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依走進別墅的時候,看到顧老爺子在和一位朋友聊天,和他年紀相當的老人家,她在之前從未見過對方。
一見是她回來了,顧鶴鳴含笑的朝她招了招手,“小依,過來。”
“爺爺。”向南依乖乖的走過去,朝旁邊那位不知名的爺爺頷首致意了一下。
“這位要叫莫爺爺。”
“莫爺爺好。”
“誒……”老莫笑呵呵的點頭,“長的真漂亮啊,斯斯文文的,能把你這個古怪的老頭兒給哄住,難爲孩子了。”
雖然被老莫調侃,但顧老爺子卻絲毫沒有不高興,反而笑的一臉得意。
像是在,我的孫媳婦,當然不一般了。
“我們家小依是越長越好看,小時候就粉團似的招人稀罕……”說到向南依小時候,老爺子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給你看看她小時候的照片,一般人來我都不給他們看。”
說完,顧老爺子就興致勃勃的帶老莫去那邊看照片,向南依靜靜的陪在旁邊,微微低下頭擋住了上揚的脣角。
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老人家……
想笑是真的,但不好意思也是真的。
畢竟當面被人誇是“小天使”什麼的,向南依自認還沒到顧先生那個刀槍不入的級別。
但是沒辦法,這是爺爺的一點小癖好,她得配合。
等到兩位老人家看完了照片,向南依也不好待在旁邊耽誤他們聊天,和顧鶴鳴打了聲招呼之後,她就極有眼色的上樓去了。
上樓梯的時候,她還能聽到顧老爺子渾厚有力的聲音中帶着一絲笑意,“別看我們小依年紀小,太極打的有模有樣的,每天早上都起來陪我練練。”
“小姑娘居然還愛打太極拳?!”
“不止是太極拳,象棋下的還好呢……”一說起這些,顧老爺子就不禁笑眯了眼,“現在連我都不是她的對手。”
“哎呦,那是真厲害。”
顧老爺子和老莫聊天的聲音隨着向南依走上樓梯而漸漸變低,直到最終,徹底消失。
回到臥室,她換了家居服之後,剛準備去書房找顧安塵,沒想到卻接到了秦嘉木打來的電話。
接通——
“秦老師,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系裡安排了下週末去孤兒院,你看你的時間方便嗎?”
下週末……
向南依想了想,覺得她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於是就答應了下來,“方便的。”
“那就這麼說定了。”
“好的。”
剛想掛掉電話,秦嘉木卻又忽然開口,“我記得你和白芮的關係好像不錯,要是擔心去孤兒院的時候沒有熟悉的人在,可以叫上她一起,原本依照她的畫功,我也想邀請她的,只是礙於現在她和白副校之間的關係……”
後面的話,秦嘉木沒有再繼續說,但向南依卻已經明白了。
涉及到系裡參與決策的事情,小白難免會和白校長有所接觸,所以秦老師的考慮是對的。
“謝謝您。”
“不用這麼客氣。”
掛掉電話後,向南依想她會把這件事和小白說一下,至於要不要去,就看她自己的選擇了,不然的話,她又要嘮叨自己不帶她玩兒了。
將手機放到牀頭櫃上,向南依走出臥室去了書房。
輕叩了兩下門,她聽到了顧安塵慣用的清冷音色響起。
“請進。”
扒着門框,向南依只把門推開了一點縫隙,露出了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有打擾你嗎?”
“當然沒有。”顧安塵輕笑,擡手示意她過去。
揚脣走進書房,向南依直接坐到了沙發上。
顧安塵走到她旁邊坐下,神色自然的朝她問道,“有什麼話要和我說嗎?”
“我以爲……”她望着他,眸色溫軟,“是你有話要告訴我。”
聞言,顧安塵眸光微動。
書房中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顧安塵一臉鄭重的對視上她的雙眼,“對不起,雖然……我不認爲自己做錯了……”
啼笑皆非的看着他,向南依不禁一時語塞。
他這樣講話,讓她怎麼接呢?
