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珊恭敬的對白髮奶奶施禮,喚她“雲婆奶奶”,金狐便也對老太婆施了一禮。雲婆對她點點頭,立馬坐到牀邊,緊盯着曦的臉,滿眼都是心疼:“孩子,有什麼委屈啊,能讓你狠心對自己的哥哥下殺手?這可不是平常的你呀!”
曦對奶奶淺淺一笑,似沒發生什麼大不了的事,淡漠之態與奶奶的關切正成對比。奶奶搖搖頭:“孩子啊,你就是這樣,總拿你自己不當回事!這怎麼行呢?雖然你娘……”
奶奶剛說到這裡,曦的臉頓時一僵,金狐敏銳的發現,他的目中融進了愛恨交織的複雜情愫,不禁奇怪,難道他娘有什麼不堪入耳的事情?
正想豎起耳朵探聽一下曦家裡的八褂呢,奶奶竟看過來,驚得她眼皮連打了幾個卷兒,幸好奶奶又轉去面對着曦。金狐暗噓了一口氣,旦聽奶奶對曦改口說道:“你還有蓮兒,還有未出世的孩子,還有奶奶……”奶奶哽咽了,拭拭眼角,接着勸曦:“聽奶奶的,別這麼拗,有什麼事都該找個說理的地方!若是天狼真的對不起你,你便原原本本將他的不是上報天庭!就算你那太皇老爹再護着他,不還有玉皇、紫皇呢麼?再說……”
微風從天窗徐徐的吹進來,溫柔的撫動着牀邊的紗帳。
奶奶親切的話語縈繞在悠悠的水面上,金狐的心似被一隻柔軟的手觸動了。雲婆奶奶對曦的疼愛,就像白狐爺爺生前對她的疼愛一樣,永遠值得回味和尊敬。這麼一個慈和的奶奶,爲什麼要疼曦這個冷血神仙呢!金狐始終放不下對曦的怨,卻也覺得此次的報復有點過了。聽奶奶的口氣,他殺了天狼的事會驚動神界三皇,可見事態有多麼嚴重!
三皇乃是神界最高的統治者。太皇太陽神主管天地萬象;玉皇玉清天尊主管天地人事;紫皇則是冥界的統治者,掌管天地間的生死輪迴。金狐聽爺爺說過,自盤古開天以來,這天上人間就發生過三件驚動三皇的事,真沒想到呀,月亮婆婆親了太陽公公,這第四件能夠驚動三皇的事,居然就讓她小狐狸給碰上了。
“可憐的東曦,可惡的東曦,要怪也不能怪小狐狸我呀,誰讓你殺了我全家?誰讓你那麼魯莽,只是草草問了一句,都不讓天狼和我當面對質,就把人家給喀嚓了!唉,可惜了天狼一條無辜的生命啊!……”
東想西想,金狐還是覺得心虛。說實在的,從小到大,沒有蓄意害過人,所以大家都說她是隻最笨的狐狸。這次一出手就取得了這麼大的“成果”,太出人意料了,她直盯着鞋面上的蓮花,不好意思觸及任何人的目光,偏偏奶奶拉起了她的手,“蓮兒,你來告訴奶奶,到底曦爲什麼去找天狼?我聽天狼的僕人說,這事好像和你有關,曦逼迫天狼交出你的心來!莫非那天狼來騷擾你了?”
“這……”金狐真不想對奶奶說謊,可是不說謊不行呀,不說謊小命兒就得搭上,正在猶豫,突然曦開口叫奶奶,她猜,他可能會告訴奶奶說天狼姦污了蓮兒,哪曾想,他深情的看着她,卻說:“我……和天狼自幼不和,奶奶也知道……沒有別的原因,看他不慣便殺了他……甘願受天條懲治!”
他爲什麼要這麼說?
金狐躲開曦的視線,看着天狼的心臟,忽然覺得自己比傳說中的天狼還壞,一個謊言,就要了一個神仙的命,毀了一個神仙的前程。
呼——
陰風從窗子吹進來,牀邊的白紗無以逃避的飛舞着,金狐覺得自己就像那紗,無助的搖擺,無處遁形。
風越來越猛烈了。
殿外響起天鑼,一名天將以威嚴的喝聲要求曦出去受綁。雲婆奶奶淚眼婆娑的看着曦,似愛莫能助。小珊和小沐則力勸曦離去。曦蹙了蹙眉頭,頑強的走下牀來,站得標直,用複雜的眼神看着金狐。與他目光相碰的瞬間,金狐忽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曦的眼睛裡似乎藏着千言萬語,且又浮現了那種既愛又恨的光芒。這種目光讓人很不自在,她低下頭去,眼看着他的仙靴移動,一步、一步走下了天階。
若大的房間,藍色的水影反射在空中,如此的淒冷。曦紅色的仙袂在冷豔的藍光中孤單的拂動着,越來越遠……
“曦!”
金狐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叫他,看到曦頓了一下,她的心竟呯呯的跳,此時大家都注意了她,她一慌,猛然向下跑去。
曦的背影紅紅的,紅紅的,灑下粒粒金星,就像一千年前逐日而升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