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盛23

那一天,我找到景柏霖,把沈天一的事當着他的面給捅了出去。

我不怕死地以此做要挾,逼迫景柏霖放小包子走。

結果正如我意料中的一樣,他並沒有接受我的要挾,反而給了我最嚴厲的懲罰,十幾個專業打手的輪番“伺候”,讓我幾乎一命嗚呼。

但到底,景柏霖還是捨不得,畢竟我是他培養了那麼多年的棋子。

連正式的用場都還沒派上就成了棄子,這等於是白白耗費他的心血。

我知道他不會放過小包子,但是,這段時間的拖延,我想應該足夠撐到老杜做好安排,前來救場。

關於那天后來的事,我記的不是很清楚,大概是被打昏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在得知小包子平安無事之後,我就開始如一個正常的營救自己心愛的女人無果,反而讓自己變成了一個殘廢的男人一般,過起了行屍走肉的生活。

那段時間,我是真的頹廢,不過,大部分只是做給景柏霖看的。

沈曼經常會來醫院看我,不過我從來沒有和她有過任何交流。

就這樣過了一陣子,有一天,沈曼忽然帶着小包子來了醫院。

她來的時候,我正望着窗外發呆,直到她往我手裡塞了一張畫了一個笑臉的紙條,我才反應過來。

小包子的繪畫功底,真的是差到離譜,這麼醜的笑臉,恐怕也只有她一個人畫得出來。

我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張紙條看了很久,才慢半拍地擡頭去看站在我病牀邊的女人,手不自覺地伸了出去,緊緊握住她的手腕。

直到她溫熱的體溫透過指尖傳過來的時候,我才確信,她是真的在這裡,而不是我在做夢。

“夏小滿……”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在見到她的那一刻,居然就那樣淚流滿面。

自從出事之後,就沒有真正再見到過她,儘管已經聽說了她的近況,可是心裡總是有些不踏實。

直到此時此刻,她真真正正地站在了我的面前,我終於能真的感覺到安心了。

我從沒有這樣在人前哭過,更何況是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面前,可奇怪的是,我並不想掩飾。

我就這樣睜着淚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小包子,我得好好看看她,因爲我不知道我們下一次見面會是在什麼時候,又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

小包子可能是有點被嚇到了,眼神有些慌亂:“景盛,我沒事,我真的沒事。”

她一出聲,我就發現她的聲音異常低啞,很難聽,一點都不像是平常的她。

心裡正在感覺疑惑,目光在觸及她系在頸項的那條絲帶時,終於是領悟了些什麼。

我在小包子反應過來之前,一把扯掉了她脖子上的那條絲帶,她原本白皙的頸項上,那青青紫紫的痕跡就這樣暴露空氣中……

我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蟄了一下,刺痛起來。

我的心疼和憤怒,最後都化作了一擊重拳,狠狠地砸在了牀沿的鐵架上。

可是等這些情緒過後,卻只剩下深深的無能爲力,我挫敗地靠坐在病牀上,目光落在半空中虛無的某一點,說:“夏小滿,你走了就不應該再回來。至少,在我有能力保護你以前,你不應該回來。”

小包子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話一樣,忽然雙手扣住我的肩,問我:“景盛,告訴我,五年前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其實你有去找我對不對?景盛,告訴我事情的真相,我要知道真相!”

她就那樣望眼欲穿地看着我,眼神中滿是期待。

我當然知道她在期待些什麼。

我的小包子,本來就是一個內心柔軟的人,在知道我爲她廢了一條腿之後,原先對我的那些怨恨就已經消失了大半了吧。

而我剛纔不自覺說出口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話,又讓她聯想到了什麼……

雖然她聯想到的那些事,更接近於事情的真相,可是,五年前我從一開始的沒有機會向她解釋,到後來,是無法向她解釋,而此刻,我們的處境並沒有五年前好多少,甚至於更加糟糕了。

“我累了。”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我卻感覺像是用盡了我所有的力氣。

我頹然地閉上眼,不再看她,怕再多看她一眼,我就會說出什麼更加不可理喻的話來。

“景盛,你爲什麼總是這樣?什麼都不說,連解釋一句都懶得解釋。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真是讓人討厭至極!”