其實她也沒有覺得他做錯了什麼,只是怕他自己胡思亂想,所以纔想和他聊一聊。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像是一個花園,如果人懶惰自私,它就會荒蕪;反之勤於用愛澆灌,它就會呈現愛的芬芳。
以前她不說,是因爲沒有人戳破那些事。
而她更願意把那些當成是他們兩個人的小秘密,就那樣藏在心裡,其實沒什麼不好。
但是今天忽然遇到了那個叫羅嬌的女人,她打破了現有的平衡,所以向南依就知道,他們都無法繼續掩飾了。
“我沒有怪你。”她淡聲道。
相反的是,她很愛他,愛這樣爲她爲費盡心機的他。
感情熾烈,手段百出,但是那份愛,卻真誠純粹到了極致。
目不轉睛的望着她,顧安塵像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樣子,“小一……”
“每個人的性格都有某種傾向,類似於天生的缺陷,容易犯某種特定的過錯,即使受最良好的教育也依然無法克服……就像被上帝咬過的蘋果,有的人缺陷比較大,或許是因爲上帝特別喜歡他的芬芳……”向南依說着,朝他嫣然一笑,“雖然我從不認爲你是錯的,但或許你自己會擔心,以爲太過深沉的感情會讓人害怕。”
“你怕嗎?”
她笑,眸光波光閃動,“怕今生太短。”
話音方落,就被顧安塵一把扯進了懷中。
側臉貼着他的心口,向南依聽着那每一聲的心跳,像是這世界最動人的旋律。
人的靈魂中有三種品質,理性、激情和慾望。
通常情況下,它們並不會同時顯露,更加不會彼此協作或是相互干擾。
可當一個男人愛上一個女人,他的理性會告訴他,他此生所有的激情和慾望都只會爲這一個女人出現並停留。
並且,永遠不再消散。
理智的男人不會輕易表現出激情,除非是爲了吸引未來的妻子。
很顯然,顧安塵對向南依就是這種情況。
他曾經在書上看到說,“愛既不是智慧也不是美,而是對智慧和美的慾望”,現在想想,他的愛既不是慾望也不是激情,而是向南依。
“都知道了些什麼?”
“嗯……”向南依微抿着脣,白皙的指尖一下一下的輕點着他的心口,“知道了知夏其實是你找來的心理醫生。”
“怎麼知道的?”
根據溫知夏說的,顧安塵覺得向南依不是今天才突然發現的。
或許,她早就已經有所察覺了,只是今天才確定而已。
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顧安塵環着她的手微微收緊,像是在催促她回答似的。
“開始還沒覺得,但是自從看過知夏寫的那本小說之後,我就有些懷疑了。”
她總覺得知夏對主人公的心理把控的太好了,明明沒有刻意的去渲染,但寥寥幾筆就足以讓人明白女主角內心的糾結和茫然。
明明是虛擬出的故事,卻讓她有種真實發生過的錯覺。
最重要的是,在她和知夏提到那個故事的結局時,對方一瞬間流露出來的神色,讓她恍惚間覺得那就是她自己的故事。
心裡有了疑惑之後,其實基本就接近真相了。
“我第一次見到知夏的時候,是在醫院。”向南依慢慢回憶着,眸中閃動着慧黠的光,“那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想要毫不刻意的接近一個人,僞裝成別人是最好的辦法。
因爲大多數人,都會下意識的對病人卸下心理防線。
而且,在她幫助了知夏之後,對方接下來無論對自己表現出多大的善意,她都不會有絲毫的懷疑,因爲會下意識的覺得對方只是出於感謝的心理。
後來在和秋書語他們聚會的時候,她又碰到了知夏一次,而自己又幫了她。
爲了表示感謝,知夏要走了她的手機號碼,以此作爲聯繫紐帶。
巧合的是,她剛好要學油畫、而自己剛好會畫油畫,她母親擅長做甜品、而自己最愛吃甜品,她說之後要回S市,而自己就在S市上學,自己要學瑜伽、而對方剛好就會瑜伽……
這麼多的巧合加在一起,就不得不讓人深思了。
如果是緣分使然,那當然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但如果都是人爲設計好的,那就不足爲奇了。
知道自己的一切信息,從而逐一利用起來接近自己,那麼所有的巧合就都有了解釋。
想到這兒,向南依微揚起頭看着身邊的人,“顧先生,你不去當導演都可惜了……”
下了好大的一盤棋,真是不容易。
“但還是被你發現了,事實證明我不是當導演的材料。”
“我會發現完全就是巧合。”
要是連清風那天沒出來攪局的話,向南依其實並不會特別肯定自己的猜想。
直到他出現,她看到他和知夏之間的那種感覺,心裡忽然就確定了。
垂眸,她的聲音軟軟的,“其實,你可以直接告訴我的,不需要這麼麻煩……”
如果他和她說想幫她治療心理問題,她不會排斥的。
或者應該說,就算有些排斥,她也會爲了他克服的。
畢竟,她也不想因爲自己的問題,而一直讓他爲自己擔心。
“小一,我不希望你誤以爲自己是病人,明白嗎?”之所以選擇這種方式,是希望她能夠更放鬆,就算溫知夏的治療對她不起任何作用,至少也不會影響她什麼。
“明白。”她從來沒覺得自己有病。
只是有點怕黑而已,可以說她膽子小,但不能說她有病,人家健康着呢!
