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居然會對小包子說這樣的話,讓她忘了我。
小包子轉身離去的瞬間,我的世界,瞬間變成了黑白的無聲電影。
我如行屍走肉一般回到病房,沈曼已經走了,可能是不放心我一個人,特意又叫了秘書室的胡秘書過來。
我不停地看着文件,重複着機械勞動,企圖麻痹自己,卻收效甚微。
晚上近十一點的時候,我手機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我不想接,就把手機丟給了胡秘書。
胡秘書只和對方說了一句話,就把手機還給了我:“說是打錯了。”
我看着那個陌生來電,心裡隱隱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覺。
“聽得出來是什麼人打來的嗎?”
“是個女的,聽聲音應該是個年輕女性,不過我不認識。”
我點了點頭,看着手機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抵不過心裡的那一股不安,回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人接起,一聽到對方的聲音,我就知道自己猜的沒錯,還真的是小包子。
我忽然間感覺有些慌亂,我不知道小包子到底是遇到什麼事情,纔會選擇在這個時間,打電話給我。
按照我對她的瞭解,以我們目前的關係,如果不是到了萬不得已,她是絕對不會主動聯繫我的纔對。
我必須盡全力剋制,才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一絲絲顫抖:“在哪兒?”
小包子沒有回答我,可是她的呼吸聲聽起來有些重,我不確定她是不是在哭。
一時間,我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待在原地別動,電話別掛。”
有了確切的電話號碼,要查到電話是從哪裡撥出來的,還是比較簡單的。
這些年來,我從來沒有主動聯繫過老杜,這是我第一次在網絡上聯繫他,只是爲了讓他幫我查到小包子的位置。
把號碼發過去之後,我第一時間就出了門,等我到地下車庫的時候,老杜已經把地址發給了我。
是在城東車站。
路上,我一直沒有掛斷電話,不知過了多久,小包子忽然在電話裡問我:“景盛,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忘了你,你會難過嗎?”
難過?
不,不只是難過而已。
我會痛不欲生。
光是想想就讓我感覺快要不能呼吸。
“會。”
在那一瞬間,我甚至來不及多想,嘴巴就已經誠實地做出了回答。
“那爲什麼……”
在小包子發問的同時,我已經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於是,還不等她把話說完,就有些急切地打斷她:“夏小滿,我以爲今天在醫院,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是我的學妹,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寵物養久了尚且有感情,何況你是個人。”
話剛說完,我自己先難過起來。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也能對她說出這麼傷人的話來。
“景盛,這麼說來,我是不是應該謝謝你?可遺憾的是,你的難過一文不值!所以,我不會忘了你,我會傾盡所有,讓你爲你曾經的行爲買單!”
小包子幾乎是低喊着說完這句話的,她的聲音嘶啞得不得了,一聽,就知道是在哭。
下一刻,小包子就把電話掛斷了。
我停下車子,看着業已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和近在眼前的城東車站,幾經掙扎,最終還是打了一通電話給韓敘。
看來韓敘也正在找小包子,我打電話過去的時候,他還以爲是小包子,聽到是我的聲音,他憤怒得立刻掛了電話。
我又嘗試着給他撥了兩個,這才又接通。
我知道他對我有很大成見,所以這一次電話一接通,我就直奔主題,把小包子的位置告訴了他,說完之後,就立刻掛了電話。
我知道韓敘不會完全相信我說的話,可是,他還是會來。
和韓敘通完話之後,我就把車開進了城東車站,並且在一處電話亭旁的臺階上看到了蹲坐在那兒的小包子。
她捧着腿,呆呆地坐在那裡,過了很久都沒有動一下,宛如一座雕像。
我就這樣站在車門邊,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着煙。
也不知這樣過了多久,韓敘終於出現,然而,讓我始料未及的是,他居然一出現就強吻了小包子!!
那一刻,我差一點就不顧一切地衝過去,把他打趴下,可最終,理智終於還是佔了上風。
我對自己說了數十遍“你沒資格”,內心原本翻涌的情緒終於漸漸平息,然而我正想離開,那頭,小包子和韓敘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爭執,韓敘忽然自己開着車走了,就這樣把小包子一個人丟在了車站。
我以爲韓敘只是一時賭氣,還會再回來,可是時間一點點過去,他還是沒有回來的跡象。
小包子還是維持着之前的姿勢,抱着腿蹲坐在地上,那樣子看起來呆愣愣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眼見着時間越來越晚,我最終還是一步步地向她走了過去。
用外套把她罩了起來之後,我打橫把她抱了起來。
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她現在變得有多輕,簡直就跟羽毛似的,感覺不到絲毫分量。
心裡明明有很多關心的話,很多抱歉的話想要跟她說,可是,說出口的卻是:“夏小滿,剛剛不是還很帶種地掛我電話,怎麼一轉眼又變成了可憐蟲?”
