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葉初尋正捂着齊元的眼睛,她能感受到小小的身體在顫抖,即使這樣卻不曾出手阻擋,到底是美姬做的太過分,傷了這個小人兒的心。這天下最偉大的情,被美姬糟蹋的不成樣子。
看到差不多該停下來了,葉初尋準備帶着齊元離開這,卻被谷幽一把攔住,而齊元由赤介帶出了殿堂。谷幽一手抵住葉初尋的後背,一手攤開,掌間冒出一縷淡淡的白煙。
“谷幽,做什……”
“尋兒,你忍一下。”
葉初尋一聽忍這個字,心中不免哆嗦了一下。
“這是什麼東西?”
“美姬的妖靈。”
一句話差點把她嚇個半死,聲音都打着顫,“要,要做什麼?”
“解除盅魂,盅魂還有一種解除方法,那就是以原主的妖靈祭之。”谷幽解釋道。
她從未想過用美姬的妖靈來解除體內的盅魂,一方面是因爲美姬的妖力不及她,二是因爲這東西不是說必須對方自願獻出才能行麼,憑美姬的話,這絕對不可能的。
葉初尋如今也是才知道,盅魂還有第三種辦法。看來,比她狠的大有人在,比如谷幽,比如赤介,怪不得一直水火不容的兩人在剛纔像商量好一般,如此的默契,原是做了這個打算。這下子,谷幽不直接下手殺了美姬的原因就能得知了,只是爲了她而已。
奈何情再盛,也敵不過一襲青衣,銀髮妖嬈。
葉初尋低頭看去,自己的胳膊上像有什麼東西在浮動,連同筋脈一起,突然有一種脹痛感,簡直要撐開她的胳膊。
漸漸地,意識有些模糊,就像是有什麼抽離了身體,盅魂在她體內這麼多天,簡直就要成了她的一部分,如今卻突然解除,不過按谷幽的意思,盅魂剛剛活躍過去,現下正是解除它的好時機,所以就算是有再大的痛也得忍着,否則再等它沉睡過去就難上加難了。
………
不知過了多久,葉初尋睜開眼睛,頭頂是一片青色帳子,身子底下也是極其柔軟,身上還蓋着被子,這裡不是殿堂,而是一間普通的屋子。
她慢慢的動了動身子,除了有些無力之外,好像沒什麼不適,擡起胳膊看了看,發現上面的蛛絲不見了,只有些淡淡的黑色印記,約莫是殘留的烏障,能做到這種地步,也是多虧了谷幽,不免有些感激。
不過,齊元去哪了?她記得是赤介帶走了他……
吱呀…
門被打開,是赤介。
“這是哪?”她問道。
“蛇谷。”
“……哦。”
“外面設了結界。”
“這樣啊。”她確實是在懷疑。“谷幽呢?”
冰眸一暗,“你找他作甚?”
“當然是要感謝他,幫我解除了盅魂。”
“……我倒不知你竟是這樣的善心。”
葉初尋轉過頭,“什麼善心?”
“齊元的命是保住了,以後怎麼辦?”
“齊元與金麟爲兄弟,正好可以互幫互助,應該不是什麼壞事吧。只是……我竟然讓那麼小的孩子親眼目睹……”
“看來你知道的還真是少。”
“什麼?”
赤介一邊倒茶一邊說道:“齊元本不是美姬的兒子,而是先王后與蛇王所生,先王后一死,美姬將齊元過爲自己的孩子……”
葉初尋愣愣的聽着,她認爲自己的腦容量已經達到上限,跟不上這事態發展的節奏了。先是經歷了一番打鬥,後又除去盅魂,耗費了大量精力,如今再來的這個驚天大消息……任憑她怎樣想也想不到會是這樣。
但美姬對齊元是有疼愛的,只是卻被自己的野心奪走了許多,儘管如此也不能否定。
“怎麼會這樣……”
“想不想知道齊元最後對美姬說了什麼?”
葉初尋點點頭又搖搖頭,美姬最後的表情像是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事,那種傷心欲絕的眼神無半絲虛假,也是第一次,她從那個毒蠍女人眼中看到真實的感情,可憐,可恨……不過人都已經死了,還知道這些做什麼。
“谷幽已經離開蛇谷,你若是好些了就快些回葉景院。”
“恩,好。”
“可不可以帶上我?”
突然傳來的稚嫩的聲音將二人嚇了一跳。
只見門口一張金椅,上面坐着一位少年,金眸,消瘦的臉龐,一身淡綠色的錦袍,上面繡着金蛇,沒有妖類的戾氣,反倒多了一些柔和,文質彬彬,像是某個大家的少公子。
葉初尋不確定的喚了聲,“齊元?”