小包子的聲音到後面已經低得聽不分明。

我腦海裡又浮現出她脖子上那一圈青紫,從痕跡上看,應該是被什麼人用手掐的。

而能有那麼大力氣,還有機會讓小包子受傷的,在她身邊只有一個人——景柏霖。

我放在身側的拳頭,不自覺得緊緊握起,但我依舊沒有睜眼,也沒有看小包子。

“景盛,你真的很讓人討厭。”

小包子這句話說到最後的時候,已經徹底失聲。

我到底還是沒能忍住心底的情緒波動,忽的睜開眼去看她。

她眼角還掛着淚水,那模樣看起來,我見猶憐,讓人心動極了。

我心裡覺得難過極了,可是我不能哭,所以只能笑,低低的,無可奈何地笑。

“夏小滿,愛情從來不是你想象的樣子,我也從來不是你想象的樣子。所以你的討厭或喜歡,其實從來沒那麼重要。”

包括我的討厭或喜歡,也沒那麼重要。

“那麼對你來說……什麼才重要呢?”

“你。”

看着眼前的人兒,我心底那個最真實的答案就這麼脫口而出。

在這個字說出口的時候,連我自己都被嚇了一跳,好在小包子並沒有意識到這個“你”字就是我的答案,她疑惑地看着我,似乎還在等我接着說下去。

我垂了垂眸,收拾了下自己的心情:“夏小滿,很抱歉,是我高估了自己的影響力。我以爲,父親把你圈在他身邊,只是因爲我的緣故。知道這件事發生,我才知道,他把你留在他身邊,只是因爲你這個人。父親是個極其護短的人,如果你真的能博得他的喜歡,對你來說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我對小包子說的這一些話,都是真的,只不過,我也有意地保留了一部分。

比如她是我的軟肋,是景柏霖用以控制我的砝碼……

我低頭,這才發現剛纔我從小包子脖子上扯下來的絲帶還被我拽在懷裡,我輕笑了一聲,遞過去還她:“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既然已經見到了,那就足夠了。

沈曼能把她這樣堂而皇之地從景柏霖手裡帶出來,顯然是經過他的允許的。

換句話說,也許下一秒我和小包子在這裡見面時的每個動作神態和每一句話都會原封不動地傳到景柏霖那裡,所以,夠了。

小包子再逗留下去,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這般剋制,這般假裝冷漠。

小包子卻並沒有伸手來接絲帶,只是死死地盯着我,問:“你什麼意思?”

我笑了一下,沒有回答她,只是抓過她的手,用絲帶在她的手腕上繞了幾圈,綁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午後的陽光從窗戶灑了進來,照亮了小包子,讓她看起來比任何時候看起來都要漂亮。

你看,這就是我心愛的姑娘,她美得不可方物,即便只是站在那裡,什麼都不做,什麼也不說,都足以讓我爲她傾倒。

也許沒有人知道,大學的時候,我有多高興有那麼多“有眼無珠”的人。

他們說小包子胖,說她醜,這樣,我纔不用時時刻刻都擔心她會不會在什麼時候就被人拐跑了。

所以,每一次小包子說要減肥,我就會引誘她繼續吃,吃得比以前還要多,所以她從沒有減肥成功過。

那時候,我的小伎倆從來都沒有被小包子識破過,可是陰謀詭計到底是陰謀詭計,能得逞得了一時,不能得逞一世。

所以小包子終於還是成了世俗審美中的所謂“美人”,現在,有很多人覬覦她的美,比如韓敘,比如……景柏霖。

我深吸了口氣,壓下心頭萬千思緒,回答:“意思是,等我好了以後,我會親自去拜訪你和父親的。”

我擡起頭,看着小包子,語氣平緩,卻宛如剜心地叫了一聲:“小媽。”

聽到我這麼叫她,小包子霎時就憋紅了眼:“景盛,我不准你這麼叫。”

真是任性,之前明明是她三番兩次提醒我要叫她小媽的,現在讓她如意了,她倒是先哭起來了。

其實我,很想就這樣寵着她,能讓她一直這麼任性下去的。

可是,想和做,從來都是兩回事。

“夏小滿,你該長大了。”

我剛狠心說完這句話,小包子就忽然大哭起來,哭得很用力,也很傷心。

我逼迫自己無視,就在我即將破功的時候,沈曼從外面走了進來。

我強迫自己不再看小包子一眼,對沈曼說:“沈曼,送她走。”

她再不走,我怕我會不顧一切把她擁入懷裡。

沈曼應了一聲,就去拉小包子。

小包子卻躲過她的碰觸,忽然大步向前,抓住我的右手,照着虎口就咬了下去,位置剛好是她上次咬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