她似乎是沒有想到是我,擡起頭,一臉木訥地看着我。
也就是說,她不是因爲知道是我才這樣毫無反抗地讓我抱着走的,而是完全自暴自棄!
我心裡頓時升起一股無名火,韓敘對她來說已經重要到這種程度了?
對了,剛纔韓敘吻她的時候,她也沒有拒絕。
我知道自己很不應該,可是,心裡還是感覺很不爽。
該死的,我在嫉妒韓敘,嫉妒得要死!
可明明,我連嫉妒的立場都沒有啊。
把小包子塞進車子後座後,她可能是看到了我車邊的一地菸頭,忽然很警覺地問我:“韓敘是你叫來的?”
我沒有否認,只是言不由衷地說:“其實嫁給韓敘也未免不是一種好選擇。”
我調查過了,韓敘幼時和小包子就是青梅竹馬,而他的父親是大法官,母親是知名企業家,他自己也是鹽城數一數二的律師,這樣的身份背景,勉強可以配我的小包子,當然,最重要的是這一年多來,他對小包子足夠好。
可是,爲什麼我還是感覺很生氣?
就好像自己一直以來小心翼翼捧在手心裡的寶貝,被人覬覦了一樣。
而我,明明知道這一切,卻還不得不把她拱手讓人,真是窩囊至極。
我重重地關上車門,發動車子,向前行駛。
我想把小包子送回她住的地方去,問了她幾聲沒有得到迴應,才發現她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在後座睡着了。
不得已,只好把她帶回了我自己住的公寓。
在車站的時候,光線很暗,我一直沒有發現小包子的腿上有傷,等我把她帶到了我的公寓,把她放到牀上的時候,才發現她的小腿肚上有個血窟窿,雖然血已經止住,可看起來依舊觸目驚心。
我在第一時間聯繫了儲謙,讓他連夜趕過來,同時,我開始着手調查小包子今天在車站遇到的事。
這時候,我很感謝自己現在是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這些在普通人眼裡可能很難做到的事,我只用了一個半個小時就調查清楚了。
車站的監控視頻告訴了我,今天小包子在那裡發生的一切。
等儲謙處理完小包子的傷口之後,夏穀雨的確切位置也查到了。
我把小包子託付給儲謙照顧之後,出了門。
從之前的那份調查報告上,我就已經知道了小包子的二叔這一家子,當然,我當時也順便讓人把這一家子的每個人都進行了詳細調查。
夏穀雨就是小包子二叔家的獨女,而她,從小包子的父母過世以後,沒少欺負小包子。
這些已經過去了的事,我本來是不打算追究什麼的,畢竟,他們是小包子的親人,要真說追究,他們也至少好過這些年來一直對小包子不聞不問的我。
但是現在,夏穀雨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傷了小包子,還搶了小包子的包,不顧她的安危把她一個人丟在車站……
我找到夏穀雨入住的酒店時,她正酣然大睡,一想到她把小包子整得那麼慘,我就直接從浴室接了一桶水,整個潑到了她身上。
她應該感謝,她是個女人,否則,這件事可不會只是一桶水這麼簡單。
如我所料的一般,夏穀雨清醒後,在酒店大吵大鬧,不過我沒有理會她,拿回小包子的揹包後,就把爛攤子丟給了我的公關團隊。
在回公寓的路上,我又聯繫了一個操盤手,給了小包子二叔一個不大不小的教訓,讓他長點記性,看他們一家子以後還敢不敢招惹小包子。
回到公寓之後不久,小包子還沒有醒,看到她那一副毫無血色的樣子,我就感覺到難過極了。
而更加讓我感覺到難過的是,現在我不能給她任何安慰和庇護,除了把她推遠,我什麼事都不能做。
今天我的沉不住氣,已經是冒險,我不知道景柏霖會不會有所行動,會不會對小包子出手。
我必須做些什麼,在一切都還有可能挽回的時候。
所以我,決定送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