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門,李振還是一腦袋的霧水。忙拉住竇半仙:“師爺,大哥這是怎麼個意思?”
竇半仙咧嘴一笑:“二當家的,咱當家的這回是碰見剋星了。”
不多時,二皮子又來報:“師爺,那大官的師爺來找當家的,說是知道當家的受傷了,特意來送點好吃的,那叫啥問一下。”
穆鯤正迷迷糊糊的回憶那天的溫香軟玉,被打擾了自然心情不怎麼好:“叫他滾蛋!”
竇師爺一邊幫腔:“當家的,恐是還是那件事。”
穆鯤哼了一聲:“真當老子是傻子?拿我當槍使?”
竇半仙捏着鬍子:“當家的明白還應他?那個什麼差,您當了也不見得有好果子吃。”
穆鯤恩了一聲:“總當強盜也不是生計。我下去大幹一場,落些錢財咱們得換地方。之前發的是亂世的財,若這日子太平了反倒是不好混了。”
竇半仙點頭道:“當家的想的是,這次看似收穫頗豐,被那貪官生生分去七成。若還是在他手下,怕是不好乾。”
穆鯤笑道:“真當我稀罕他那警長的差事?我下山自然有我的目的。你們把心放肚子裡去。這次你不用隨我去了,李振幹事情沒腦子,你拉着點他。我帶一半,給你們留一半,萬一出事,也好有個照應。”
竇半仙點頭出去了,心裡還想着,爺說的這事情,莫不是指顧家少爺的事情?真是奇事,一個只露水一夜的少爺竟然攪合的自家大王這般魂不守舍,以前替人算命的時候,也說些比翼鳥連理枝的話,誰知這世上還真真有那癡情種。種還做在一個同爲男子人的身上,莫不是他們打家劫舍的報應?
穆鯤剃了鬍子,剪了頭髮,換下了那一身擋風的獸皮襖褂。那老虎皮捨不得便縫了夾襖,只是一天一天暖和了,穿不上了只是帶着。身上捱了仨槍子,一個打在肩膀一個穿了胳膊一個蹭着肚皮過了。換衣服的時候,穆鯤摸摸那泛白了的疤拉,心下更癢癢。真不能小看那崽子,以爲是隻家貓,呱嗒呱嗒就給好臉,誰知道轉臉就是隻老虎,上來就一口。
有意思,穆鯤胡嚕一把新剃的腦袋,錯過了這次,他不能再冒失去人家府裡搶人,除非的不想要命了,可是這火燒火燎的味道實在是忍不下。
穆鬍子逛了煙花街裡的窯子,親那相好的雪婥兒一口,還是那傾國傾城的臉蛋,卻再也入不得穆鯤的眼睛。反覺得是蹭了一嘴的胭脂。怎麼都不是那味兒了。
這次下山,穆鯤是出來當官的。
之前那鄭老頭子出過主意說是請他下山來成立一個救國委員會。讓他當個巡警隊長,這一呢,招安了山賊是那鄭老頭的一大功勞,二則是也比他刀口舔血的日子強。
穆鯤知道暫時不會打仗,這兩年沒完沒了的不太平。現在好容易平整些自然是要治理他們這些人的。因此不想趟這趟渾水。但是今非昔比。那心尖上掛念了那顧家少爺,也不知道怎麼的,就鬼使神差的應允了下來。
但是畢竟狡兔三窟,他雖然應允,但是暗裡吩咐李振還是帶着兄弟們再山上過活,他帶了頗有心計的心腹老黑,機靈鬼二皮子和王洵,和幾個剛上山不久的小角色去當差了。畢竟是當官去了,有軍餉有武器,不要白不要。等東西到手,誰也制不住他們。
真的下山去,才知道那鄭老頭沒有騙他,真是未虧待他半分。給他現成的府衙,現成的房子,穆鯤成了巡警警長,老黑認了個抗爆委員長,連王洵和二皮子也得了個副警長的美差。穆鯤從土皇上熬到了警長,生活習慣基本未變,檔次卻提高了不少。越發的滋潤起來。
只是一件事情鬧心,便是那心尖的人。那個小少爺,等,等不到。見,見不着。急的他抓耳撓腮。顧家在北邊,自從綁票的事情出了,北邊的商戶寧願不做買賣也不過這山道了。穆鯤想着過些日子,等自己這邊安頓了,就親自到顧家會會他那火爆的小情兒。
說來也十分的巧,那日救了顧少爺的人,正是投奔鄭炳寬來的,兩人的父親原本是鄭老頭當兵時候的長官。只是做人沒有鄭老頭乖僻,到了晚年也沒有什麼成就,只這一雙兒女,讀過書留過洋,心裡裝的是新思想,想的是革命救國。倆人也不打算在膠南常住,但這裡是古國舊都,那哥哥本是學歷史的,一時對這個還保留着鄉土氣息的小地方難以割捨。
兄妹就暫時安頓再這裡。鄭老頭不在乎多個吃閒飯的人,但也沒有多熱情殷勤,只是舍了一處小房子。打發這對兄妹去住些日子。
不過若是那美麗的小姐能給自己當個姨太太就更妙,於是差自己的四個太太多同林月圓交往,莫要冷落了她。那女孩叫林月圓,她哥哥叫林日照。倆個人都長得斯斯文文,說話辦事文質彬彬,十分討喜。
當日救下顧少爺,送顧少爺回家,顧清瀚眼見養母已經下令變賣家產也要贖回他,連忙磕頭謝恩。那顧大娘抱着他哭的幾乎斷氣,任誰都不信他不是親生。一家人團圓了,自然要對恩人千恩萬謝。那月圓最乖巧,歡喜的顧夫人幾乎想說給兒子做媳婦。顧少爺回家後自然是高燒了一場,郎中看了一場心中知道這是讓土匪糟|踐了,只是爲了保全顧少爺的名聲,沒有聲張,開了幾副退燒藥和安魂湯。顧少爺夜裡噩夢連連,不然便是那土匪糟|蹋他的嘴臉,不然就是他殺了那土匪來索命的場景。鬱鬱寡歡。
多虧了林家的兄妹,自救了他起,總是來找他聊天玩笑。顧少爺心中的惆悵難免對他說一說,只是除了同土匪雲雨那一段。林日照道:“顧二少爺做的好!你殺了那土匪,便是英雄!正因爲你殺了他才使得多少百姓少於受難!若是你去同鄭縣長說,恐怕他還會給你賞金!”
