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林的囂張跋扈,一瞬間震撼了整個海陽。甚至比錄像直播更讓人熱血沸騰。因爲在衆人的以訛傳訛過程中,激烈的程度總會以幾何級數暴增。
心怡集團大出風頭,當然海陽市公安系統的臉面則蕩然無存。被一羣地下勢力堵着門叫罵,市局局長被當衆打成了龜孫子,而且所有幹警沒有敢於阻攔,這種事足以把海陽市公安系統的形象打擊成渣。
張大年和李貴濤那一大羣混子再也不叫屈了,一個個私底下偷着樂。這些傢伙,哪個不是忌憚公安系統的?只不過這些年心怡集團和公安系統關係不錯,大家才表面上和和睦睦。但是,公安系統始終高出他們一頭,他們也只能笑臉逢迎。現在好了,白家林可真的給大家解氣了。跟着這樣的老大,那才叫一個揚眉吐氣。
當然,一羣混子們也擔心白家林出事。但是當他們回到總部,把事情向周東飛彙報了之後,頓時安心了些。因爲飛哥並未對這次魔鬼般的衝動事件發火,反而拍了拍白家林的肩膀,說了句“那孫子該揍”!
有了周東飛的基本態度,所有大混子們個個吃了定心丸,心道白老大確實威猛,而周老大這才叫一個八風不動。真要是將矛盾升級到了更高層次,周老大自然會壓制住。對於周東飛的手段和能量,這些大混子更加深信不疑。
……
在海陽市公安局,所有警察出奇的沉默。對於這次強烈的打臉事件,他們沒有做過多的評論,連私底下的評論都沒有。
一直以來,在飛哥的調和下,加上李巡視員(清芳)的老同事、老上級關係,心怡集團和海陽市公安系統的關係太好了。不說是拿心怡集團什麼好處,但至少逢年過節的,每個幹警都能得到一份不錯的年貨;平時私底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比如生活上,只要跟李巡視員打個招呼,人家也肯定都毫不猶豫的答應,沒有一點點大領導的架子;有時候一些喜歡玩耍的年輕幹警到心怡集團的產業裡吃頓飯、洗個澡,人家也根本不要錢……總之無論大事小事,心怡集團沒有對不起大家的時候。
但就是這樣,公安系統貿然對人家心怡集團出手了。而且事情明擺着,鄭濤做得沒什麼大錯,結果卻落得一個眼睛被打瞎的下場。這樣的事情,換了誰都受不了。
只能說,新來的局長汪大均太沖動了,對於心怡集團的估計也太低了。最上層或許對肖天、孟祥帥秘密安排了些什麼,但汪大均不夠格知道這些。而且這樣層級的秘密,孟祥帥也不可能跟汪大均交代清楚。於是,最終導致了汪大均目中無人卻被徹底打臉的結局。
沒有什麼同仇敵愾,也沒有怒氣沖天,所有的幹警該做什麼就做什麼,非常的低調。這樣的結果會讓汪大均心寒、心悸,彷彿自己嘴裡喊着“衝啊”,結果都衝到萬千敵人的包圍圈裡了,回頭卻發現沒有一個跟上來,自己只是在孤軍奮戰。
而周東飛也不想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畢竟和當地警方保持密切的關係還是必須的。當天晚上,周東飛宴請市公安局所有領導班子成員(除了汪大均),以及市局所有科室負責人、各區公安局的分局局長、政委。電話邀請的時候就明說了,就是把大家都請來也是應該的,但是現在情勢有點亂,所以暫時只邀請這些中高層負責人,希望大家見諒。
本來還處在劍拔弩張的形勢下,但數十名當地高級警務人員卻無一例外的到場了!哪怕是正在休病假的一個市局領導和一個分局局長,也摘了吊瓶準時到場。這特媽比市局局長開會還到場齊全,估計汪大均知道之後會吐血。
同時到場的,還有清芳。
賓主落座之後,周東飛首先對今天的“白家林事件”表示了道歉,“各位,上午的事情老白有點衝動了,但是不少朋友也都知道,老白就是那個火爆脾氣,最見不得兄弟受冤蒙屈。”
看到衆人都在聆聽,周東飛繼續說:“至於總體事件的是非曲直,我心裡有數,大家也都心裡有數,沒必要糾纏那麼多。今天請大家坐一坐,我也沒抱着息事寧人的想法。我只是想表明:大家和汪大均不是同一個概念,他汪大均跟我周東飛過不去,那是他自己的事,不是各位老大哥老大姐要拿我周東飛怎麼樣;而我打他汪大均的臉,也絕沒有跟各位過不去的意思。”
沒有人想和周東飛撕破臉,畢竟大家都要在海陽混,擡頭不見低頭見。當初周東飛在市委市政府大院裡面都指着書記、市長(李開元、邵世芳)的鼻子臭罵,那麼今天在區區分局大院裡搞出一些動作也不是什麼意外。老百姓或許覺得公安局囂張牛掰,但是這些體制內的幹警們卻清楚,公安局和市委市政府不是一個能量級——而且是天差地別。所以這麼來看的話,自然和周東飛所差的等級更大。
