟若無奈搖頭,“不要鬧了,會影響到小初的。”
“沒事,繼續說吧,左右我也睡不着了。”柔弱的聲音傳來,幾個人頓時愣住,然後齊齊湊上前,圍的那叫一個嚴。
“大人,您終於醒了,把靈兒快要嚇死了。”
“是啊大人,我親眼所見,靈兒真的差點嚇死。”
“小初,你感覺如何?”
“恩,還好。”
“大人,快把藥喝了吧,想不到妖王還挺好的,親手熬藥呢。”靈兒笑道,那表情簡直就像是遇見了什麼菩薩一般的人物。
葉初尋淡淡一笑,谷幽什麼樣她清楚的很,能得他如此對待的,恐怕也只有她一人了,前提還得是與遙岑長的像。
她不說,玟若也不開口矯正靈兒的話,說不定妖王會真的變好也說不準。“小初,我回葉景院告訴他們一聲,省的他們擔心你。”
“……若兒,你……無事。”是誰也好,跟她已經沒有關係了吧。
玟若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禁納悶,這個時候不應該囑咐自己幾句?比如與赤介之間的仇怨?
“小初,你在怪我?”
葉初尋怔了怔神,抿嘴笑着搖了搖頭。
“那怎麼不說?”
“說什麼?”
“你對我想說什麼?”
靈兒與路見不懂二人之間的深奧對話,只在一旁傻乎乎的看着她們,希望能聽出點什麼有用的東西。
“那…小初你幫我把鳳羽霞衣帶來吧。”
“鳳羽霞衣?小初你怎麼會有那種東西?”
靈兒與路見這回聽明白一點,搶着答道,“那是妖王送給大人的。”
玟若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喃喃道,“還真是用情至深。”
“若兒說了什麼?”
“沒什麼,只是這鳳羽霞衣…聽說一生只能給一個女子……除了你,這件衣服再無人能夠擁有它。”
葉初尋並沒有太多驚訝,不知是因爲知道,還是這件事本就無所謂,她只是淡淡的點點頭,“你幫我拿回來吧,就在屋中牀下的錦盒中。”
“你是想把它還給妖王?”
“……算是吧。”
玟若笑笑,“也對,你已經有赤介了。”
葉初尋垂眸,不知所想。
“大人,您是起身還是再歇息一會?”
“…左右我現在也睡不着了,去見谷幽吧。”
“大人是要辭別妖王回葉景院了嗎,我們也想回去了。”靈兒說着服她起身,爲她披上外衫。
而葉初尋的臉上卻絲毫沒有笑意,慢慢的朝外走去,邊走邊道,“抱歉靈兒,我現在不想回去。”
路見與靈兒相視一怔,“大人的意思是?”
“回去時會告訴你們……”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最後完全聽不到。
玟若拍拍二人的肩膀,“別擔心,小初也許有其他的事要做。”
“可是……”
“你們在這等着我,我先回葉景院一趟,回來再商量。”
二人沒有辦法,只得聽玟若的,如果他們沒有看錯,剛纔再提到葉景院時,他們大人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隨後便是冷漠,這種表情根本不適合他們的大人,她應該一直是開心的笑着,就算遇到再大的事也是笑着的纔對。
“尋兒?你怎麼來了?”谷幽看到站在洞口的葉初尋,不禁有些驚訝。“身體好些了沒有?還疼嗎?”
“……不疼了,謝謝。”
“你我之間不需要這兩個字。你來這是找我有事?還是說來跟我辭別的?”
葉初尋盯着那雙紅眸看了好久,以她第六感來說,谷幽對她的感情沒有一絲假的。“谷幽,我不走了,我會留在這裡,但是你必須答應我幾件事。”
谷幽明顯被她的話嚇了一跳,“我可以理解爲你要嫁與我做吾之妻嗎?”
“鳳羽霞衣我已讓玟若去取,不是說這種衣服一生只能給一個人嗎,我穿就是了。你必須答應我……”
還未等她把話說話,谷幽一把將她攬在懷中,輕嗅着她的髮香,笑道,“別說幾件事,就是幾十件,幾百件,幾千件,我也照做不誤,絕無推辭。”
葉初尋安靜的靠在谷幽的肩膀上,這樣的話應該算得上是情話了吧,可是爲何她聽到之後卻高興不起來?
欺騙,受傷,她記得清清楚楚,甚至谷幽爲她療傷,在她耳邊說的那些話,她都記得甚是清晰,葉景院,她唯一的家,此時卻成了不得不逃避的地方,赤介所愛之人是遙岑,他的妻子也是遙岑,這一生都無法忘懷的人也是遙岑,只因她長的與遙岑相像才接近她,答應她的任何要求,包括與她成親。葉祖知道此事,山神也知道,狐王與白翁同樣知道,就只有她一個人……在什麼事都沒有弄清楚之前,等待着某人的心意,毫無期限的等待。
在她把這一切都想明白之後,才知道當初赤介對她提的兩個要求,原是要復活遙岑的必要條件,而且,千年冰珠已經給了他,剩下的就是等着她同意獻出自己這副軀殼的時候了吧。可是她突然害怕了,不想再任由赤介在她心中肆意妄爲,說她後悔也行,不守信用也好,總之,這個差事,她不幹了。
安穩的日子,平凡的日子,簡單的幸福,在她看來就是世上最難的事。而眼前這個人……也許會讓她安穩的活一陣子吧,也許。
“尋兒,你是不是有些累?”谷幽不等她同意直接把她抱起來,放在離書桌最近的椅子上。
葉初尋瞥了一眼書桌上的畫,長髮寬袍,樣貌與她相似,不是遙岑又是誰,儘管如此,她似乎沒有任何不悅的感覺,或者說對她來說很正常的一件事。
“你又在畫遙岑啊,真好……”
谷幽莫名的看了她一眼,“我畫的是你。”
“……都一樣。”
谷幽放下筆,兩手撐在椅臂上,彎腰看着她,“我要怎麼說,你才肯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