顧清瀚道:“賞金就免了,只是我覺得殺人償命。心中總也放不下。”
林日照大笑:“好兄弟,你竟是瞎想!他害了那麼多人命,如今在你手下償了命,你是多少人家的大恩人!將來就算是有陰陽簿也是重重的記上一筆你的功勞!”
三番兩次的勸慰,連顧少爺心中也明朗起來,那土匪惡貫滿盈十惡不赦,這糟也是他的報應!若是他未對自己動了歹心,玷污了自己的童子身許也不至於落個這樣的下場。可見是活該!
於是也十分感激林日照對自己的寬慰,顧清瀚的哥哥顧慶坤原本只是個老實的讀書人,只因經常同林家兄妹來往也開朗了些許
就這麼一來二去,顧家兩位少爺和林家的少爺小姐就熟識了。那顧慶坤也早剪了辮子,幾個年輕人大有相見恨晚的意思。林家兄妹的到來給顧家兄弟帶了許多的新見識見聞。正趕上鄭炳寬急於做業績,很需要年輕人的幫忙。經林日照的攛掇,顧家竟然還辦了學堂,正好顧慶坤閒置在家,這下有了差事。顧家本就很大,又世代是讀書人家。辦學堂的事情一傳出去,還真的有好多人家都把孩子送來讀書。
原本顧清瀚怕一羣孩子天天誦讀繞了老太太的清靜,誰知道顧夫人也不鬧那些孩子,於是再顧宅子的後院開闢出一間上書房,由顧慶坤任先生,林家兄妹時不時來給孩子們講講外文講講這膠狀以外的生活。
幾個月下來竟然也盈利,顧清瀚自然不缺這幾個錢,由了他大哥拿去和林家兄妹又辦什麼手抄書本和報紙。那顧慶坤本是極其內向的性子,認識了林家兄妹也歡快起來,不在悶在家裡死讀書,辦辦學堂也好弄弄報紙也好,本來顧二少爺也沒有指着哥哥掙錢給家裡,只當給他個消遣。沒想到還真的有模樣起來。
生活暫時恢復正常,只是有時候夜深人靜時,顧少爺也會回憶起那樁事情。只當那是一場噩夢。回憶起那人在他身子上留下的味道,他便起身去泡水,連皮都泡的浮囊。若是再睡不着就點一夜的燈,丟了的書本又撿起來,扔了的佩劍又耍起來,就連那些扔在廂房已經生了塵土的古琴也拿出來演奏。他得找點事情做,才能忘了那野狼一樣的眼睛。
那烏黑毛的旋風,顧清瀚把它養在馬圈裡,怎麼說那馬也救了他。旋風性子野,剛去就把之前圈裡的種馬給踹了,馬伕要打它也被它踹出去三尺遠。顧清瀚拎着那土匪的鞭子過去,旋風看見鞭子當下就老實了。顧清瀚也仔細瞧那鞭子了,烏黑抽在空氣裡都嗖嗖作響,是個好器物,也就留在身邊。
過去便好了,許這一生再不會同那山賊土匪們有何瓜葛了。
晚上從鋪子回來,顧清瀚有點疲倦的跟掌櫃交待,因爲鬧山賊鬧的厲害,附近的人都不在出山,缺布匹缺的厲害,照這個樣子恐怕要斷貨了,想想辦法能不能走海路。正說着碰見林日照脖子上掛着一個方匣子從學堂的門裡走出來。
“清瀚!”林日照親切的叫着,他穿着白襯衫,把那挺拔的身子被白衣服黑褲子襯得越發的別緻。臉上是熱情的笑容,讓夕陽一映,不知怎麼覺得毛茸茸軟綿綿的。顧清瀚笑了一下:“怎麼了?”