只不過白天太丟臉了,大家也不好意思一下子把情緒扭轉過來。
這時候,清芳舉起杯子,說:“別的先不說,我得敬大家一杯,雖然帶着孩子不該喝酒。因爲在場的,都是我的老兄弟、老姐妹,還有很多是我的老領導……”
“領導別這麼說……”
“李巡視員開玩笑啊,我們現在都是您的兵呢……”
頓時,全場的幹警開始說話了,而且一說起來就沒完了。清芳這句話,給大家找了個下臺階,因爲她說的足見誠懇。作爲全場當中唯一的一個正廳級警官,唯一的一個一級警監,清芳不顧帶着孩子還要餵奶的情況,愣是要給所有低級別的警官(相對於清芳而言)敬酒,這表明了一個基本態度。
而且一直以來,清芳也沒有過什麼官架子。哪怕是遇到大學城派出所的那些小兄弟,也一樣很親切。所以說在海陽市公安系統裡面,清芳的口碑向來是極好的。
這時候,所有的警察都表示:李巡視員的心情我們都懂,情分我們也都理解,酒就不要喝了,畢竟家裡還要帶個孩子呢。
但是,清芳還是擡頭把酒喝了下去。在所有人把酒也都喝盡之後,清芳嘆道:“說實在的,和老單位的老大哥、老大姐搞成上午那種形勢,我都不好意思跟大家見面了。這不還是這犢子(周東飛)非要我來,說大家都會給我點小面子。偏偏的,我在家又是個受氣的小媳婦,不敢不聽……”
哈哈哈!開始有人樂了,而後情緒漸漸被感染,一個個都笑了出來。開玩笑,全國公安系統都知道你那暴力脾氣,你愣說自己是受氣小媳婦,除非太陽打地溝裡出來啊。
此時周東飛才笑道:“我這不是怕自己面子小,才擡出咱家這尊神嘛。”
“飛哥可別這麼說,大家都是老關係了。哪怕李巡視員沒來,咱們也得過來捧場不是。”市局政委笑道。在這裡,他是清芳之下警銜最高、職務也最高的一個。而他這句話也不是虛話,畢竟周東飛邀請大家的時候沒有提到清芳,完全是用周東飛自己的名義邀請的,這不也都到齊了——比市局的局長辦公會到的都齊整。
“孫政委這句話是正理兒。”周東飛再度站起來,端着酒杯說,“沒錯,咱們是老關係,是一家子。他汪大均纔是‘外人’,不是咱們海陽的,對不對?哪怕二十年後、三十年後,大家都退休了,咱們還要擡頭不見低頭見,他汪大均卻拍拍屁股走人了,這情分不一樣啊。”
貌似隨意一句話,讓大家也陡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是啊!汪大均幹不下去了,自然拍屁股走人,但是大家還得繼續在海陽混!現在要在海陽的官場混,和周東飛以及心怡集團搞僵了不合適;將來退休之後,更不能和心怡集團搞僵。山不轉水轉,誰沒有用到朋友的時候?
這時候,清芳又適時打出了一張悲情牌:“是啊,所以今天出了這件事,我心裡頭一來是覺得沒臉,二來是覺得心疼。沒臉,是因爲讓大傢伙都跟着受了氣;心疼,是覺得咱們本來都是一家人,怎麼就搞到了這一步。”
“別這麼說,李巡視員這話就見外了。”有人趕緊說。
“是啊,這跟咱們的關係無關嘛。汪局搞出這些事,我們不清楚底細,李巡視員不也不清楚嘛……”漸漸的,汪大均還真被排除到圈子外面了!
用周東飛私下裡的話說:老子要讓這汪大均被徹底孤立!要讓他孤軍奮戰、悲哀到死!
而這時候,一個高大的漢子走了進來。一進門,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全場頓時嘩啦啦都站了起來。甚至包括周東飛和清芳,也趕緊走過去相迎。
這人,就是現在的海陽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李剛。
出於私人關係,李剛和周東飛兩口子關係很好,和李正峰也是老關係,故而清芳私下也稱其爲李叔。這種尊敬不是沒來由的,至少當初李開元、邵世芳主政海陽的時候,整個海陽官場都像躲瘟神一樣躲着周東飛,常委班子裡唯獨李剛給周東飛面子。
出於公務關係,李剛是海陽市公安局的老局長、老領導,現在更是分管公檢法的市委分管大領導。
所以,在場的所有人都給他面子。
“工作上有點事,來晚了些,大家都坐。”李剛永遠是那個不苟言笑的鐵面形象,準備落座在周東飛和清芳的身邊。而周東飛則笑眯眯的把自己的主座讓出來,請李剛換了換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