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瀚宇的目光射過來,畫師感覺汗毛都豎了起來。
“回皇上,奴才或許知道這個林雀是誰。”他硬着頭皮說,心道要不是就死定了。
黎瀚宇目光一寒,“是誰?”
畫師走到近前下首,低頭,忐忑的說道,“奴才記得林家長房孫嫡女就叫林雀,而且當年林家滿門抄斬,林雀和一個族中次女逃掉了,奴才就想,皇上說的林雀是不是就是這個林雀…奴才也是曾被林太醫叫進府裡給林夫人畫畫像,才記得…”
林家!
黎瀚宇猛地站起身,連太陽穴的青筋都顯露。
當年那個林雀可是聽見父皇的口諭了,即使她現在站出來說,影響也不大,可他不能容忍這種異議的言論流出來。
林雀已經和黎翊炎私下裡有勾結,人是斷不能留,現在又多出一個林家人的嫌疑,他一天都不想讓她多活。
總管太監看出他的心思忙勸,“皇上,小不忍則亂大謀啊,就是知道林淑嬪…這林家餘孽的身份纔要留其性命好好監視,看她想用法子加害皇上,也好防患於未然。”
黎瀚宇冷哼一聲,“這還用你來說,朕難道會不知道?”
總管太監訕訕。
黎瀚宇對畫師說:“你先下去,待查證之後,朕重重有賞,不過…”
話音一頓,他立馬從神色淡然變成橫眉立目,“要是你在哪兒處說多了話,有沒有命享受這些金銀可就說不定了。”
畫師頓時嚇的冷汗直流,連連點頭應是,倒退着出了勤政殿。
總管太監也下去辦接風宴席一事,黎瀚宇攤了宣紙在龍案上,提筆寫了個大大的字。
死。
接二連三的將他玩弄於股掌之上,又覬覦着他的皇位。
他要黎翊炎死無葬身之地,方得以消除怒氣。
雨兒染了風寒,身體反覆發熱,鬧着要吃海貨。
趕着正午太陽高掛時,孚兒駕着府中馬車到了山下漁村。
京城周邊好幾座山,但就這一處有漁村,不,是幾個漁村之中就這個村子的魚是從海里打出來的。
村子和大海的支流相連,他站在*上就能看見蔚藍色的茫茫海水,幾乎和天空融合到一起。
從海邊到魚販子家中的路上有七八個人來回走着,渡口上站着個黑衣男子,他看着有點眼熟。
這時又有兩個黑衣人走到渡口上,男子回過頭。
“季大哥!”孚兒一下子就把人認了出來,邊蹦邊揮手。
渡口上,季風聽見有人喊他循着聲音看過去,遠遠的看見孚兒微微蹙起了眉。
“你們帶人繼續找,任何有嫌疑的地方都不要放過。”他說道,一邊走下渡口。
遠處孚兒也往這邊跑,二人很快碰面。
“季大哥,你怎的在這兒?”孚兒先問,後又說:“雨兒要吃蛤殼,我過來買一些。”
念及孚兒曾被祭司抓起來當做祭品、心中有陰影,季風便以“機密”作稱,“自然是有要事要辦,你不必知道,速去漁家買了東西回府去。”
孚兒哦了聲點點頭,不再問。
季風繼續說:“去山腰那家,我方纔見他家人划船上岸,打了很多魚和蛤殼。”
“那我去了。”孚兒又點點頭,折回小路,順着往山腰小跑而去。
季風略一沉吟,怕那祭司弟子真在這裡,遇見孚兒將他認出來,纔要跟上去,一個護衛疾步走過來,頷首道,“季護衛,找到一處木製牢籠,就在那邊樹林裡的捕獵的陷阱裡,看樣子是用過的,上面有血跡,雕工精細,刻有符文。”
“可有發現可疑人?”季風回過頭,心中驚訝,伴當說懷疑祭祀地點在沿海漁村的消息是由隋青傳出宮,師傅(寧雲筱)想出來的,他雖然敬重師傅,卻認爲能在這兒找到祭司弟子,不,哪怕是線索的機率都是微乎其微。
可沒想到纔過來個把時辰就把他的想發推翻了。
“帶我前去。”他說道,不待護衛回答。
“不見有人出現,不過邵護衛帶着青狼來了,相信很快就能循着氣味兒追過去。”護衛還是回道,一邊引着季風走向另一條通往樹林的小路。
孚兒很快跑到崗上的漁家裡,木籬笆上搭着網子,院子裡掛着十好幾條鯽魚,中央地方堆着一大堆蛤喇。
“有人嗎?”他站在外面喊。
院子裡沒人,屋子裡也沒人應聲,等了一會兒也不見人出來。
“去別家看看吧。”他小聲說,纔要走,忽聽“嘩啦”一聲響起。
接着是一陣風吹過來。
額前髮絲被風吹的飄了起來,與此同時一股腥味兒也充斥在鼻尖。
孚兒還沒學的和季風一樣能從風中聞到血腥味,現在聞到的腥味兒也不過是魚腥,可他潛意識裡覺得應該進去看看,並且心中狂跳,全身上下的肌肉也緊繃了起來。
孚兒輕手輕腳的跨過柵欄,順着房西摸了過去。
“放開我!”
這次被風夾着帶過來的是低低的說話聲,隱隱的還有拳頭落在身上的抨嘰聲。
果然不對勁!