“我給你照相。”林日照舉着那個方匣子。
“照相?”顧少爺看着那個東西,這個就是那個砰地一聲跟爆苞米一樣就出了畫得那個東西?
“對!慶坤和月圓兩個照了好幾張,我說一定要留給那照!”林日照親熱的拉過他的手:“我說大老闆。那就不能換一身衣服?穿的跟個老頭子一樣,白瞎你那精緻的臉蛋了!”
老闆……不是叫戲子的嗎?跟着這對瘋瘋癲癲的兄妹,顧家兩個少爺學會了很多詞。也見識了不少新鮮的玩意,那顧慶坤現在也抹着小油頭,裁了有腰身有屁股的褲子穿。只是顧二少爺每日還要忙着再鋪子裡轉悠,和那些老掌櫃談生意,還穿着肥大的長袍。
以前不覺得長衫有什麼不妥,但是和林少爺的白襯衫騎馬褲比起來真的不是一個樣子,林少爺也不由分說:“哪的道理!讓做哥哥的清閒,做弟弟的操勞。”
堵得顧清瀚也無話說,他雖然不計較這些,但是始終是件不公的事情。這麼簡單就被林日照說出來,老掌櫃都跟着嘆了口氣。顧清瀚緩了一下:“你只看見我做生意辛苦,沒看見當年我哥哥讀書我紈絝的時候,算了算了,都依你,但是我去哪裡找這樣的衣服?”
“衣服不是現成的嗎?”正說着,月圓插話進來,懷裡還抱着一身衣服。後面略微尷尬的顧大少爺也接話:“知道你那愛乾淨的毛病,特意讓大裁縫比着日照的樣子做的,看看是不是合身?”估計剛剛的談話被他聽去一兩句,可那林日照卻還沒事人似的催促他去換衣服,可見也是個沒心沒肺的。
顧清瀚苦笑了下:“李掌櫃你看……”
掌櫃連忙回道:“林公子說的對,二少爺你是太操勞了。今日就到這裡罷。”
那林月圓最古靈精怪,沒大沒小的往掌櫃身上一拍:“大爺,您又錯了,說了不是林公子,是林先生。”
弄得老頭子面紅耳赤的:“使不得使不得,林小姐是拿我尋開心啊。”
林日照接過衣服,把顧清瀚往屋子裡推:“走啊,換衣服去!換好了照相!”
顧少爺原也是由丫鬟伺候着穿衣服的人,但是這會在林日照面前竟然有些不好意思:“那個,林先生……”
林日照一邊在鏡子面前臭美的照着一邊說:“什麼先生後生的啊,你再這麼叫。看我收拾你!”
顧少爺也笑了:“好,日照。你是不是出去我好換衣服啊!”
林先生回頭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說清瀚,看看清楚!我是日照不是月圓。再說了即便是月圓,你換衣服她沒準也不肯出去呢!”
弄得顧少爺反而覺得自己事多了,他本來也不是好脾氣的,若是對別人說了兩遍還不辦,他早摔東西罵人了,但是對這東西,反而沒招了,只好寬衣解帶,除去那長衫,修長的身子就露出來了。顧少爺看不得自己的身子,一看那晚上的事情就蹦出來。和那山賊一次之後,他怕是落了毛病,看見男人不在是那麼坦然了。尤其是對林日照,他並不知道自己渴望什麼,但是就是那麼一點小心思,在心裡擰成一團,酸溜溜麻酥酥的。他伸手拿外褲。聽見那裡本來看鏡子的人說:“清瀚,你真美。”
美,這個詞有點陌生,但是聽着很舒服。
顧少爺一挑眉,也指着自己的鼻子說:“你也看看清楚,這是個男子不是誰家的小姐,你那甜言蜜語還是留着哄誰家的小姐吧。”
“那怎麼了?”林日照伸了個懶腰:“美還在乎分男女?美就是美了。男子有男子的美,女子有女子的美。都是人類的美麗分得那麼清楚反倒怪了。我就是覺得你美,比我在國外看得大衛美。”
顧少爺已經套上褲子,隨口問:“大衛是什麼?”
林日照懶懶的說:“石頭雕像。”
顧少爺知道的石頭雕像只有門口趴着的那兩隻獅子。自己與它們一比果然是極美的。
等換上襯衫褲子,一出門,林月圓就哇了一聲:“真是人靠衣裝,不對不對,顧二哥本來就是一等一的俊美,現在更加……我簡直找不出形容詞了。就好像是孔雀王子一樣。”
孔雀王子是林小姐在國外上學時候暗戀的一個法國少年,那時候的女孩子都喜歡他,沒想到顧清瀚這一裝扮比那少年更俊美。他本身就很白,身材挺拔。這衣服一拖一襯越發的擡人。林月圓過去伸手把他一頭刻板着梳着的頭髮胡嚕亂,一股野性的禁忌美呈現在臉上。
換的林日照看愣了眼睛:“mygod……iamfascinatedbyyou
……”
一嘴鳥語,顧家兄弟誰也沒聽明白,以爲他再念經。林月圓輕輕擰了哥哥一下:“hey,he‘snotjuliet”