齊元淺淺一笑,“葉當家終於醒了。”然後他按向椅臂上盤旋着的金蛇頭,金椅開始滑動,葉初尋才知曉,原來這椅子是能動的,而且要高級許多。
接着,齊元來到葉初尋牀邊,右手擡起放在左肩處,微微彎下腰,“母后的過錯還請葉當家原諒。”
“……這…”突然被這樣說,她不知該說原諒還是抱歉了,於是求助於赤介。赤介收到信息,淡淡的開口:“齊元,你若不把話說明白了,以她的腦子是不能理解的。”
葉初尋不禁汗顏,這不明擺着說她笨麼。
齊元先是一愣,後又扯了扯嘴角,從這柔和度看來,應該與月無良有一拼,沒準兩人坐在一起還能殺幾局棋。
“葉當家不必多想,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反而我覺得母后應該是解脫了,她一生都活在憎恨中,甚至連蛇谷也是,因爲恨而生野心,而暴虐,我雖不是她親生的,但卻受到了她不少照顧,縱然這雙腿廢了,可是我還好好活着不是?”
“恩…你與金麟果然是兄弟。”金麟也如此,就算美姬對他暗殺也好,追殺也好,他都說過恨這個人,有這樣的兒子,父親應該感到驕傲,只可惜,她未能一睹蛇王風采,不然,她定好好討教一番。
“所以,我不怪母后,她對你做的錯事,自己也已經補償了,想來,她應該可以安心了。”
被齊元這樣一說,葉初尋不禁鼻頭有些酸,“抱歉,讓她離開了你,但是,我不後悔。”再來個第二次第三次,她還會如此做,因爲美姬傷害到了她身邊的人,她最爲喜歡的這些人。
“謝謝。”
這齊元性格上與金麟相差甚大,一個老成,一個撒嬌,不過,只要他們過得舒服那就沒問題,這樣可愛的弟弟,她不在意再多幾個,伸手摸了摸齊元的腦袋,輕輕往下一按,笑道:“金麟一直都是喚我一聲姐姐,你若叫不出口,就直接喚我的名字吧,葉當家葉當家的這麼叫着,我聽着實在是不舒服。”
“…好。”齊元雖這樣說着,一張小臉卻是紅的厲害。
赤介涼涼的瞥了一眼葉初尋,瞥的她心驚。
“今天就回去。”
赤介不語。
“其實我什麼事都沒有了,我待會就動身…”
仍不語。
“……好吧,現在就走。”說着從牀上下來,拿起外衫往身上披。
赤介拉過葉初尋的外衫,然後看向齊元,後者也是聰明的不行,當下一點頭,“我也去準備準備。”隨後紅着臉出了門。
誰都能感覺到這氣氛甚是微妙,赤介再度瞥向她,“你就這麼想跟他們在一起?”
一句話問的她不知怎麼回答,他們是指誰?金麟?無良?還是其他人……不管是誰,他們在她心中都是一樣的,是家人,有誰不想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
“是,我很想和他們在一起。”
俊臉上閃過一絲錯愕,隨後將衣服放在葉初尋手上,“我去安排,另外,連堇那邊有了消息。”
“連堇?他回來了?”紫眸中掩飾不住的興奮。
“……沒有,說是給你留了一封信,才被人發現而已。”
“哦…這樣啊…我知道了。”
看着她如此大的反差,赤介皺了皺眉,“他不回來,很讓你失望嗎?”
“恩?什麼?”
“……沒什麼。”說完也出了屋子。
不知從何時起,心裡開始焦躁無比,這種感覺他十分不想有,卻平平擾亂着他,拿起不行,放下更不行。
谷幽是什麼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看到葉初尋眼中閃過的感激,他突然有些害怕,他希望着,她永遠不要想起任何事,就這樣一直下去便好。
………
“王上,事情可解決了?”苓姬今日穿着一身黑紅衫裙,更顯得她身段妖嬈無比。
“恩。”
“那葉當家怎麼樣了?”
“無事了。”
苓姬奉上一杯茶,笑道:“王上說話可真不算數,明明說好美姬姐姐要留給我的。”
“本王可不記得應承你什麼。”
“呵呵……是是,誰叫您是妖王呢。”
“聽說你去了清水院。”
苓姬斂了笑,“什麼都瞞不住王上呢。”
“如何?”
“清水院空無一人。”
谷幽放下茶杯,勾了勾脣角,“也罷,你可以不用回妖谷,直接去找那個清水院當家就好,算是本王擅自將美姬殺了的替換,怎麼樣?”
那雙攝人心魄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王上是在說笑嗎?”放她自由?怎麼可能。
“怎麼,不信?”
“…怎會,只是苓姬還不想離開妖谷。”
“你怎麼想的,本王會不知?只有這一次機會,如果想離開,一個時辰之內,不要讓本王再看到你。”
“這……”苓姬再度審視妖王,奈何那眼,那脣,根本無一絲破綻可尋。
罷了,她賭上一賭便是了。
“苓姬多謝王上,妖王之恩,苓姬永世不忘。”
谷幽擡了擡手,算是承了這一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