笑着揉了揉她微軟的發頂,顧安塵輕笑,“早知道我家小一這麼堅強,我是不是不該這麼費勁?”
“那倒也不是。”
“爲什麼?”
“我收穫了知夏這個朋友啊!”她似乎對此很滿意的樣子,“雖然她是作爲心理醫生接受了你的僱傭,但她在和我相處的時候,我能感覺到她是真心實意的。”
“嗯,我家小一人見人愛。”
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的額頭輕輕抵住他的,細密的睫毛忽閃忽閃的。
不需要人見人愛,有他“愛”就夠了。
忽然想到了什麼,向南依笑的有些壞壞的感覺,“除了知夏,你還有別的事情要告訴我?”
垂眸,顧安塵忽然陷入了沉默。
“顧先生?”她勾脣淺笑。
“小一……”
“舒翰家出事之後,他母親曾經去學校找過我,可還沒等鬧事就被兩名警察帶走了;遇到連清風那天,其實在之前我遇到了學校的一個同學,她差點被人販子拐走,然後被忽然出現的便衣給救了;還有在學校被記者包圍的那天……”
向南依記得那天出現的是兩名外國人,而剛好昨天在A市見到的還是那兩名外國人,再加上顧安塵自己也在同一時間出現在了A市,那麼事情或許會變的好解釋的多。
隨着以往發生的事情一件一件的被她翻出來,顧安塵沉默的聽着,始終沒有接話。
直到她的聲音落下,他才專注的望着她說道,“我可以爲撒謊的事情道歉,但同樣的,我仍然不覺得自己有錯。”
“……”
她想,她的未婚夫很固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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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固執的很可愛。
“我沒說你錯……”她微微蹙眉,樣子有些委屈。
“怕你說我錯。”
“你也會有害怕的事情嗎?”
“當然。”他很坦誠,“怕沒有來生。”
聽他在學剛剛自己說的話,向南依笑着環着他的脖子。
“顧安塵,除了你不愛我這件事會讓我感到難過之外,其他的事,我都不在意。”他濃烈深沉的愛也好,霸道偏執的掌控欲也罷,這些她都不介意,甚至是欣然接受。
所以,他不需要感到不安或是糾結。
她故作不知,正是因此。
“這是你特有的待遇,要好好加以利用,不需要有任何的猶豫。”
“小一……”他微垂下頭,俊眉的臉埋在她的發間。
“將一個人與其他的人區別對待,這不就是愛情的真諦嗎?”儘管聽起來有些像是謬論,她卻覺得頗有道理。
夕陽的餘暉照進書房,映在兩人完美的側臉上。
向南依微微側過頭,依舊將臉貼在他的心口上,看着橘黃色的陽光灑滿了房間,她漂亮的眼眸中像是散落了一顆顆水晶,熠熠生輝。
“我們之間,可以有秘密,但是顧安塵,我想你知道,秘密的存在,是因爲我們彼此足夠信任,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因爲足夠信任,所以纔可以放任某些秘密。
不是因爲對方不願意坦白,而是因爲她選擇了故作不知。
這份默契,別人不會輕易明白。
“嗯。”
顧安塵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輕輕應了一聲。
他依舊埋首在她頸間,並非是被揭穿了一切覺得無顏面對,相反的是,他爲此慶幸到有些失去理智,深怕一個控制不住就把她按倒表示自己內心激狂的愛和深情了。
不是每個男人都像他這樣有很強的獨佔欲和掌控欲,也不是每個女人都像他的小一這樣能夠理解並接受這種感情。
他不是對任何人都在意,她也不是對任何人都縱容。
而那麼幸運的是,他們相遇了。
然後,他們相愛了。
好半天都沒聽到他再說話,向南依有些疑惑,於是開口問道,“你在想什麼?”
“在想……”他望着她,神色繾綣,語氣溫柔,“你。”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度過每一天的黃昏和清晨;
遠處綿綿不絕的鐘聲,
像時間輕輕滴落。
房前屋後開滿了夕霧花,
房間的牆壁上,掛着她畫的油畫;
兩顆心,一個家,
以及,甜蜜美好的情話。
如果有人問他,經歷過最浪漫的事,
他會回答:
他愛她,她也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