孚兒越發的小心,矮下去了身子,在牆邊頓住腳,探出頭來看了過去。
大約隔着十幾米的距離,一堆蛤蜊殼從撒在架子下面,幾步開外,三個身形高大的男人聚在一起,將一個穿着粗布衣裳的男孩兒綁住,並且堵住了他的嘴。
男孩兒大概十一二歲,因爲看不大清楚不能確定,或許會更小。
是這家的孩子嗎?大人哪裡去了?
這幾個男人又是什麼人?流氓地痞?賭場打手?亦或者是土匪?
孚兒的眉毛皺成了一個小小的“山”字。
現在又該怎麼辦?是跳出去制止還是折回去叫季大哥來?
那邊男孩兒扭捏着掙扎,一個男人揚手就是一巴掌甩了過去。
啪!
“給老子好好待着。”他惡狠狠的說。
男孩兒被打的臉頰迅速紅腫,人不敢再掙扎。
見狀,孚兒一抿脣,慢慢的放下扶牆的手。
對方有三個人,自己一個人出去好了被一起抓走,壞了就是被抹了脖子!
還是叫季大哥過來看看吧!
他心中想到,都已經縮回頭,側轉了身子,卻又聽一個男人擡高了聲調說道,“祭司大人,他三番兩次的逃跑,不如挑了他的腳筋!”
“不行,下一次的祭祀就快到了,他的血不能浪費。”有人這樣回答,伴隨着悉悉索索的腳步聲。
孚兒一怔,猛的轉回身又去看。
這一看之下,他就和被點了穴道一樣,整個人都徹底僵了住,全身的血液處於倒流之中。
一個身着藏色祭司服飾的男人從漁家後的院子連着的路上走過來,後面跟着幾個護衛。
是他!
竟然是祭司弟子!
幾乎是一瞬間,孚兒的呼吸戛然而止,恐慌的神色溢滿面容和雙眼。
“帶回去嚴加看管,祭祀大典皇上可是要親自來看的。”祭司弟子說,帶着幾分高高在上,他也是方纔才接到消息,黎瀚宇要來觀看下一次祭祀,這讓他激動不已,師傅做祭司的時候大大小小的祭祀也有十幾次,可黎瀚宇卻一次都沒來過。
定是他受到的重視比師傅高。
他這樣想,率先轉過了身,走上林間通下來的小路。
三個男人應聲,其中兩個半拖半拽着男孩兒走。
孚兒愣了一會兒,不由自主的邁了出去,只見祭司弟子已經帶着人走出了漁家後院,柵欄斜着插在地上,幾個曬魚乾的架子七七八八的歪倒着。
追還是不追?
孚兒害怕,他被關了半年,和畜生一樣,他還是個孩子,換了別的這般年紀大的顧及早就瘋了。
但他又無法抑制的顫抖起來,心中的恨意在看見祭司弟子以後迅速充填到了雙眼之中,甚至都紅了眼睛——眼白爬上血絲。
絕不能讓祭司弟子就這麼走了,這是他報仇的機會!
就這麼猶豫一會兒,祭司弟子等人已經上了一個小坡。
孚兒攥緊了拳頭,纔要邁步,前面的男孩兒和有了感應一樣,轉過了頭來。兩者離的遠,連五官都看不清,他卻感覺從男孩兒的眼睛裡看出了求助的意味。
本來還有些猶豫的心理通通不見了蹤影,他微微矮下身,動作輕敏的,偷偷跟了上去…
而在這之後,半刻鐘都沒過,季風等一行十多個護衛也到了此處。
離得近了,衆人都察覺出了不對勁。
“有血腥味。”季風說,話音沒落,兩匹狼就已經衝了出去,越過柵欄,直奔屋子。
它們用爪子扒開虛掩着的房門,嗚咽着走了進去。
衆護衛立刻跟過着跨過柵欄,站到了門旁。
房間裡一對夫婦倒在地上,胸前背後全是傷口,血流了一地,讓人產生血是淋在他們身上淌到地上的錯覺。
邵護衛進去檢查,探了夫婦的鼻息,摸了他們的脈搏,搖搖頭,“不行了,死了大概有半個時辰了,顯而易見,刀上,而且從傷口看來是習武之人,不過武功不高,男人身上的刀上有兩處是砍偏的,很明顯躲過去了。”
季風蹙起了眉頭,“邵護衛,小狼能否分辨出這幫人的味道,我方纔讓孚兒過來了,現在不見他人。”
漁家本來就有血腥味,前來買賣魚蝦的人多,人走了也是一身魚腥,狼的鼻子雖然靈敏,遠遠超出人的嗅覺,可也很難分辨出人從哪邊走了。
方纔在牢籠那邊也是小狼聞到了血腥味,才引着衆人過來的。
邵護衛點頭問道,“能,你可有孚兒的物件?”
這時外面有個護衛檢查了房側西面,大聲道,“季護衛,這邊有打鬥過的痕跡。”
季風聽了立刻走過去看。
邵護衛也從屋子裡出來,青狼、小狼越過他跑過去,去聞那些被碰倒的架子、蛤喇。
他環視一週,也沒發現有用的東西。
季風的心裡越發的擔心孚兒,早知道就帶着他一起,現在也不會連個人影都不見。
他身上也沒有孚兒的東西,難不成還要回府拿了衣物讓小狼來聞?
正犯難時,柵欄旁突然有一物闖進眼簾,他凝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